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腰嘴裡唸叨着,把蒙七七提到了一偏僻小巷處,那裡牆角里長了一棵古槐樹,她就把她綁在槐樹樹幹上,自己上樹摘槐樹葉子。
細腰在上頭忙着摘葉子,蒙七七在下頭扭身子,“師姐你要三思而後行啊!要是被師父知道你這麼對我,他一定會把你逐出師門、大卸八塊,讓你永世不得超生的!”
“哎喲這小丫頭片子,年紀雖小,倒是挺會說嚇人話的。”細腰拿着槐樹葉下來了,她從自己髮髻上取下一根髮簪,將那些槐樹葉一片戳出一個小口子來,拿草莖在裡頭穿過去,草草做了一條槐樹裙子來。
“我跟你說呀,七七師妹,你若是死了,這張嘴閉上了,師父就什麼事都會不知道了。等我和牛牛遊歷完凡間,便回山上去,告訴師父說,七七師妹你酷愛凡間風采,不想回山上修仙了。我還會求師父,不要再糾纏你,就讓你隨心去吧。”
她把那條槐樹葉裙子給蒙七七套上,伸出血紅長舌,取了些自己的唾沫,抹在蒙七七的臉上,和槐樹葉裙子上。
蒙七七偏過臉去,不由得“咦”了一聲,“你好惡心啊!”
細腰笑道,“你懂什麼,你這分毫法術都不會的小傢伙。這唾沫看着雖…”她停頓了一下,大致是自己也覺得噁心,“但卻是我細腰的獨門密技,你身上有了我的唾沫,染了我的氣息,我再將你幻化成我的樣子,法力再強的人,一時半會兒也認不出來。”
她抹了唾沫後站起身來,對着蒙七七,嘴裡唸唸有詞,蒙七七聽不大懂,只知道是什麼口訣之類的東西。
隨着細腰嘴中口訣越念越快,蒙七七感覺自己的身體快速地發熱發燙起來,整張臉,都好像在膨脹,身上的槐樹葉裙子也越來越大,到最後,竟成了一條和細腰身上一模一樣的綠裙子。
蒙七七身上的繩索,因爲她身體的變化而被崩斷了,她現在已經和細腰一般高了,臉上五官,也和細腰如出一致,甚至連發型也一模一樣。
細腰拽過已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蒙七七,自己往槐樹上一跳,化爲一條長青蛇,血紅信子吐着,盤向古槐樹依靠的另一堵牆,“好,你就替我去死吧!”
蒙七七拽了拽自己終於不再發燙的臉,想到自己現在已和細腰長得一模一樣,不由得懊惱地叫了一聲,“蒙七七啊蒙七七!讓你不好好跟着師父學法術學修仙,現在可好,要給人家做替罪羊了!”
她正懊惱着,有一大堆人就衝向這小巷子來了,爲首的一道灰影和一道黃影有些熟悉,蒙七七定睛一看,這不是她出荷塘時,在荷塘邊的村落中,遇到的一僧一道嗎?他們怎的到這裡來了?
她再看他們手上拿自己眼熟的東西,看着那道士輕車熟路地將手中滿滿一盆黑狗血潑向自己,好像領悟到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那時候在那姥姥家禍害他家孫子的蛇妖,就是細腰吧!
那時候她就害她被認錯被潑黑狗血,現在又要害她再被潑一次啊!
她跟她,是不是上輩子結下過什麼深仇大恨啊!
“啊啊啊啊!潑錯人啦!潑錯人啦!我不是蛇妖,不是蛇妖啊!”滿臉是黑狗血的蒙七七,原以爲自己能假裝只是一個長得跟細腰很像的無辜路人來獲取這羣人的信任,卻沒想到,細腰的法術,還有後招。
她不僅讓她變得和她一模一樣,還讓她被潑黑狗血後露出“原型”啊!
現在蒙七七雖然嘴裡喊着不是蛇妖,但已由人形變爲長綠蛇了,那一僧一道哪裡還肯信蒙七七的話,拽着她的尾巴就將她提了起來,“這蛇妖,都已經露出原型了,還強說自己不是蛇妖,愚蠢啊愚蠢!”
提她起來的是那和尚,他提起後蒙七七後,將她握在手中,同那道士道,“這蛇妖已被我等收服了,露出了原型,想來已經元氣大傷。蛇妖害人,罪已至死,但我佛慈悲,從不殺生,就把她放了吧。如若在場各位有誰擔心這蛇妖還會作怪,我保證,我把她帶到寺中後,日日唸佛經給她聽,定能使她改過,以後再不害人。”
道士聽這和尚這樣說,第一個不服,“什麼叫你等收服了她?!大家都可睜大了眼睛看着呢,剛纔可是我的一盆黑狗血下去,才使她露出了原型,與你一點事都沒有啊!快把蛇妖還我,這蛇妖罪大惡極,拿去煉丹最合適,聽什麼佛經?!”
道士要來搶蒙七七,和尚不肯,“不能殺她!衆生平等!”
“這蛇妖害了那麼多人,哪裡來的資格和衆生平等?!你這死禿驢,別說不清道理,快把蛇妖還我!”
“不給!我偏不給!”
和尚退後一步,竟握着蒙七七狂奔起來,一路在街道上疾跑,顛得蒙七七有些頭暈。
那道士也不堪落後,跑得比和尚還快,和尚跑不動了,以爲已經甩脫道士,想休息下喝口水,卻被後面追上來的道士,猛地撲倒在了地上,兩人在大庭廣衆下,扭打了起來。
和尚忙着護住自己的臉,“打人不打臉啊不打臉啊!不打臉啊死道士!貧僧一會兒還要去超度亡靈啊!!!”
蒙七七則利用和尚因爲想護住自己的臉,而忽視了她的機會,快速地溜到了一邊。
她看那道士把和尚打得鼻青臉腫,笑了一聲,快速地往遠處游去,因爲怕那兩人再追上來,又因爲走水路比走旱路快,索性溜進了河道中,順着水波一直往這河道的下流走。
蒙七七順着水遊了一路,感覺終於擺脫那兩人了,長嘆了一口氣,感嘆自己以前沒好好珍惜跟着師父學法術的機會,纔會落得今日被細腰如此陷害的下場。
她暗下決心回去要好好跟着師父學法術,學修仙,但看一眼自己的細長身子,就嘆了口氣,“細腰給我的施的法術,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消失,我總不可能以現在這身形,爬回靈臺山上去啊!”
“蛇…蛇也能說話?”她自個兒長吁短嘆着,從她身邊冒出一個光頭來,嚇得她把身子一縮,以爲那光頭和尚追上來了。
再一仔細看,此和尚非彼和尚,又鬆了口氣。
而且這和尚,就是之前她遇到的那個,因爲自己老父殺了自己的一隻雞,所以要出家的那個啊!
啊不對,他剃了光頭,那應該是已經出家了的吧。
“小蛇小蛇,方纔聽你長吁短嘆,想必是有許多煩心事吧。”那和尚見一會說話的蛇,竟不害怕,把大臉湊了過來,和蒙七七說話。
蒙七七點點頭,他又說,“唉,我也是有許多煩心事呀…不知小蛇,是否願意聽我說一說?”
蒙七七思考着,搖了搖頭。
誰想知道你的破事啊?!姑奶奶自己煩心事都一大籮筐呢!
但和尚拿出了一個新鮮的大饅頭,就着蒙七七的面,吃了起來。
蒙七七看看自己空癟的肚皮,再看看他的大饅頭,點了點頭,“你說。”
那和尚欣喜,放下饅頭述說起來,蒙七七游過去,盤住他吃剩下的半個饅頭,一邊撕咬饅頭吞嚥一邊流淚,“萬沒想到,我竟落魄到吃人剩食的地步…”
這和尚大概是有許多煩心事,又許久沒有人聽他說過,一說起來,就沒個停了。
他竟從自己上學開始,從夫子如何嚴厲到妻子如何和母親爭吵,父親如何殺了他圈養多年的老母雞,最後再到他如何科舉屢次落榜,都說了個遍。
蒙七七聽得耳朵都快被磨出繭子來,他纔不說了,嘆道,“人生長恨水長東啊!”
蒙七七隻覺得自己聽得頭暈眼花,和尚剩餘的饅頭她也吃完了,捧着撐大了的肚子要遊走,那和尚一把提起她放在自己懷中,“多謝小蛇開導,我想通了,再也不自暴自棄了。”
已經聽夠了他念叨想要離開的蒙七七,“…我什麼時候開導你了?!我一直在聽你說啊我發誓我一句話沒說啊!”
“小蛇雖是不言不語,舉手擡足間,卻滿是深意。我方纔見小蛇你明明已經吃不下了,卻還是不肯放棄那冷饅頭,可見你耐心之足,毅力之堅。想我堂堂男子漢,毅力竟比不過你一條小蛇,參加科舉,失敗不給兩次有餘,就已心灰意冷,放棄學業,墮入佛門。真是可憐可嘆啊!”
蒙七七,“…所以你之前說了那麼多都是廢話吧?!科舉失敗纔是你最大的煩憂吧愚蠢的書生!”
和尚摸頭笑,“嘿嘿嘿,被發現了。”他捧起蒙七七快步走,“但我如今想通了,我不做和尚了,我要考科舉去。”
蒙七七被顛得滿嘴吐白沫,“你考科舉關我屁事啊!快放我下來啊!我要吐了!”
“小蛇你是我的貴人啊,我不能見你在外風餐露宿,我要把你養在我的書桌邊,日日讀書給你聽,讓你伴我考科舉。”
“…問過我意見沒有啊你這臭和尚?!放手啊我纔不要跟你去你的什麼破書桌啊!!”
“小蛇,我不叫臭和尚,我姓陳,單名一個萼字,小蛇可以喊我小字光蕊。”
蒙七七懵了。
這假和尚是陳…陳光蕊?!
唐僧他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