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晉江蘇溦

花果山上萬猴齊聚, 孫悟空站在最高處,被一羣黃毛小猴簇擁着。

他頭上的紅纓,身上的紅袍, 隨着風獵獵作響。

陸珥站在他身側, 穿的是淡灰色的衣衫, 他的眼神淡淡然的, 眸子裡平靜如水, 似乎沒把這聚在一堆的黃毛猴子當回事兒。

直到孫悟空問他,“大師兄,怎樣, 咱們可以出發了嗎?”

他的眼裡,纔出現了些許波動。

“可以了。”陸珥站着, 手微微握成空拳, 他仰頭朝天看, 眼底的波動,越發強烈了。

“出發吧。”他道, “不能讓七七等我太久。”

孫悟空道,“俺也不能讓那小桃樹等我太久。”他揮手,命那持旗幟的老毛猴把旗幟舉得高些,“徒子徒孫們,咱們該走了!”

那聚集在一起的萬猴, 歡呼雀躍, 孫悟空笑着看它們, 只朝他們揮一揮手, 便將這萬猴都化作一小撮後猴毛, 塞在了自己腦後。

陸珥頭一回見他施展這樣的法術,他略愣了一愣, 然後道,“師父教的七十二變?”

孫悟空撓頭,“正是。”

不過他不願提及菩提老祖,揮了一揮手中的定海神針,便搶過陸珥的話去,“大師兄,咱們走吧!”

陸珥看出了他臉上的逃避之色,也不戳穿,只點一點頭,隨着他的筋斗雲,到了天庭的南天門處。

這門是新造的,和原先的不同,它還未成精,沒有靈氣,也不會說話,只呆呆地站着,不肯放行。

那站在南天門內巡邏的天兵天將瞧見了他們,警惕地豎起□□來,“來者何人?”

孫悟空道,“是你們孫爺爺!”

語氣中驕傲和挑釁的意味,顯而易見。

那天兵天將將外頭的兩個闖入者仔細看了一看,原以爲這麼大的口氣的,會是甚麼厲害人物,這一看,卻發現,外頭不過一個穿灰袍的修道人,帶了一隻黃毛大猴子而已。

“好大的膽子!你也敢稱是爺爺?!”

裡頭巡邏的小神有個特別急躁的,叫嚷着便衝到外頭來。

□□對着陸珥,轉眼就要刺到他。

陸珥稍稍側身,那□□便指向了孫悟空。

孫悟空裂開嘴笑,手伸到後腦勺去,稍撓了一下,拔出幾根猴毛,再在嘴邊吹去,便有數只全副武裝的黃毛小猴子,呼喊着撲向那幾個天兵天將。

沒想還會再有別的闖入者,幾個天兵天將對着那猴子,才呆愣了不過一會兒,再回過神,自己已被幾隻猴子摁倒在了地上。

原先那大猴子和着灰袍的修道人,已不知去了哪裡。

再一看,連原先摁着自己的幾隻猴子,也跑沒影了。

“壞了!快去通知君上,有人闖進來了!”

幾個天兵天將一商量,立刻覺察是出了大事了。

***

西王母化作玉帝的樣子,在天庭朝堂上坐定,蒙七七則做嫦娥的樣子,一身黃衫,無聊地託着腮,坐在西王母邊上。

這會兒他們已經聽說了孫悟空闖入南天門的消息,太上老君召集了羣仙,在朝堂上共商大事。

西王母攬着蒙七七,做醉酒了的迷濛狀態。

蒙七七聽到底下羣仙焦躁地商量着,卻都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來。

倒是太上老君消息最靈通,已然知曉了孫悟空的來頭。

“那隻石猴不是個好惹的,不到緊急關頭,萬不能硬碰硬。”太上老君道。

西王母摟着蒙七七,發出了嘲諷的輕笑聲。

太上老君又道,“我看他原先在花果山過得好好的,突然上天來鬧,許是覺得無聊了。咱們先看看他會如何,不能輕舉妄動。”

西王母在朝堂最上面又是輕笑,蒙七七覺得實在是無聊,她又被西王母封住了嘴巴不能說話,只能換了隻手託着腮,有氣無力地靠在西王母身上。

“一個有用的都沒有!”西王母見蒙七七換了隻手,也跟着換了胳膊摟着她。

她看着底下悉數主意都任由太上老君拿的羣仙,嘆氣搖頭,舉起酒杯喝酒。

但這平靜之中,忽然有人站了起來,聲音洪亮,“且聽我說一句!”

竟是二郎神。

衆仙沒想向來只愛逗哮天犬玩兒的二郎神會這般正經起來,都訕訕地看向他,“真君可有什麼主意?”

“我以爲,應當趁着那石猴勢力還未擴大之際,快快殺了他,以絕後患!”

西王母眼睛一亮,身子往前一靠,不再喝酒,只盯着二郎神,但不說話。

“不可,萬萬不可!”太上老君道,“那石猴師從菩提老祖,可見也不是個省事的。而且那菩提老祖,向來護崽護得厲害,今日你倘若殺了那石猴,菩提老祖定要鬧上天來。到時候,事情便不簡單了!”

二郎神被太上老君說得沒了聲,雖面上還有不服之色,眼下卻只能做了揖,退到一邊去了。

太上老君繼續道,“我看那石猴上天來,許是圖個新鮮,不如這樣,咱們便給他個小官做做,好吃好喝地待着他。等他心滿意足,消了這對天庭的好奇心,自會離開。”

西王母又露出嘲諷的笑容了,其他衆仙,卻覺得此法可行。

太上老君見堂下衆仙不再有異議,於是躬身問西王母,“玉帝您,覺得如何?”

西王母笑着,“君上何必如此客氣,只要有這好酒美人,這天庭的事兒,我便不會插手。一切但憑君上做主罷!”

太上老君朝她做了揖,回身道,“那便這樣決定了,那石猴也快到這兒了,衆仙別慌,且待我差人去勸導他幾句。”

太上老君在衆仙中轉了一圈,便站到了太白金星身邊,“老白,你去吧,你做事兒,我最放心!”

太白金星原是躲在衆仙中的,沒想這樣也會被太上老君拎出來。

可他已經沒有迴轉之地了,這衆仙對這石猴,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既然太上老君找到了他,他還能有拒絕的機會嗎?

太上老君死死盯着自己,太白金星只好點頭,“君上說的是,我這就去。”

原先擠作一堆的衆仙,便從中間讓出一條道來。

太白金星昂首闊步地出去,蒙七七看向坐在她身側的西王母,西王母憤憤道,“愚蠢的老傢伙!”

蒙七七不能說話,只好眨了眨眼睛,回過頭來,再靠在桌案上,卻見一張大國字臉,死死地看着自己。

看,看什麼看啊看?!

因了不能說話,蒙七七本就有些生氣,再看這大國字臉這樣瞧着自己,當下怒從心來,恨不得衝下去,把手裡的酒,潑到那人臉上。

這樣想着,蒙七七握着酒杯的手,力氣不知不覺中大了些。

西王母覺察到她的異樣,也看到了那個大國字臉。

“天蓬元帥,”西王母笑着指那國字臉,“你這樣瞧着我的美人兒,可有什麼話想說與她?”

天…天蓬?!

元…元帥?!

蒙七七看看那大國字臉,再看看西王母,徹底懵了。

媽呀這是八戒啊!二師兄,你爲什麼要這樣看着我!

哎不對,是看着嫦娥。

你知道嗎?你要倒黴了呀你!

蒙七七着急,又不能說話,只好朝天蓬元帥擠眼睛。

天蓬元帥卻不會意,不僅不走,反而更癡癡傻傻地盯着蒙七七了。

西王母也不再說什麼,只端起酒杯喝酒,蒙七七捂住臉,把臉埋到臂彎裡。

二師兄都出現了,她現在有一種,特別,特別不好的預感!

***

在桌案上伏了一會兒,蒙七七再擡頭,太白金星居然引着孫悟空進來了。

孫悟空意氣奮發的,笑着跳着,“這老兒倒是挺有禮數的。”

太白金星只笑不語,將他引到了西王母面前。

西王母斜斜地坐着,和孫悟空眼對眼看着。

“這便是玉帝了?”孫悟空歪頭問。

太上老君上前一步,道,“正是。”

孫悟空道,“俺看他也未有什麼長處,怎就成了玉帝了?”他撲棱着跳上了西王母前的桌案上,“玉帝,俺問你,你這位置,坐得可爽快?若是爽快,也讓給俺坐幾天如何?”

西王母歪着身子,脣邊有冷笑,只不搭理他。

太上老君聽到孫悟空竟說出了這樣的話,忙趕上來,呵斥他,“這種話也是你說得的?”

西王母擺手,“無妨。”

她問太上老君,“石猴既已來了,便封他個官做吧。”

孫悟空卻笑,“俺到這兒來,可不是爲了做甚麼官的!”

西王母笑着看他,“那你想做什麼?莫不是真想取代我?”

孫悟空點頭,“正是!”

太上老君便變了臉色,“你這石猴,怎麼這樣冥頑不靈!”

他張嘴想再教訓他幾句,有着灰袍的英俊男人從衆仙后頭走出,“師弟,你便見好就收,先拿他個官做做。”

蒙七七坐在前頭,看着陸珥從衆仙后頭走出,心幾乎從嘴裡跳出來。

師…師兄?!

他怎麼來了?!

這跟她預想的,不大一樣啊……

“大師兄,你說的可當真?”

見陸珥來,孫悟空站到陸珥身邊,低聲道,“只做個小官,咱們怎麼救小桃樹和小師姐?”

陸珥道,“先這樣,以後我自有打算。”

孫悟空這才點頭道,“那俺便跟你們討個官做做。”

“玉帝老兒!”他跳到了桌案上,和西王母面對面,“你要給俺個甚麼官做?”

西王母捻鬍鬚,“弼馬溫,如何?”

孫悟空不解,回頭問太上老君,“這是個甚麼官?”

太上老君沒想玉帝會給這石猴這樣一個下不來的臺階,只好打圓場,“是天庭裡第二大的官!”

孫悟空笑道,“那俺便是丞相?”

底下的衆仙都笑了,他朝他們齜牙咧嘴,“笑甚麼?!”

衆仙這才止住笑,但仍有幾個忍不住的,捂着嘴偷偷笑。

玉帝既已給了官職,太上老君也怕夜長夢多,這石猴會變主意,忙喊太白金星過來,讓他帶孫悟空,先行熟悉熟悉天庭。

孫悟空隨着太白金星走了,因了得了個大官職而興奮不已,陸珥站在衆仙前,卻是眉頭深鎖。

太上老君問他,“這位,可也想在天庭謀個一官半職?”

陸珥只搖了搖頭,便跟着孫悟空和太白金星走了。

蒙七七趴在桌案上,眼睜睜看着陸珥離開卻無能爲力,張嘴想說話,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氣得只想滿地打滾。

西王母以嘲弄的笑看她,“怎麼了?”

蒙七七用幽怨的眼神回她:你說能怎樣?

“想跟着你師兄走呀?”西王母道,“沒門兒!”

她揮手喚來自己身邊的小神,“不知這石猴之後會怎樣,我不放心美人兒,捲簾大將,這些天,你且幫我看着她!切切保護好她的安危,若她少了一根頭髮絲,我便要你好看!”

捲簾…大將…

蒙七七擡頭看那向自己走來的粗壯男人,再看看那躲在一邊癡漢臉看自己的天蓬元帥,是大寫的生無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