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
九王爺蘇墨逸踏進龍吟宮的時候,出乎意料的看到那個不知疲倦的少年天子第一次沒有在看奏摺,而是坐在龍案邊,隻手撐着額頭,一動不動。
剛開始他以爲他在小憩,待走近,他才發現不是,蘇墨沉是睜着眼睛的,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他微微躬了躬身,喊了聲,“四哥!”
那人竟沒有反應。
他又上前兩步,才發現這個男人雖然面色依舊沉靜,可一瞬不瞬望着桌上搖曳燭火的一雙黑眸中竟是從未有過的悲涼絕望。
悲涼絕望?
蘇墨逸被自己的這個認知嚇了一跳,又喊了聲,“四哥?”
蘇墨沉才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緩緩將支在額頭上的手拿開,眼梢輕擡,掃了他一眼,沒有什麼表情,只淡淡道:“你來了!”
蘇墨逸不似十四心思淺薄,雖比不上蘇墨沉的深沉,卻也是細膩如發,怎看不出這個男人的異常,輕輕“嗯”了一聲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四哥,這段時間我發現你有些不對勁,你到底怎麼了?”
“她好像要離開了……”蘇墨沉幽幽開口,眸光再次落在八角宮燈裡的火苗上面。
這麼沒來由的兜頭一句,蘇墨逸一下子沒聽明白,不知他說的是他,還是她,擡眸看過去,只看到蘇墨沉又一動不動地望着燭火失了神,他的心中忍不住一震,似乎終是明白了過來。
這世上怕是隻有一人能讓他這般模樣吧?
“四哥,你是說四嫂……”
蘇墨沉沉默,許久以後纔再次將目光收回投向他,卻也沒有回答,而是恢復了平日一臉沉靜淡然的模樣,“今夜進宮,可是有什麼事情稟報?”
蘇墨逸愣了愣,不意他的話題轉變得那麼快,抿脣想了一會兒才道:“是!那日四哥問我染府可有什麼動靜,我就多留了個心,這幾日看到染飛頻繁去軍營,原則上說,一個將軍去軍營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可是,他卻頻繁去,去了以後也不是檢閱士兵而是和幾個副帥一直在密談。”
蘇墨逸頓了頓,見蘇墨沉臉色平靜如水,竟未見一絲波動,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覺得這根本不算事兒。
“四哥,接下來我要怎麼做?要派人監視那幾個副帥嗎?”
蘇墨沉搖了搖頭,淡然道:“不用!”
蘇墨逸微微擰眉,有些不明白,“或許只是我多心了,但是多一個心眼總歸是好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蘇墨沉打斷,“你回吧,這件事我自有打算!”
蘇墨逸一怔,嘴脣蠕動了兩下,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來。
“四哥,你也早些歇着!”
蘇墨沉眸色疲憊地擺了擺手。
蘇墨逸略一躬身,再次凝了他一眼,才轉身離去。
門吱呀一聲被輕輕帶上,門外傳來李公公“九爺慢走”的聲音,蘇墨沉雙手掩面,重重嘆出一口氣。
染飛?!
手從臉上放下,脣角一抹微弧,冷光點點。
所以,千城,你便想着要離開是麼?
這段時間,那個女人的反常他都看在眼裡,每夜過來黏他,甚至有時還主動索歡;睡在他的懷裡,夢中卻叫着別的男人的名字;不時地跟他說着莫名其妙的話,就像交代後事一般,都是關於瑾兒。
她早已不是曾經的染千城,無論是失憶前的,還是失憶後的,他覺得他都看得懂,如今的她在歲月中沉澱,他卻看不清了……
心口陡然一堵,他擡手捂住胸口,仰起頭微微喘息。
毒,又要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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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沉看完奏摺,已是下半夜,擡手捏了捏隱隱作痛的眉心,舒展了一下筋骨,才發現今夜那個女人竟然沒有來。
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起身便往外走。
守在門口的李公公見狀,知道他要去清華宮,連忙奔回內殿,取了披風追過去。
清華宮,一豆燭火。
燭火下,千城低垂着眉眼,不知在忙碌着什麼。
一襲潔白的中衣,滿頭青絲傾瀉,未加一絲束縛地垂於腰際,橘黃色的燈光打在她的白衣黑髮上,將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
蘇墨沉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才彎着脣角走過去,伸出手臂從後面攬住她,“在忙什麼?”
其實,在問的同時,他已經看到她在做什麼了。
在做衣服,確切地說,在做一件小衣服。
顯然太過專注,千城嚇了一跳,手中的繡花針就差點戳到了指尖上,回頭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走路都沒有聲音,嚇了我一跳。”
末了,又轉過頭去繼續嫺熟地穿針引線,“我給瑾兒做一件小襖。”
蘇墨沉就抱着她沒有鬆開,下顎抵在她的肩上,靜靜看着她手中不停的樣子。
她做的是一件對襟小襖,面子用的是粉色錦緞,上面還繡了幾隻可愛的小動物,蘇墨沉勾了勾脣角,“想不到你的女紅這麼好!”
千城沒有擡眼,微微一笑:“你想不到的還多着呢!”
本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不知爲何卻聽得蘇墨沉心中一凜。
千城自是不知這些,還笑着回頭睇了他一眼,調侃道:“你不是御香坊最大的主子嗎,你該很清楚,御香坊的女子不僅要會調香,琴棋書畫,包括女紅,都得樣樣精通,否則怎麼脫穎而出?說到底,我還得感謝你的培養!”
蘇墨沉一震,也不知她這話裡有幾分玩笑,幾分責怪,一時忍不住伸手將她的臉扳了過來,只見她笑靨如花。
不知爲何,他卻莫名有些惱了,低頭,便將她輕輕揚起的紅脣重重吻住。
千城瞳孔一斂,倒不是因爲他突如其來的吻,而是因爲手中的繡花針這一次是真的刺進了指腹。
繡花小襖從手中跌落,落在兩人的腳邊。
蘇墨沉一震,突然意識到什麼,連忙放開了她,低頭看向她的手,瑩白纖長的手指上,殷紅點點。
“對不起……”他心疼地抓起她的手。
“沒事!”千城淡淡一笑,準備將手從他的掌心抽開,卻是驀地指頭一熱,男人已經將她受傷的手指吮進了自己的口中。
淡淡的刺痛和溫暖瞬間從指尖蔓延開來,還帶着絲絲酥酥麻麻,千城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溫柔似水的模樣,心中一痛,眼角便酸澀起來。
他一邊輕輕吮.吸,舌尖輕觸在她傷口上輾轉,淡淡的血腥入口,他也不管不顧,只是黑眸深深地膠着她,一瞬不瞬。
良久的對視,彼此的眸子糾纏。
最終,還是千城率先撇開了視線。
因爲她怕,她怕他那樣的眼神,她怕她會忍不住哭出來。
“別做了,好不好?”
不知過了多久,蘇墨沉才放開她的手指,彎腰將跌落在地上的小襖撿起來。
千城咬着脣,沒有說話,只覺得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暗啞低沉,聽得她心中悶堵得要命。
“這些事情不需要你親自動手,尚衣局的人會替你做,如果你不喜她們的樣式,你可以將自己的要求盡數告訴她們,讓她們按照你的要求來。”
將小襖置於桌案上,蘇墨沉握着她的手蹲在她面前。
千城心中又是一陣大動,卻極力不想被他瞧出半分,只得眉眼委屈,囁喏道:“那不是說只有娘做的襖子才暖和嗎?”
蘇墨沉怔了怔,輕輕淺淺的笑意在他玄黑色的深眸中漾開,“那就以後再做,瑾兒週歲都未滿,你看你做的襖子,那麼大,至少兩三歲都能穿。”
“我就是做給她以後穿的。”
話一說出口,千城覺得鼻子都酸了。
蘇墨沉亦是眸光一斂,驀地直起身子,將她打橫抱起,“既然是以後穿的,那便以後再做!”
身子陡然失去平衡,千城本能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口,她竟是從未有過的失神模樣。
以後?
尚了*以後,兩人又好一頓抵死糾纏。
千城也不得不驚歎這個男人的體力,明明中毒極深,可是他卻一直就像要不夠她一般,精力旺盛得要命,經常要不將她折騰得暈過去,要不就是她低低啜泣求饒,而第二天,她渾身散架無力下*,他照樣神清氣爽地去早朝。
雲罷雨歇,千城枕在蘇墨沉的臂彎裡,嬌喘吁吁,蘇墨沉拉過被褥,蓋在兩人赤.裸的身子上面,又歪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脣角。
“蘇墨沉……”千城艱難地翻了個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口上。
“嗯!”大手輕輕撫上她濃密柔軟的髮絲,蘇墨沉微微闔起眸子。
“後天是我的生辰。”
“嗯!”
嗯?嗯是什麼意思?千城一怔,不禁擡起頭,看向男人,只見男人閉着眸子,不知是睡了還是醒着,一時心中失落至極。
這可是她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或許也是最後一個。
他竟這般不在意。
心下黯然一片,她苦澀地笑了笑,無聲地躺了下來。
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男人卻是脣角一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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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清冷,月輝綿長。
千城讓春蘭將桌上的酒菜擺好,便讓其將下人都帶了下去。
桌上三幅碗筷,三個酒盞,千城失神看了一會兒,又走到窗邊,看着遠處天邊的月亮,不知心中所想。
直到外面婢女行禮的聲音傳來,“雲妃娘娘!”,她才恍恍惚惚回過神來。
轉身,她迎到門口,就見雲蔻搭着婢女的手走了進來,今夜的她一襲杏色雲錦裙,外披同色披風,淡施粉黛,見到千城,她盈盈一笑上前,“千城,生辰快樂!”
邊說,邊示意邊上的婢女將一個朱漆木盒呈給千城。
“謝謝!”千城含笑接過,打開,竟是一枚髮釵。
這枚髮釵,她見過一次,那時還在御香坊,她記得,雲蔻跟她說過,這枚髮釵是她娘唯一留給她的信物。
良妃的東西?
她送給她?
心中只覺得噁心和諷刺,千城輕輕將盒子蓋上,塞回到雲蔻手中,嫣然淺笑着,“這是你娘留給你的,你怎麼能送給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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