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圈火光燃起之後,屋子當中的其他燭火霍然熄滅了,只剩下火圈中間的兩人,被橙紅色的火光映照着。
聞人千絕手指略彎,一個瀟灑的動作,將匕首收入了袖子當中:“你肯現身了?”
火圈外圍,那一道玄色的身影莊嚴邪肆,冷冷地注視着她們的方向,百里夙夜好看的眉頭略微皺起,終於,還是來晚一步……
“聞人千絕,我的好三妹,我們的事情是不是,也該有個了結了?”
那張絕豔的面容上,笑容緩慢地浮現,仔細看去,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聞人雪汐,早已是個沒有心的人了……
她的臉上,聞人千絕匕首造成的傷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那些瘋狂生長的曼陀羅如同得到了滋養一般,往傷口處填滿……
“鬼靈之血……”
百里夙夜淡淡啓脣,吐出了四個字。
暗夜般的眸子沉了一沉。
聞人雪汐曾經飼養過鬼靈一段時間,那段時間當中,按照“主人”的指示,她曾經從幼年鬼靈的身上取過純血。
這種極具靈力的血進入了她的血脈,生長出了那種冥界之花。
“哈哈。”她吃吃一笑,媚眼如絲,瞟向了百里夙夜:“不愧是七殿下,一眼就能看出來。可惜,你又拿我有什麼辦法呢?”
她揮揮衣袖。飄渺如宮廷舞蹈。
火光驟然大盛,形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將百里夙夜隔絕在外。
聞人千絕的古刀還在枕頭下面壓着,已經在火光外面了。
她冷着眉眼,嘶啦一聲,撕掉一塊自己的衣服,攢成小球朝着火牆外面激射而去……
嘶嘶——
高速度小球非但沒有出去,反而在接觸到火牆的一瞬被燒成了一堆飛灰……
這火……
不是一般的火。
她不可能出去拿自己的古刀了。
聞人千絕眉目一沉,更是冷了幾分。嘴角挑出一抹明媚的笑容,她手中把玩着匕首,朝着聞人雪汐看去:“是該解決了,問題是,你想怎麼解決?”
“簡單。”
聞人雪汐身段如水般嫋娜,娉婷走到聞人千絕的面前,眼瞳映着個火光,泛出貪婪的味道,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死過一次了,這次,該你了。”
話音剛落,她尖利指甲就劃過了聞人千絕的脖子!
與此同時!
聞人千絕後退一步,手中的匕首擡起,鏗!指甲和匕首相交!發出強烈的響聲!
指甲沒斷!
匕首反而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擦痕……
聞人千絕低眸,朝着匕首上看了一眼,邪肆的笑容越來越大:“指甲不錯啊。”
“拿出你真正的實力來啊。聞人千絕。我很想知道,我們究竟有誰可以活下來!”聞人雪汐的絕豔面容已經開始扭曲了。
她看到過,這個女人的映雪白瞳!
那時候的聞人千絕彷彿中邪了一般,可是全身上下瀰漫着可怕的氣勢!那股力量叫人膽戰心驚!
這次交手,聞人千絕明顯感覺到,聞人雪汐的力量比當日死在聞人府的時候高出了一大截。
她後退的一瞬,火舌舔了上來,潑墨般的長髮嘶嘶被烤捲了。
這裡騰挪不開,她的古刀還不在手。
一寸長,一寸強。
聞人千絕彷彿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腦子中卻在急速運轉着到底該怎麼辦。這麼下去,前有狼後有虎的,被殺只是早晚的事!
“三妹呀三妹……”
聞人雪汐如貓一般,並不着急吃掉自己的獵物,而是慢慢玩弄着,等自己玩夠了再一口吃掉!
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不能讓一切那麼快結束!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嗎?”她自問自答:“我最討厭你這種不知身份的女人!明明出身低賤,明明只是個讓人瞧不上的庶女,卻不知死活跟我搶!”
聞人千絕一面琢磨着如何得到武器,一面應付着聞人雪汐的話:“說到身份下賤、庶女……我們究竟誰是,你心裡應該比我清楚纔對。我孃親纔是正妻,而朱氏……”
她冷冷一哼,不屑的神態刺傷了聞人雪汐。
是啊!
朱氏只不過是在外面的女人,見不得人的外室!
只有用計謀把許子夏害死了,她纔有機會登上夫人的位置……
這一切,原本都是聞人千絕的,是她搶來的!
“是我搶的又怎麼樣?”聞人雪汐猛然擡頭,半邊絕豔的面容已經被曼陀羅佔據滿了,顯得妖異可怖:“聞人千絕!我告訴你!我最喜歡搶,最討厭別人跟我搶!你那些不滿,留着跟閻王爺說去吧!”
火圈內部的打鬥聲驟然響起……
外面,百里夙夜一襲玄色衣衫,大氅逆着風烈烈作響。他俊美的面容籠罩了一層陰霾,陰沉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如今這個女人身處險境。
隔着火光,他仍然能看到內部的種種打鬥。她咬牙勉力,仍舊佔了下風。
對方是擁有鬼靈之血的人,而她,卻失去了自己最尖利的爪牙——古刀。
嗚嗚嗚——
風聲吹過,小酒館中的其他人彷彿陷入了永眠一般,死寂一片,沒人聽到聞人千絕房
中的打鬥聲音。
白天的糖果中被聞人千絕下了安眠的藥物。
女童們睡得很熟。
而其他人卻也是一般無二。
唯有建築物四角漂浮着的符紙猛然驚醒了一般,隨着嗚嗚的風聲獵獵振動。
白府當中。
睡夢中的白盛落驀然睜開了雙眼:“千絕……”
她盤膝坐起,手指快速地動了幾下,分別捏成了幾個咒訣,然後淡淡地眯了一雙淡然的眸子,掌燈:“白叔。”
門口侍奉的老僕走了進來:“家主有什麼吩咐?”
白盛落細弱的雙肩上披着一件披風,愈顯嬌弱:“這個東西,送到歐陽府去,要快。”
她素手執起了桌上的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後迅速折成了信封,遞給了白叔。
看着白叔遠去的身影,白盛落眼眸深遠,千絕,你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信封拆開,歐陽君諾的眼眸立刻變了顏色,對白叔道:“請回吧,告訴白家家主,信已經收到了。”
管家忐忑地問道:“少主,用備車嗎?”
“來不及了……”
歐陽君諾冷冷地擡手,修長的手指撫過自己的鏡片,嘴角微微抿着。
老僕心中一驚:“少主,難道你想?……不可啊!”
話音剛落,眼前一道白色的風閃過,眼前哪裡還有歐陽君諾的影子?
人人都知道歐陽府的歐陽君諾掌握着天下的財富,輕挑慢捻的紫金算盤算盡機關。可……很少人知道的是,歐陽家世世代代守護着龍之睚眥,不只是這點本事而已!
白色的身影如同黑夜當中的閃電,迅速掠過景物,落到了小酒館當中。
推開門,是熊熊燃燒的火牆。
鏗!咔!
兵刃相交的聲音不斷地響起!
火牆將一切都隔絕在外。
而另一角,百里夙夜寂靜如黑夜,安然地站着,彷彿只是一個旁觀者,根本就沒有動彈半分!
雙眸對視,歐陽君諾託了託鏡片,率先開了口:“夜,這邊的情況如何了?”
“還在打。”
他單獨說了三個字,然後便移開了目光,眸光落在了火牆當中的打鬥上。
聞人千絕已經被逼到了死角,後面就是熊熊燃燒的業火……她的匕首就橫亙在自己的脖頸上,被聞人雪汐的指甲逼得退無可退。再往後一寸,她的指甲就會割開她的喉嚨。
纖細的腰肢後彎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
聞人雪汐絕美的笑容映着火光,吃吃地笑:“都結束了聞人千絕。我不管你是誰,最終不還是死在我的手上了?”
映雪白瞳……
那一刻聞人千絕的面貌有着細微的變化,她總覺得在記憶中曾經見過相似的一張臉。
在哪裡?
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聞人千絕眉頭一挑,什麼她是誰,聞人雪汐是不是瘋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唯獨她自己是沒有任何印象的,更加不知道自己爆發了怎樣的力量,那件事情卻深深地印刻在了大家的腦海當中。
見到眼前的這一幕,歐陽君諾的眼神驀然變了,轉眸道:“夜,你在等什麼?”
他的語氣當中有着急切。雖然淡,仍然很明顯。
百里夙夜淡淡踱步,走到了聞人千絕的窗邊,修長如明玉般的手指劃過了古刀的鋒刃,眉目之間點染着幾分邪肆,幾分張狂。
幾乎是在霎時明白了百里夙夜在想些什麼。歐陽君諾湛黑的狐狸眸瞬間黯淡了下去:“你在等。”
他在等那天的映雪白瞳再次出現!
“沒那麼容易。”聞人千絕牽起嘴角,業火外面的一切,她都看不到聽不到,彷彿一個結界那般,只有她和聞人雪汐的生死相搏!
她猛然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曲!
居然絕地逢生!
生生地從聞人雪汐的指甲下轉了出來。匕首重新翻轉在手指之間。
“不錯。不錯。”聞人雪汐笑眯眯地,不疾不徐地轉過身來:“我還不想這麼快就玩死你,你算是順了我的意了。”
火圈的範圍在逐漸縮小,聞人千絕可以活動的範圍也越來越小。
那些業火似乎傷不到聞人雪汐半分,遇見她都會退開來。
聞人千絕仔細思量着,聞人雪汐卻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嘴脣扇動。驀然念起了什麼咒語。
那些孩童的心,不是白吃的。
雖然還差上那麼一點,足夠對付這種情況下的聞人千絕!
咒語化作了有型的物體漂浮在在聞人千絕的周圍,讓她瞬間墜入了夢中。攝魂咒,在業火的包圍圈中分外強大。
精心爲她織成的噩夢。正在緩慢地展開……
聞人千絕的身子如墜冰潭之中,睜開眼睛,見到眼前的滿是冰藍色的湖水,銀色細長的小遊魚在她的身邊掠過。
她在哪裡?
海藻般茂密的長髮飄在身邊、上浮……
唯獨她的身體在不斷下降。
周圍的潭水冰冷刺骨,聞人千絕卻意外地感覺很舒服。好像很熱,很熱,不管多少冰冷的潭水都無法澆熄那種痛苦。
現實中,火苗已經快燃燒到聞人千絕的衣服上來了,而百里夙夜,竟然還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