囑託

林弦忙說道:“大奶奶見外了, 不知大奶奶的妹妹叫什麼名字?多大歲數?”

秋露感激地望着她, 說:“妹妹乳名喚作鳴鳳,今年剛是十七歲。”

“鳴鳳, ”林弦默默唸着這個名字,微微搖了搖頭, 說, “一時倒想不出有什麼丫鬟叫這個名字。”

秋露不禁有些失望起來, 心兒忙問道:“不知貴府可會給丫鬟們改名字?”

林弦想了想, 說:“倒是不常給丫鬟們改名字, 只有丫鬟們重了主子們的名諱,纔會改。”

“那鳴鳳這二字可是重了貴府哪位主子的名諱?”心兒接着問道。

林弦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說道:“從前父親有一房姨娘,名字中便有個鳳字, 那時入府的丫鬟若是重了這個字,便另改了。後來這姨娘沒了, 便沒再改了。”說到這裡,她略頓了頓, 又接着說道:“從前母親身邊有個丫鬟, 喚作鳴兒的,興許是大奶奶要找的妹妹。”

秋露眼前一亮, 忙說道:“不知這鳴兒可是十七歲?可長得什麼模樣?許多年未見,我這當姐姐的竟不知妹妹的模樣了。”說到這裡,她不由得紅了眼眶。

林弦笑笑, 說道:“鳴兒大概是十六七的模樣,雖不如大奶奶這般容貌出衆,卻也眉清目秀,是個俊俏的丫鬟。母親喜歡她一心一意,又做得一手好針線,無人能及,便一直留在身邊,直到去年世子夫人又生了個小姐,纔將她給了世子爺的院子裡去。”

心兒面前忽出現了林弘那肥頭大耳的模樣,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秋露卻早已紅了眼眶,說道:“不說旁的,就憑她做的一手好針線,無人能及,她便是鳴鳳無疑了。”

煙紫瞧她淚要落了下來,忙寬慰道:“嫂嫂若是認定這鳴兒便是嫂嫂的親妹妹,那便得空去瞧了她便是,如何卻又要哭起來了?”

林弦也忙說道:“既然大奶奶心中有數了,那便是最容易不過了。明日我便遣人回林府去說一聲,讓鳴兒到穆家來,若她真是從前的鳴鳳,那隻需向母親稟明,母親一向喜歡鳴兒,自然高興瞧到她有個依靠。大奶奶只需將鳴兒接出林府就是了。”

心兒與煙紫也連連點頭,說道:“祖母一向喜歡人多熱鬧,若是嫂嫂的妹妹能來,祖母一定也喜歡。”秋露聽得衆人這麼說,心中也高興起來,又是哭又是笑只不住得抹着淚。

幾人又說笑了一番,便瞧到郡王爺遣人來請王妃,幾人便隨着一同去了內廳,原來是幸郡王忽然有事,便攜着王妃別過衆人離了穆府。

衆人剛送走二人,便瞧到有婆子來稟,原來是沈家大老爺沈青正帶着二爺沈仲彥登門拜訪。穆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說:“他終於來了。”說罷,便命人去請了心兒。

心兒聞知父親沈青正來到了穆府,心中不免涌上陣陣暖意,雖然幾月未見,可他心中終還是惦念着自己的,想到這裡,她忙理了理妝容,便隨着嬤嬤往正廳去了。

剛走到正廳,還未擡腳進去,便瞧到穆錦言帶着沈仲彥走了出來。心兒忙上前福了身見過二人。

穆錦言笑了笑,說道:“沈家賢弟一來便問到你,我正要去將你請了出來,可巧你便來了,到底是兄妹連心。那你二人且先說着話,容我失陪了。”

沈仲彥忙向他拱了拱手,穆錦言便笑着離了二人。

沈仲彥伸手指了指廳內,對心兒輕聲說道:“父親同老夫人在裡面,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心兒點點頭,便跟在他身後朝外走去。可巧沈仲彥徑直朝前面的點翠亭走去,心兒腳步不由得一頓,可也無法,只得跟着他進了亭內。

望着廳外環繞的竹子,心兒不由得想到嶽明屹在這亭內轉過身來說的那番話,那曾經令她怦然心動、手足無措的話,如今卻一字字直戳在她的心口,讓她痛徹心扉。她不由得微微蹙了眉,只望着這亭子發呆。

沈仲彥瞧到她的神情,輕聲說道:“心兒,許久未見到你,你可還好?”

心兒回過神來,笑笑,說:“心兒一切都好,二哥可是來恭喜心兒的?”

沈仲彥不由得微微皺了眉,說道:“我情願你大哭一場,大鬧一場,也不願瞧到你明明蹙着眉卻還擠出笑來,說出這樣的話來。”

心兒輕輕搖了搖頭,說:“若是大哭大鬧有用,心兒寧願日日不吃不喝也要大哭大鬧。可又有何用呢?這是皇后娘娘的口諭,誰也違不得。”

沈仲彥也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娘娘一向聰慧,卻不想在此事上糊塗起來,竟應了二嬸的請求。”

心兒搖了搖頭,緩緩說道:“聰慧也好,糊塗也罷,不過是皇后娘娘一念之間。”

沈仲彥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正想問,卻聽她問道:“二哥今日來,可是有話要對妹妹講?”

他望着她,說道:“興許你也聽說了,楊家上下喜好奢靡,楊墨雖是男子,可他自小便浸淫其中、耳濡目染,自然也會受其影響。而你一向素淨慣了,日後你去了楊家,少不得要慢慢改了些,不管你心中願不願意,只當是爲了你自己、爲了楊家二爺。”

心兒不妨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笑了笑,問道:“二哥是說我日後也要滿頭珠翠、濃妝豔裹,只爲了取悅楊家衆人,取悅楊家二爺?”

沈仲彥微微搖了搖頭,說:“並非要你如她們一般,只是你不要太過素淨。楊墨他也不會苛責與你。”

心兒緩緩低了頭,輕聲說:“心兒明明知道二哥說得沒錯,可心中卻不願如此。”

沈仲彥輕輕嘆了口氣,說:“心兒,你一向聰慧,你入了楊家,便是楊家的人,你的後半生便握在了楊家人、握在了楊墨的手中,我不願瞧到你整日受楊家老夫人的氣,只盼着你與楊墨舉案齊眉、琴瑟和諧。”

“舉案齊眉、琴瑟和諧?”心兒苦澀地笑笑,擡眼瞧着他關切的目光,終還是說道:“二哥的好意心兒明白,心兒盡力爲之。”

沈仲彥長吁了口氣,說道:“心兒蕙質蘭心,想來應付這些事情並非難事。”

心兒點點頭,她不願再多提楊家,便說道:“不知黃鸝、黃鶯兩位姐姐可好?從前未許人家時,只覺得來日方長,近些日子才發覺,興許再無法相見了。”

沈仲彥輕嘆了口氣說:“她二人還在玉藕軒內,只是二奶奶一向嬌蠻慣了,而我又常在書房內,想來她二人也受了不少閒氣,日子定然不如從前那般無拘無束了。”

心兒不妨他這麼說,不由得一怔,輕聲說道:“二哥若是常在書房,想來二嫂心中也悶悶的,若是二哥爲兩位姐姐着想,也當有空了去陪陪二嫂。”

沈仲彥也不答話,只望着遠處出神。

心兒見他不願多說,便說道:“心兒也盼着二哥能夫妻和順。”

沈仲彥想到自己方纔說的話,便笑了起來,擺了擺手,說道:“也罷,也罷,我們還是不說這些了。”

兄妹二人又說了一陣子閒話,才一同回到正廳去,一進門,心兒便瞧到了許久未見的父親沈青正。

廳內衆人知道他父女二人定有話要講,稍說了幾句後便都起身離了廳內,一時廳內便只留了他二人。

心兒走到他面前,緩緩跪了下來,說道:“見過父親大人。”

沈青正不由得有些動容,忙伸手將她扶起,緩緩說道:“上次匆匆一見,不想此次卻是你即將出閣,爲父纔來瞧你。”

心兒紅了眼眶,說道:“心兒還未在父親身邊盡孝,卻要出閣了。”

沈青正面露不忍,說道:“爲父此次來,正是有些事情要囑託你。”心兒點點頭,便等着他開口。

他還未開口,卻輕輕嘆了口氣,說:“爲父本不願你嫁入楊家,可不想陰差陽錯,你終還是要嫁給楊家二爺。楊墨自小深受楊老夫人寵愛,難免性子嬌縱些,你日後便也由着他些,想來他也會以禮相待。”

心兒點點頭,說:“心兒日後定然會事事順着楊家二爺的心意。”

沈青正微微點了點頭,接着說道:“聽說這楊家二爺倒是有些文采,你日後督促着他勤讀些書,日後考取了功名,謀得個一官半職,也免得坐山吃山、坐吃山空。”

心兒也點頭應了。

沈青正又想到了什麼,說:“爲父本想你能認祖歸宗,可世事難料,朝中風雲突變。日後爲父不能常照料着你,你要好生照料自己。”

心兒聞言,只覺鼻子發酸,她忙哽咽着點頭應了。

沈青正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嘆道:“你愈發像你母親了。”

心兒聽聞他說到自己的母親,眼淚終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沈青正輕嘆了口氣,說道:“爲父有負於你母親,更負於你,未能將留在身邊好生照料。我方纔已經將一些銀子給到了老夫人,請她爲你添置妝奩,日後去了楊家,也不用事事靠旁人。”

心兒輕聲說道:“有勞父親記掛了,只是夫人從前已經爲心兒置備好了一份妝奩。”

沈青正微微皺了眉頭,說道:“此事我今日才得知,心兒你萬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不管她是有心也好,無意也罷,你只需記住了,你是我沈青正親生的女兒,誰也斷不了我們父女的情義。”

心兒望着他,輕輕點了點頭。他也略寬慰了些,輕聲說道:“瞧到你這麼懂事,爲父也便放心了。”

說罷,他又囑託了幾句,心兒少不得一一應了下來,直到夕陽西沉,他才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新的一卷了,小主們週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