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第一次見到無心谷的人在世上出沒。
這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口中的師父,又是誰呢?
聞人千絕一邊走着一邊握着手中的小葫蘆。突然在葫蘆底部摸到了一行小字:有情人,忘情水……
她的手指頭僵了一下。面容上仍然沒有任何變化,小心地將這個小葫蘆收起來了。
接下來他們在南天門吃了些東西,回到了皇宮中。
這一天的出行,足夠讓那些謠言不攻自破了。
趁着百里夙夜被皇上叫到了宮中,聞人千絕自己在夜宮的後花園散步,走到露臺那邊上了去,把小葫蘆拿出來看。
下面的那一行小字確實沒錯,只是,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聞人千絕想了想,將塞子打開了。
湊到鼻端,輕輕嗅聞了一下,裡面確實是液體,但,絕不是酒!
賣酒的姑娘身上,最珍貴的東西,卻不是酒?
聞人千絕斂眉,深吸一口氣,在露臺的圍欄處坐下,纖細的手指一直撥弄着小葫蘆,陷入沉思。
忘情水,忘情水。
若是真的讓百里夙夜喝下這個東西,是不是……他就會忘掉自己呢?
聞人千絕摸摸自己的鼻子,有點好笑,先不說忘情水是不是能治療情毒,這東西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說不定是故弄玄虛。
她揚手,本想把小葫蘆丟出去。
想了想,又收回了手,將東西塞到了自己的兜裡。
“想扔便扔掉吧。”
百里夙夜淡淡地從後面走過來,步伐穩健,風姿卓絕,風霜染不上他的眉間,她的七殿下,永遠是純粹得令人發慌。
聞人千絕回眸,露出兩枚尖尖的小虎牙:“不扔了。別人送的,暫時留着吧。”
她不動聲色地把東西收好:“父皇叫你做什麼去了?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百里夙夜淡淡道:“去了便知道。”
“又是這句……”聞人千絕不爽地皺眉,有什麼就直說好了嘛。然而看自家夫君不爲所動,也默默地跟在身後。
快出夜宮時,聞人千絕忽然張嘴:“殿下,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天你把我忘了怎麼辦?”
百里夙夜的身影未停,這女人怎麼總問一些無聊的問題,他怎麼可能把她給忘掉。
“忘了不是很好麼?”
聞人千絕腳步一頓,眉尖涌上一絲愁緒:“嗯……是很好。”
對兩個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吧。
百里夙夜感覺她停住了,轉身將她攬入了懷中,聲音含着罌粟般蠱惑的味道:“不想聽這種東西就別問。我會如何,你心裡該清楚。又何必問一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對自己的感情很清楚。
千萬年間,都未曾有一個人讓他如此動心。
人類的說法,愛不是至死不渝的麼?
他不會死,所以,應該會一直到永遠吧。
聞人千絕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明知道他說的對,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到那一天。因爲她現在或許,就已經擁有了解決情毒的辦法,就是忘情水。
忘情絕念,她怎麼捨得。
聞人千絕狠狠地抱了回去,手收在他精壯的腰間,把頭也深深地埋了進去……
百里夙夜道:“不舒服便回去歇着吧。”
“沒有。”
聞人千絕揚眉,笑得清爽:“我還好奇父皇那邊什麼事情。”
皇上的屋子裡瀰漫着濃濃的藥味,太醫們都站了一排,挨個爲皇上診治。每個人臉上都掛着愁眉不展的樣子。
聞人千絕冷冷地眯眼:“怎麼回事?莫名其妙地好了,又莫名其妙地又病了?”
百里夙夜瞥了一眼:“喝了龍血當然會好。”
聞人千絕擡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好像曾經哪次聽歐陽講過,他現在真正的龍胎不在,一旦受傷是傷及魂體!
本來也沒什麼能讓他受傷,情毒可愈,那些血流出去,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兩人說話的聲音都壓得極爲低,聞人千絕掀開水晶簾子,牀榻上傳來了皇上的聲音:“千絕來了?”
“父皇如何了?”
聞人千絕走了進來,病牀上,百里初辰也在守着,見她進來只是側步讓開,並沒打招呼。
“咳咳咳……老毛病,不知怎麼地,又犯了。”
皇上不住咳嗽着,纔多久沒見?聞人千絕親眼看到的,皇上的臉色又灰敗了幾分,那看起來分明就是死相!
她心裡一片冰涼,表面還帶着淺淺的笑意坐在了皇上的牀榻邊:“父皇一定會好的。這裡還有這麼多太醫呢。”
她提到“太醫”兩個字的時候,屋裡的太醫們明顯打了個寒顫。
聞人千絕笑笑,心裡卻更加奇怪。別告訴她,咳嗽都診斷不出來?
皇上擺擺手,讓其他人都下去,只留下正在診脈的一個資深太醫,把百里夙夜也叫進來了。
“說吧,診斷結果。”
說罷,皇上又咳嗽了起來。
太醫不敢廢話,立刻跪在地上:“回稟皇上,小人……小人診斷不出來,從脈象上看,衰竭,無病……”
皇上冷冷地笑了一下:“你是說,朕老得已經不得不死了?”
“皇上恕罪!”
那太醫跪地就開始磕頭,頭撞在地上,砰砰地響。
皇上沉默了一會兒:“你倒是誠實,別人好歹編編病理,你卻直接告訴朕了。罷了,回去吧,對外說是普通風寒,你是太醫院醫術最精深的人,你說的話他們都是相信的,朕不希望走漏出半點風聲!”
太醫跪地道:“謹遵聖旨!”退了出去。
百里初辰開口道:“父皇,這樣下去不行,不如兒臣去找些奇人想想辦法吧。”
皇上擺手:“不必了。朕的病,朕自己清楚。”
百里夙夜慵懶地坐在桌邊,身體靠在椅子上,身着利落軍事風格的衣服,褲腳紮在了長靴裡面,頗有幾分軍官的風範。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眼前的一切,悠閒地拎起了一壺茶水,倒入了自己的杯子中。
聞人千絕皺眉道:“父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病情惡化了的呢?”
皇上皺眉,似乎在努力回憶着:“大概是從不久前,大概你們成親的時候。”
成親時?
那豈不是就是皇上剛剛好的時候?
剛好又立刻病了……
聞人千絕知道爲什麼某殿下只是坐着,一言不發了。
這件事情不是現在就能解決的,皇上一直,從沒有斷過毒藥!
無論是通過哪種方式,他一直在被毒藥侵蝕着……
即使是飲過龍血,也迅速被那種毒藥腐蝕掉了。什麼,都不剩下……
好霸道陰狠的毒藥。
聞人千絕也彷彿不懂似的,輕聲道:“父皇不必擔心,或許是最近操勞過度,休息休息就好了呢?太醫們說父皇沒有病,也不算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