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顧竣龍衝他偏了偏頭,小郭麻利地跳上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麪包車緩緩啓動,摩托車也跟着趕了過來。
女孩子們瞬間安靜了。她們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心中已是緊張到極點。
還好,一路之上,那羣流氓只是跟着他們,並沒有怎麼樣,就算在他們停車送走一個女孩的空當裡,也沒有人有所動作。那羣流氓就像一堆討厭的蒼蠅,趕不走,又打不着,讓人實在有些窩火。
顧竣龍不時地從後視鏡裡觀察着對方的行動,又不時地看看秦文慧的臉色。見她仍是一臉嚴肅,他不由安慰道:“小姐,不用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秦文慧只好衝後視鏡裡的他微微點了點頭。
女孩子們一個接一個地送回了家,終於輪到送秦文慧了。因爲怕讓家裡人看到,她讓顧竣龍在離她的家還有二十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我就不送你了。”顧竣龍明白她心思,也不勉強,“我會在這裡看着你進屋。你進去,我就走。”他補充。
秦文慧點點頭,揮手向他道別。一路上,她都不敢回頭看。她怕再次與他目光相撞,她會毫不猶豫地奔向他,坐進他的車裡,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然後悄聲跟他說:“帶我走吧!哪怕是跟你去流浪!”
這個瘋狂的念頭只在一瞬間,就被父母的埋怨擊得灰飛煙滅。
“你怎麼搞的,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我不是跟你們說了,我和同學去玩了麼。”她小聲辯解。
“玩也不至於玩到現在呀!”母親蹙着眉,生氣地道,“這麼大人了,就知道在外面玩,也不知道幫我照顧一下弟弟妹妹!”
秦文慧心中很是不快。她哪天不是回家幫她照顧弟弟妹妹了,就今天一天想擁有一段屬於自己的時間,值得她這麼生氣嗎。
母親打量着她,又問:“鹽呢?”
“什麼鹽?”她一愣。
母親已是勃然大怒:“你出門的時候我就叮囑過你,叫你回來的時候順便帶包鹽回來,家裡已經沒有鹽了,你讓我怎麼煮飯?”
那一刻,她突然覺得,做個好女孩真的好累,時時刻刻都要提醒自己,不能行差踏錯半步,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爲什麼不能隨心所欲地痛快一場呢?
母親已是暴跳如雷:“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買回來?!不想吃飯了嗎!”
父親在催促:“快去快去!弟弟妹妹都餓了!”
秦文慧沒精打采地走出來,向着最近的小超市走去,心已沉到了谷底。她的母親就是這樣,專制,專橫,稍不如她的意,她就大發雷霆。而每到這個時候,父親從來都是堅定地站在母親身邊,幫她一起責罵她的。
突然之間,她在想,如果將來她有了自己的家,她是絕不會這樣對待她的孩子的。可她自己的家,又在哪裡呢?想到剛纔送她回來的那個男人,她的臉不禁紅了。
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居然會一下子想到這麼遠。實在是太……太丟人啦。她慌忙隨便拿了一包鹽,匆
匆結了帳,生怕讓人看出她動了春心。
等她出來的時候,她不禁驚呆了。
就在小超市不遠的那處空地上,方纔一直尾隨着他們的那羣小流氓以半包圍的狀態圍住了兩個人,而那兩個人,正是顧竣龍和小郭。
後來顧竣龍告訴她,那羣小流氓一直守在她家附近,不知還想打什麼壞主意;所以就算看着她進了家門,他也沒有立即離開,只想等着搞清這羣人的企圖再說。
沒想到,她會再次出來。看到她走進了小超市,那羣流氓就悄悄守在了超市門口。他和小郭趕來阻止,結果被他們包圍了。
而在當時,顧竣龍回頭看到她,只說了兩個字:“快跑!”
她腦子一轟,想也沒多想拔腿就跑。幾名小流氓大聲叫囂着追上來,顧竣龍搶先一步攔住了他們,雙方大打出手。
兩個人打十幾個人,結果可想而知。就算顧竣龍再生猛,也經不住這樣衆寡懸殊的圍攻。
秦文慧回去後立即報了警。當警察趕來的時候,小流氓們已作鳥獸散,只剩下渾身是血的顧竣龍和小郭,躺在地上喘粗氣。
顧竣龍爲此縫了十八針,九針在右胳膊上,還有九針在後背。他後來笑稱,這是他的九九之難,經歷之後,就和心愛的女孩修成正果了。秦文慧還笑話過他:九九之難是八十一難好不好!沒文化真可怕!
得知他受了重傷,秦文慧瞞着家人趕到醫院看他。
接下來的事,便很順理成章了。
兩個還不知道對方名字的男女,在瀰漫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裡,含情脈脈,相視而笑,怎麼看都看不夠。
“這次是我連累你了……”她哽咽着,淚水滴在了他的被單上。
“傻瓜。誰敢欺負我的女孩,我肯定饒不了他!”他衝她揚了揚沒有縫針的左胳膊。
她忍不住埋怨道:“打打打,就知道打。傷成這樣,還沒打夠麼!”
他嘆了口氣,說:“你應該知道我是做哪一行的。不打架,難道還要我跟他們講道理麼?”
她哭了,哭得很傷心,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滴落在牀單上,每一滴都重重敲打在他的心上。
他安慰:“別哭了。我不會有事的。”
“你能不再幹這一行了嗎?”她問。
他只是搖頭。
她說:“就算爲了我,你就不能破例麼……”
他輕輕撫着她的臉,說:“我只能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你,照顧自己。”
聽完秦文慧的故事,顧安然感慨萬千。她很是羨慕地說:“想不到哥哥年輕的時候這麼浪漫的。”
秦文慧溫婉而笑:“他太狡猾了。”
“怎麼說?”顧安然好奇地問。
秦文慧說:“其實那些小流氓根本是衝他來的,而當時我一直以爲他們是衝我來的,我還爲此內疚了很長時間呢。”
“是哥哥告訴你的?”
“他有那麼傻嗎?”秦文慧的笑容中多了些許孩童般的得意,“是我自己發現的。我跟了他之後,瞭解了他的生活,相當
於瞭解了整個華人黑幫。那些小流氓是另一個社團的嘍羅,因爲竣龍最近接管了他們的一個地盤,心有不滿,所以纔會來他的酒吧挑事。”
“那哥哥在酒吧的時候爲什麼對他們卑躬屈膝的?酒吧里人手不是更多嗎?在那裡教訓他們一頓不更好?”顧安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就是他的小算盤啊。”秦文慧笑了起來,“在他的地盤動手,毀的都是自己的東西,虧啊;再說,還會嚇跑客人,更虧;萬一把警察招來了,不管是不是他的責任,他的酒吧都要停業整頓一個月,所以……”
“所以他們談事的時候都喜歡約到外面去談!”顧安然搶着說。
秦文慧在她鼻尖上輕輕擰了一把,說:“現在你知道你哥哥有多狡猾了吧?”
顧安然呵呵笑。
“還不止這些呢。”秦文慧接着說,“他還可以藉此機會上演一部英雄救美,一舉兩得。他的小算盤撥得可響着呢!”
顧安然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兩個女人笑作一團,秦文慧眼中瑩瑩閃閃,似有淚光浮動。
顧安然試探着問:“慧姐姐,你……”
秦文慧輕輕嘆了口氣,反問她:“你還沒說,怎麼突然間對我和你哥哥的事這麼好奇了?”
顧安然搪塞道:“沒什麼,就是好奇,想問問。”
“是不是老爺跟你說什麼了?”秦文慧果然秀外慧中,一下子猜中了她的心思。
顧安然只得點點頭,跟着嘆息道:“是啊……”
秦文慧心中一緊:“老爺跟你說什麼了?”
顧安然垂頭喪氣,聲音裡已帶了哭腔:“他要我跟寧正熙……分手……”
秦文慧輕輕“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慧姐姐,爲什麼你一點也不奇怪?”顧安然喃喃說,“爸爸明明答應我和他的婚事的,可他卻又改主意了……”
“這件事的確在我意料之中。”秦文慧說,“老爺這麼做,也是爲你好。”
顧安然搖搖頭:“可我不能接受……你和哥哥,不一樣也生活得好好的麼?爲什麼我就不能和正熙在一起?”
秦文慧的眼圈紅了。
“慧姐姐!”顧安然急忙攏上去,想幫她擦掉眼角的淚,可她卻避開了。
她說:“安然,你現在沒有步入婚姻,所以你不明白……婚姻就是一個人的鞋子,合適不合適,只有自己才知道,旁人是看不懂的。”
顧安然喉中一哽。她突然意識到,剛纔她發現秦文慧眼中有淚,應該就是因爲這句話。
秦文慧緩緩說道:“怎麼跟你說呢。我嫁到顧家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見過我的父母,還有弟弟妹妹?”
顧安然怔怔地望着她,淚水跟着淌了下來。
秦文慧撫去了她的淚,接着說道:“當初我父母知道顧家的情況,都不同意這樁婚事。可我一心要嫁給竣龍,他們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他們不想被我連累,跟我斷絕了關係,全家都搬到舊金山去了。紐約到舊金山……他們這是死了心不會再跟我來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