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停着的馬車上走下兩個人,一男一女,兄妹二人,廣陽王夏文,榮國公主夏小容。
隨着這二人往大門而來,門口已然站了一圈的護衛。
徐傑皺了皺眉頭,頗爲意外往大門走去。
“徐文遠,你回京了,倒是讓我有些意外啊!”夏文才剛剛進門,就開口笑道。
徐傑正準備見禮,聞言止住了身形,看了看這位王爺,答道:“王爺是意外呢?還是有些失望呢?”
夏文聞言並不在意,只是往大廳內看了看,並未看到人,卻又笑道:“老三也在吧?倒是值得慶祝一番。”
徐傑點點頭道:“不知王爺此來所爲何事?”
夏文擺擺手道:“無事,只是陪着舍妹來看看你,主要是舍妹非要來你這裡走走,我有些不放心,便同來走上一遭。徐文遠啊,你倒是鐵了心了。說你愚蠢呢,你倒也有不凡的才智。說你聰明呢,你卻又非要行那不可能的事情。哪怕你去蘇州,也比留在這座破宅子裡好上百倍。當真不知你心中如何想啊。”
夏文話裡有話,似乎在勸徐傑,勸徐傑不要做那不可能的事情。甚至也說出哪怕徐傑去蘇州投在吳王夏翰門下,也比幫襯老三夏銳要好上百倍。
徐傑卻是假裝沒有聽懂,只是冷冷答道:“王爺所言極是,蘇州自是比京城好,至少在蘇州沒有人差遣江湖先天高手截殺良民。”
夏文聞言淺笑幾聲,並不生氣,而是回頭看了一眼走進來的夏小容,然後又道:“也罷,不論是敬酒罰酒,終歸都要飲上一杯,本來還想幫人與你傳句話,看來這句話也不需多說了,你徐文遠也不是受人威脅之輩。先走了,舍妹在此坐坐,你當好生招待一番。”
話語說完,夏小容上前幾步,福了一禮,笑意盈盈說道:“見過徐公子。”
夏文已然轉身又出了大門,夏文此來目的,徐傑也明白了個大概,夏文大概就是來看看徐傑,也勸說一兩句,還幫人帶話威脅一兩句。夏文來是來的,只是這些事情並未認真去做,勸說也不用心,威脅之語也沒有說出口。
至於誰要威脅徐傑,倒是不需多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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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傑看着夏文走出去,只當做沒看見,心中已然有怒意,下了殺手,卻還能回過頭了當做沒有發生過,還要上門來威脅,肆無忌憚不過如此了。
如此,徐傑也對這位榮國公主夏小容沒有了好臉色,冷冰冰答得一語:“公主殿下有何事?”
夏小容並不知道其中內情細節,見得徐傑對她冷言冷語,愣了愣,方纔又笑道:“本宮此來,帶了琴。聽聞徐公子也擅長此道,一時技癢,想找徐公子切磋一二。”
公主就是公主,與一般女子不同。直白,少了許多尋常女子的忌諱,出門見人更不在話下。
常人都以爲駙馬是個好差事,卻是不知皇家之女,最難伺候。皇家複雜的禮節且不說,與公主結婚,婚姻主動權都在公主身上,甚至連同房的主動權都在公主身上。駙馬想要納妾更是不可能。倒是公主養男人面首的事情比較多。戴綠帽子的駙馬,從古至今多如牛毛,還只得敢怒不敢言。
這就是公主與尋常女子的差別所在,這也是爲何這位榮國公主可以大大方方上門來找徐傑切磋琴技的原因所在。
徐傑又是冷冷答道:“在下初學琴,技藝不精,不敢獻醜,還請公主殿下包涵。”
夏小容聞言又道:“聽聞徐公子常於謝中丞切磋琴技,本以爲徐公子琴技精湛,不想徐公子原來是初學琴,如此也正好,本宮琴技雖然比不得謝中丞,但也算中上,不如今日就讓本宮當回老師如何?”
徐傑看着夏小容,越發覺得這個公主有些奇怪,好爲人師也沒有這樣的,不免多想這公主是不是有什麼目的,想着剛剛離開的夏文,便更覺得有些蹊蹺。答道:“在下愚鈍,琴之一道,實在學不會。公主若是無事,請回吧!”
夏小容面上的笑容終於慢慢消失了,開口又問得一句:“若是徐公子不善撫琴,那便填幾曲,本宮能彈能唱,如此爲樂,徐公子何必冷臉對人?”
這位榮國公主實在有些過於主動了,倒是讓徐傑有些不習慣,更有幾分戒備,徐傑已然有些不耐煩,直言說道:“廣陽王已然離去,公主殿下何不隨廣陽王同去?寒舍簡陋,不便招待皇家貴胄,請!”
卻是此時,歐陽文沁見得徐傑在院門口與人談論許久,走到大廳門口,看得徐傑正在與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說話,開口說得一句:“徐文遠,有客拜訪,何不請進來?”
夏小容聽得徐傑之語,又看得院內大廳處站着的女子,嘆了嘆氣,微微一福:“告辭了!”
說完夏小容轉身出了大門,有些幽怨,卻並無氣憤。興許這位皇家貴胄,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如此拒絕。這種感受實在不好,卻又有些新奇。
徐傑轉身往院內而走,歐陽文沁又道:“這是哪家名門?還能自己找上門來?”
歐陽文沁這一語,倒是讓徐傑不那麼尷尬了,似乎又找到了在大江郡時候的那種隨意,便聽徐傑答道:“乃是皇家公主。”
歐陽文沁聞言一愣,愣得片刻,欲言又止,轉身又入了廳內。
竹林詩社,一幫從大江郡出來的文人,也有一些大江郡附近郡州之人,大江郡這十幾年在歐陽正教導之下,人才輩出,到這京城來求功名的人也就不少,連帶附近郡州,也多聚在大江郡文人圈子之中。所以這竹林詩社雖然在京城算不得多麼有名的文人集社,但也稍稍有些影響力。
此番聚會之地是遇仙樓,選在遇仙樓,理由也簡單,就是遇仙樓便宜許多,那摘星樓太貴。因爲不是所有文人,都如徐傑這般有錢,家境一般的纔是多數。
遇仙樓對於這種詩社集會,自然是服務周到,裡裡外外忙忙碌碌,只爲把這些文人騷客招待好,希望他們常來光顧。摘星樓並不會如此,摘星樓以格調取勝,招攬客人之法,就是調動客人自己的名利之心。這一點上摘星樓做得極爲成功。
汴京七十二名樓,受人稱一聲花魁大家的,也有百十人不止,摘星樓居首位,解冰解大家自然也居首位。
竹林詩社的負責人叫粱伯庸,是個三十出頭的舉人,此人也是歐陽正的弟子,當然就是一般弟子,就是那郡學的學生而已,並非真的正兒八經拜過座師。
自從歐陽正入了京城,這竹林詩社的活動越發頻繁起來,竹林詩社的影響力也好似陡然間大了不少。其中許多人,也上門拜見過歐陽正,歐陽正自然是一視同仁,並不會如何不待見,依舊還像在大江郡當學政的時候一樣,人人都勉勵教導幾句。
所以歐陽正的弟子徐傑,在這竹林詩社裡,也就越發受人重視。興許還有許多人後悔,後悔自己當初爲何不去真正拜那歐陽正爲師,如今真是後悔晚矣。又有誰能猜到,當年那個被皇帝貶謫了十幾年的歐陽正,連郡守大多都敬而遠之的歐陽正,忽然有一朝就成了刑部尚書。
人生際遇無常,機會往往就在身邊,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好在這位歐陽學政,依舊還是當年那個歐陽學政,對待這些昔日的學生,還是諄諄教導,並未有那高高在上的姿態。
粱伯庸與徐傑倒是不生疏,已然見過幾次,粱伯庸這個人也是有些才華,特別是擅長書法技藝,雖然考了兩次都名落深山,但是靠着這手書法技藝,在京城裡過得不錯,還能時不時拿出一些錢接濟同鄉寒門,慢慢的就成了這竹林詩社的領頭人。每次聚會,粱伯庸也會出大頭費用。
今日這詩會,其實還邀請了歐陽正,只是並未來。若是歐陽正抽空來了,這竹林詩社當更是水漲船高。
不過徐傑與歐陽正的兒子歐陽文峰到了,意義也是非同小可。還有歐陽正的女兒歐陽文沁跟隨而來,只是旁人不知而已,歐陽文沁又成了一個黑瘦的少年,看起來倒像是徐傑與歐陽正兩人的跟班書童之類。
粱伯庸早已等候多時,遇仙樓不同於摘星樓,乃是前後兩進的大宅子,前宅臨街,招待一般顧客,後宅乃是雅苑,亭臺樓閣,奇花異草,曲徑通幽,乃是招待真正的文人之所。
粱伯庸請徐傑與歐陽文峰往那曲徑通幽而去,就是一個小廳,入得廳內,已然等候了二三十人,全部起身與徐傑見禮,徐傑雖然入京不久,卻是大名已揚,若是徐傑將來沒有什麼出格之事,不得幾年,徐傑也當得一聲“名士”之稱。
且不說徐傑當官與否,能與一名士爲伍,便是讀書人的幸事。
名士大儒,徐傑沒有想過,徐傑只想過沽名釣譽。這沽名釣譽之後,所謂名士,所謂大儒,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文遠,你可知道愚兄今日爲何選在這遇仙樓?”粱伯庸開口笑道。
徐傑也還在不斷與左右之人拱手寒暄,聽言問道:“還請樑兄直言,小弟可猜不出來。”
粱伯庸嘿嘿一笑:“文遠是貴人多忘事了,可還記得那摘星樓的一首《楚江秋》?徐傑興許是不記得了,那位楚大家可是記得深刻,這不,今日你若是來了,可是能免了酒水錢的。”
徐傑自然是記得,記得自己那沽名釣譽故意寫出來的迴文詩,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
“原道是如此,有免費的酒水也好,也不枉我送她一首迴文詩。”徐傑笑答。
粱伯庸笑意更怒,笑出了一些其他意味:“文遠今夜可要抓住機會啊。”
徐傑倒是並不在意,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