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鑫,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不想聽。”蘇十月不勝其煩,簡直想要發火了。
“十月,我覺得——”
“不管你覺得怎麼樣,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你再這樣死纏爛打有意思嗎?方晨宇到底怎麼想的,現在已經不重要。反正以後我們不會再有聯繫,所以請你不要再說了,行嗎?”
蘇十月頭也不回地大步跑出教室,一頭衝進電梯。她慶幸這不是週末,不用面對方晨宇的糾纏不清砦。
上了車,蘇十月就給顧城打電.話。“你在哪裡啊?”
“醫院。”
蘇十月頓時急了。“啊?你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夜裡着涼了?”
“不是我。是蕭翼受了傷。”顧城知道,蕭翼始終是蘇十月心裡一個最爲特別的存在。他也知道,不管他怎麼避免讓他們直接面對面,有些事情依舊是無法改變的鰥。
“什麼?他、他怎麼會受傷?傷得重不重?”
果然,她還是很在意蕭翼。“沒有生命危險,放心吧。”
“哦,那就好。”蘇十月這個時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他在顧城面前表現得如此緊張另一個男人,確實有點不合適。她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措辭。她真的沒多想,她對蕭翼,如今真的沒有那些愛不愛的心情,單純只是把對方當成自己很重要的一個朋友。活命之恩,永生難忘。要她把蕭翼當成陌生人,她真的做不到。
“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他?”
顧城的語氣很正常,蘇十月卻膽戰心驚的,下意識就拒絕了。“不用了吧。他沒事兒就行了,反正我也不是醫生。”
“過來吧,我知道你想親眼看到他沒事兒。”
蘇十月想要解釋,可顧城沒給她這個機會。
潘岳也已經遵照顧城的吩咐,在前方掉了個頭,直接往醫院的方向奔去。
蘇十月看着窗外掠過的景物,心裡亂成一團,難受得厲害。她很怕顧城會誤會,卻又不知道怎麼去拔去他心底的那根刺。
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對愛人的前任或者喜歡過的人,多少都有些介意。她不能奢望顧城是個例外,畢竟他也是個人。
同時,蘇十月也很明白,這是顧城在乎他的表現。正是因爲這樣,她才更想讓他明白她內心真正的想法。誤會這東西是不能種的,哪怕一開始種的是一顆芝麻大小的種子,最後也會長成參天大樹。
走下車,看到代表醫院的那個“十”字,蘇十月仍有些犯怵。這個地方,總會勾起她心底的恐懼。
潘岳領着她,準確地找到了蕭翼的病房。
顧城就在病房門口站着,嘴裡叼了一根菸,但沒有點着。他是個不羈的人,但對生活中這些小規則又會認真地去遵守,比如在醫院不抽菸,不闖紅燈。
蘇十月看見他,很想撲上去抱住他,好好地跟他解釋。可這裡是人來人往的醫院,她只能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討好地晃了晃。因爲有人,她也不好解釋,只好這樣暗示他。
“他睡着了。你可以進去看看他。”
蘇十月也不知道他是沒懂還是不理會,但還是搖搖頭。“等他醒了,我再進去打個招呼吧。對了,你晚上要留在醫院陪他嗎?那回不回去吃飯?”
“看情況吧。”
“哦。”蘇十月看了看四周,發現在他們近距離範圍內沒什麼人,終於大膽地湊上去,飛快地親了他一下,小聲道:“我對他真的沒有什麼想法。我關心他,只是因爲他是我的恩人。人家畢竟救過我的命,我不可能對他漠不關心的,對不對?”
顧城低頭看着她,見她先是一副緊張的表情,生怕別人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繼而微微嘟起嘴,大眼睛充滿了討好和懇求。
“我對他真的沒別的想法,我發誓!”蘇十月又舉起手來,表情嚴肅而認真。
顧城其實並沒有生她的氣,他很清楚,他越是介意,這一頁就越是翻不過去。況且,那不過是笨女人情感朦朧時期的一段暗無天日的暗戀罷了。“我有說什麼嗎?”
蘇十月見他一副無辜的樣子,頓時傻眼了。敢情他沒誤會,是故意耍她玩呢?
“你這人越來越壞了!”蘇十月撅着嘴,撲上去用力地打了他幾下。同時,她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被耍了就被耍了,只要他沒有誤會就好。
顧城掐了掐她的腮幫子,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有些事情,就得讓它永遠成爲過去。
“你今晚不用在醫院守着吧?那我等你一起回去好不好?”蘇十月拉着他在凳子那坐下來,把玩着他修長的手指。
“你先回去吧,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醒來。”
蘇十月也沒太堅持。“那我陪你等半個小時,他要是還沒醒,我就先回去了。”
她都已經來了,總要看看蕭翼。避而不見的話,反而更讓人誤會吧。
顧城點點頭,
隨口問起今天上課的事情。
“跟平常一樣啊。就是那個楊鑫煩死了,一直想爲方晨宇解釋,嘮叨個沒完。不過沒事兒,反正課程上完了,以後也不會再見面。現在想來,我那個時候真傻。方晨宇跟我不同一個班,我除了知道一些所有人都瞭解的基本信息之外,簡直可以說對他一無所知,兩個人甚至沒說過幾句話。結果人家一慫恿,我就傻傻的給他寫情書,簡直笨死了。”
顧城見她這麼提起這件事還是神色自若,便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不過他還有些好奇。“那封情書,你說了些什麼?”
“我要是說不記得了,你信嗎?”蘇十月呵呵地笑了起來,兩手撐在凳子上,身體往後傾,兩條腿輕輕地晃動。這個樣子,倒顯出幾分孩子氣來。
“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因爲那封信壓根就不是我自己寫的,是那個慫恿我給他寫信的人寫的,我只是抄寫了一遍而已。那個女孩子特別會寫作文,幾乎每次都被老師當做範文。我雖然不記得她具體寫了什麼,但我記得她寫得很好,用了很多的成語和排比句。”
顧城也跟着笑了起來。果然還是小孩兒,寫個情書還把寫作文的技巧全都用上了。
蘇十月突然瞪大了眼睛,立馬坐直了身體,抓住顧城的手臂。“啊!我突然想,她是不是喜歡方晨宇啊?沒準那封信壓根就是她想對方晨宇說的話,只不過利用了我而已。”
“恭喜,多年之後,你總算是看清了真相。”這麼明顯的事情,只有她纔會傻乎乎的過了近十年才反應過來。
蘇十月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也覺得是這樣嗎?”
“這種事情不是很簡單嗎?你有求她幫你寫嗎?”
“沒有啊。她主動提出來的。”
“這不就是真相了?”一個女孩子主動給一個男孩子寫情書,難道還是討厭他不成?
蘇十月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憤憤地道:“我果然是笨死了。難怪她那樣努力地說服我向方晨宇表白,原來是拿我當槍使啊。”
“不算拿你當槍使,她只是拿你來投石問路。這不,她從方晨宇對你的回覆裡看出來,她最好還是把這份暗戀進行到底。”
“反正據我所知,她絕對沒有跟方晨宇表白。”說着,蘇十月突然又樂了。“我現在覺得心裡舒服了很多。我那時候或許只是很欣賞方晨宇,因爲他成績那麼棒,那是我怎麼努力也無法得到的。”
“那現在你得想清楚了,別又重蹈覆轍。”他絕對不希望她有一天突然告訴他,她只是很欣賞他,因爲他那麼會做生意之類的!
蘇十月沒明白他的意思。“怎麼可能?我現在連見都不想見到他。”
“我不是說他。”
“那你說誰啊?”蘇十月眨巴着眼睛,正要問是不是蕭翼,突然又覺得不對。
顧城站了起來,丟下一句“自己好好想”,就直接進了蕭翼的病房。
蘇十月跟着傻愣愣地站起來,腦子裡把剛纔兩個人說的每句話都琢磨了一遍,還是沒弄明白。她走進病房,這才發現,蕭翼已經醒了。
“你、你好。好久不見。”
不知道是太久沒見面,還是因爲顧城在的緣故,蘇十月覺得特別的尷尬。尤其是蕭翼那雙犀利的眼睛看過來時,她壓根不敢跟他對視。
蕭翼點點頭,一如既往的表情淡淡。不見親近,也沒有刻意的疏離。
蘇十月下意識地看向顧城,然後小聲道:“那你們聊,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養傷,祝你早日康復,再見。”
再見。
當說出這兩個字,蘇十月心裡突然一輕。有些東西在她心裡積壓了好些年,如今她終於可以把它卸下來了。
蕭翼直接朝顧城伸出手,道:“給老子來根菸。”
“這裡是醫院。”嘴上這麼說,他還是把煙和打火機拋給他。並且轉身去把門給關了,免得一會兒醫生護士進來要訓人。
蕭翼毫不客氣地點着一根菸,用力地吸了兩口。菸圈繚繞裡,他緩緩地眯起了眼睛。
顧城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也沒想過要問。兩個人感情再好,總有一些角落是不允許彼此觸碰的。觸角伸得太長,累己累人,絕非什麼好事。
其實蕭翼也是一樣。他知道顧家很多的事情都跟顧城有關,卻從來不曾過問。商場如戰場,兵不厭詐,再正常不過。尤其是在顧家先使用不入流手段的情況下,他更沒資格要求顧城以德報怨。
就這樣,一個靠在牀上,一個坐在牀前。一個抽菸,一個看着對方吞雲吐霧。誰也不說話,房間裡很安靜,只有蕭翼吐菸圈時那點細小的動靜。
一根菸抽完了,蕭翼把菸蒂準確地丟進垃圾桶,又抽出另一根。不過沒有點燃,只是叼在嘴裡,就把打火機和煙盒遞給了顧城。
顧城接了,也抽出一根點了。不止如此,他還把蕭翼的那根給點了。
於是,安靜的病房裡就多了一
道吐菸圈的細小動靜。慢慢的,他們吞吐的節奏都變得完全一致,像是經過約定似的。在這同步調的吞吐裡,有一種讓人感動的東西如溪流在靜靜流淌,恆久長遠,沒有盡頭。
終於,兩個人都抽完了,動作一致地丟出菸蒂,而且都正中目標。他們轉頭看着彼此,相視一笑。
蕭翼突然伸出手,戳了戳顧城受傷的胸口,道:“怎麼每次見面,你丫的都處於受傷或者生病的狀態?”
“那隻能說明你每次都把壞運氣帶給老子,老子沒跟你算賬就不錯了,你嚷嚷個屁啊?”顧城看着是個戾氣很重的人,其實不怎麼說髒話。但是跟蕭翼在一起,他總忍不住。
“滾!別以爲你是傷員,老子就不敢揍你!NND,惹惱了老子,照樣揍得你滿地找牙。”
蕭翼是在部隊裡摸爬滾打的人,都是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一開口就是髒話。誰要是像正常人那樣說話,估計要被嘲笑死。久而久之,蕭翼也習慣了,說髒話就跟吃飯一樣再正常不過。
顧城挑了挑劍眉,微微帶着笑,也不反擊。他性子到底是沉悶的,即便對親如兄弟的蕭翼,也無法變得健談起來。
蕭翼直接一拳打在顧城右邊肩頭。“看你丫笑得那個賤樣,老子就特想揍你!”
顧城虛來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但在要碰到的時候,又收了回來。“看你這樣子也死不了,那老子先回去了,你要是無聊可以調.戲女護士。”
蕭翼愕然地瞪大眼睛。他剛纔沒聽錯吧?這傢伙剛剛是幽默了一把嗎?
“男人果然還是要有個女人。有了女人之後,像你這樣的沉悶無趣的老男人也變得有趣起來了。”
揶揄完了,蕭翼突然樂了。顧城這樣的改變,是他樂於見到的。他們顧家,虧欠顧城良多。
顧城終於忍耐不住一拳打在他胳膊上。“滾!比我年紀還大且至今還是光棍一條的傢伙沒資格說話!”
“切!別以爲老子找不着女人,老子那是不稀罕被人管,所以才至今光棍一條。行了行了,像你這樣乏人問津的傢伙,跟你說了也不懂。滾回去吧,老子也好好睡一覺。”
蕭翼剛剛出任務回來,就接到顧日冕的消息,一口氣都沒喘就馬不停蹄地趕回家。結果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又在秦天霸那捱了一顆槍子兒。要不是身體素質過硬,累也得累死。
顧城也收起了玩鬧的臉色,沉默了十數秒,淡淡地道:“他沒死。就是下半身廢了,以後只能躺在牀上過日子。”
“我知道他死不了。癱了也好,少出去惹是生非,反倒可以長命百歲。”
蕭翼多少還是有些難過的,但這已經是不錯的結局了。顧凱要是再胡鬧下去,遲早會把自己害死。如今雖然癱瘓了,至少性命無憂。
活着比什麼都強。
顧城又挑了挑眉頭,但沒說什麼。他不輕易承諾,因爲他不認爲顧凱會從此偃旗息鼓,安安分分地在家裡做只米蟲。
蕭翼突然話題一轉,道:“給老子整點吃的,老子都快餓死了。”
顧城就笑了。很快讓人送來了豐盛的晚餐,並在一旁看着蕭翼大快朵頤。
蕭翼吃了幾口,然後就瞪了他一眼。“你丫的要就跟老子一塊兒吃,要麼就趕緊滾!老子的吃相再好看,也不樂意讓你丫的欣賞!”
顧城又笑了,什麼都沒說,拿起筷子就開動。
兩個不拘小節的男人在一塊兒吃飯,那畫面是慘不忍睹的。就跟蝗蟲過境似的,一會兒就把所有的食物掃蕩完畢了。
末了,蕭翼還要摸着肚子吼一嗓子。“NND,吃飽喝足的感覺真他孃的爽!”
顧城動作利索地將殘羹冷炙打包好,放進垃圾桶裡。
他做這些的時候,蕭翼始終不着痕跡地觀察着。最後得出結論,不是他的錯覺,這個人是真的變了。不再是一架冷冰冰的復仇機器,而是越來越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甚至在他身上感覺到了溫情,不濃烈,但確實存在。
蕭翼想起蘇十月,那個傻乎乎的女人。沒想到,她居然可以改變顧城。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好像也不奇怪,蘇十月很傻,卻是個單純的人。面對這樣的人,縱然有再多的壞心眼和手段也使不上用場。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對她收起心眼和手段。而能對一個人例外,自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數不清。
“你看着老子幹什麼?想打架?”
“懶得理你!老子要睡覺,你哪裡涼快哪裡呆着吧。”說着,蕭翼直接躺了下去。
顧城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轉身走出病房,正要關上門的時候,蕭翼又喊住了他。
“我很高興看到你的改變。”這話,蕭翼是閉着眼睛說的。
顧城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關上了門。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他大步地離開了醫院。
在回瀾苑的路上,顧城一直在想蕭翼。從第一次見面到今天,其實他們見面
的次數非常有限,不知道怎麼的就成了兄弟。
人和人之間,或許真的要講一個“緣”字。
車子停在瀾苑門外,剛打開車門,顧城就聽到了屋子裡傳出來的歡聲笑語。他倚着車門,看着屋檐那盞燈,聽着屋子裡的歡笑,突然笑了起來。
也不急着進屋,顧城就點了一根菸,慢慢地抽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又往另一條道走去,一直走到母親的墳前。
墳頭上,依舊插着一朵百合花,似乎仍能嗅到絲絲縷縷的香氣。
顧城緩緩地蹲下來,在夜色中,輕輕地觸碰那朵百合花。那若有似無的香氣,讓他想起媽媽的的味道。他最喜歡被媽媽抱着,嗅着這股味道沉入夢鄉,再從甜美的夢裡悠然醒來。
他記得小時候看港片《媽媽再愛我一次》,着實被嚇得不輕,回去一直抱着媽媽不肯放。媽媽去哪裡,他就跟到哪裡,包括去洗手間。甚至於,連睡覺都不肯閉上眼睛,生怕媽媽會在他睡覺的時候不見了。。
後來,媽媽將他抱在懷裡,撫摸着她的腦袋,親吻着他的額頭,一遍一遍地告訴他:“媽媽會一直陪着城城,哪裡都不去!就是玉皇大帝想要把城城帶走,媽媽也不會同意的。”
“如果爸爸要帶走城城呢?”顧城記得,他那時候是這樣問的。
媽媽愣了一下,然後捧住他的臉,一字一字地告訴他;“那媽媽也不會同意的。城城是媽媽的命根子,城城要是不在身邊,媽媽就沒命了。所以,媽媽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城城。”
媽媽……
顧城緩緩地閉上眼睛,良久之後,他站起來,大步走向別墅。。
蘇十月想看看顧城回來沒有,剛走出門口,就被人一把抱住了。那熟悉的味道,讓她立馬綻開笑容。“你回來啦!”
顧城沒吭聲,只是一把捧起她的臉,然後低頭吻住她柔軟的脣。
---題外話---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