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聲響徹雲霄,跳躍的大火照亮了江面,映在所有人的眼瞳裡。只眨眼工夫,偌大的一艘船便支離破碎看不到原形。
“放開我,放開我——”陶麥衝起來就欲跳下江裡,她的腦海裡還回放着方傾墨中槍跌入江裡的情景,無法磨滅的無聲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裡反覆播放,心裡撕扯着一股疼痛。奈何她根本無法從魏成豹的鉗制中掙脫,發瘋之餘無比憤恨地對着魏成豹又踢又打,“是你殺了方傾墨,是你,你纔是罪魁禍首,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魏成豹任陶麥發瘋一般折磨着他,他的雙眼只定定看着魏如君所在的那艘郵輪,一艘快艇如離鉉的劍朝他駛了過來,上面站着幾人,其中就有如君的身影。
“速度放慢一點。”魏成豹命令,駕駛快艇的人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聽了魏成豹的話。
兩艘快艇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魏成豹一把抓過陶麥勒着她的脖子抱在懷裡,嚴正以待地怒目對着同樣勒着魏如君脖子的李銘升。兩人冷冷地對峙,魏如君淚流滿面地看着魏成豹,衝他大喊:“哥,你快走,不要管我。榛”
魏成豹眼眶一縮,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魏如君泣不成聲,眼裡忽然看見了什麼,驚恐地瞪大眼張嘴欲對魏成豹說些什麼,但李銘升驀然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所有的心痛和恐懼都發不出去,只能眼睜睜看着頭頂上直升飛機裡的人對準大哥魏成豹射擊。
砰的一聲,沉悶而壓抑的槍響,自後面傳來,陶麥只覺身子被魏成豹帶着往前倒下去,可魏成豹硬是挺住了,他滿眼的不可置信,緩緩低頭看着前胸很快氤氳而出的血跡,整個生命在瞬間被消融,陶麥驚異地對上他的雙眼,他眼底有絕望一閃而過,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釋然,他的身子搖搖欲墜,已經算是掛在陶麥身上了。
駕駛快艇的男人見老大受了重傷臉色大變,拿起放在腳邊的槍就對上陶麥,還沒扣動扳機就有一人猛地敲了他的後頸,眼前頓時一黑,最後一絲意識消失前他看到一名高大俊朗的男人衝着那名女孩而去曳。
林啓輝幾步衝至陶麥身後一把推開了魏成豹拉陶麥入懷,陶麥猝不及防間見到是林啓輝,臉上閃過驚喜,“你來了。8”
林啓輝抱緊陶麥,感受到她微顫的身體一顆高懸的心這纔有了着落,“沒事了,沒事了……”他親着她的額頭深深安慰,陶麥眼角餘光看到躺在腳邊的魏成豹,他正使出身上最後一絲力氣伸向自己的胸口,手臂突地用力,他摘下了什麼東西,旋即眼含期盼地盯着陶麥看,陶麥心中一動蹲到了他的身邊,魏成豹見她如此,寡情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帶着鮮血的手舉到了陶麥面前,他手裡緊捏着他隨身攜帶的護身符,那吊墜在空中搖擺,陶麥眼尖的發現護身符內嵌着一張小小的照片,正是魏如君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心中忽而不可遏制地酸澀。
“你會沒事的……”陶麥沙啞出聲,林啓輝的雙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無聲的保護和撫慰。
魏成豹自嘲的咧了咧嘴,把護身符塞到陶麥手中,陶麥不由錯愕,而他手臂抖地滑落嘴裡不斷涌出鮮血,他蠕動着脣角似乎在說什麼,陶麥湊近他的耳邊只聽他說:“我罪有應得死不足惜,但小君是無辜的,晶片給你,請你保她平安。”
“不可能。”林啓輝搶在陶麥前面拒絕魏成豹這臨終所託,魏成豹不看向林啓輝,或者這一刻,他已無力再轉動眼瞳,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睇着陶麥,那滑下去的手臂不斷地試圖擡起……那邊一直被李銘升捂住嘴巴的魏如君突然重獲了聲音,痛入肺腑地朝着這邊嘶喊:“哥,你不要死,不要……”淒厲的聲音劃破天空,響徹耳際。
陶麥遲遲不肯答應,魏成豹終於絕望地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時竟下起了雪,雪花洋洋灑灑落在人的臉上,冰寒徹骨,他緩緩轉頭看向魏如君的方向,嘴脣蠕動說着什麼,而後雙眼無力地闔上,整個人失去了生氣。
“不——”李銘升的那艘快艇已經靠了過來,魏如君不顧一切地跳過來跪到魏成豹的身邊,眼淚已經乾涸,只剩滿心滿眼的傷痛,心臟似是被人剜了出來,滴滴是血。從小那個寵她慣她的大哥,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被人從後面槍殺,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去,就這麼無能爲力地跪在他的身邊,他疼她,愛她,可以把全世界都給她,可她爲了躲避這份愛,寧願躲起來不見他寧願裝失憶跟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去搶她根本不愛的男人。
如今,他死了,她一絲不漏地見證他死去的過程。
陶麥怔怔看着魏成豹,這一次距離如此之近,她終於聽清魏成豹說的脣語是什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愛你。她心中有些堵得慌,看向跟過來的李銘升,示意他解開魏如君已然被綁住的雙手,李銘升猶豫了一下照做了。
魏如君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鬆開了,她終於可以伸手摸摸她的大哥,她終於可以抱着他了,可他身上爲什麼這麼冷?爲什麼一點溫度都沒有?她心裡好慌,好似自己也跟着死去一樣。
如果,如果能再勇敢一點,如果能不顧一切地接受他,無視***,那麼他是不是會活的開心一點?是不是應該死而無憾了。
“哥……”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清秀的臉龐滾落而下,魏如君緊緊抱着懷裡已毫無溫度的身體,一滴淚落在他的臉上,她低頭,親吻他的眼睛眉毛在他耳邊低語下輩子再相遇絕不做兄妹,癡妄的模樣令人動容。
“他已經死了。”李銘升無情地指出事實,並一手扯過魏如君,魏如君對着一個死人又是親又是吻的,他看着瘮的慌。
魏如君一偏頭對上李銘升的眼,目光越過李銘升看向陶麥、看向林啓輝、看向周圍的郵輪、頭頂已經飛走的直升飛機,纖長手指理了理凌亂的髮絲,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清麗臉頰,目光嘲弄憎恨地定在陶麥手裡的護身符上,呵呵冷笑,“晶片拿到了,我哥也死了,你們的目的終於達到了,恭喜你們夫妻團圓,恭喜你李上校,可以晉升一級了。”
李銘升臉色微變,目光冷硬地瞪着魏如君,“你哥是罪有應得,你不要刻薄人。”
魏如君呵呵冷笑,笑聲慘淡含怒,目光冷而毒地射向李銘升,決絕出口:“我是他親妹妹,既然你們殺了他就抓了我,否則我一定會報仇。”
陶麥身子一顫,魏成豹臨死前的殷切眼神猶在眼前揮之不去,魏如君就說出這種話來,李銘升回以不屑冷笑,“作爲大毒梟的妹妹當然也要受到法律的制裁,等我們找到了證據你就等着坐牢吧。”
魏如君高昂着頭,不甘示弱地鄙視着李銘升,冷冷的笑:“那我就等着。”
陶麥與林啓輝交換了一個眼神,魏如君一定恨死了李銘升,剛剛那一剎那李銘升捂住了她的嘴,讓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在她面前被人射殺,她心中一定接受不了,便把這股恨意轉嫁到了李銘升頭上。
但李銘升是什麼人?外表清爽儒雅的教師形象,可骨子裡卻充滿軍人特有的不服輸的戰鬥精神,正直到近乎絕情。又豈會給魏如君好果子吃?
陶麥腦袋裡思緒萬千,也不知怎的腦中一疼猛地想起什麼,驚慌失措地轉向林啓輝,“方傾墨,快去救方傾墨。”
林啓輝拉住往邊緣奔去的陶麥,示意她看向江面,江面上三三兩兩的到處是人,雪花中,幾乎是人頭攢動,“他們已經在全力搜救。”
陶麥的目光落在黑壓壓的江面上,四艘郵輪燈光大照,有人影在江中不停翻滾,雪越下越大,陸續有人受不住冰寒爬上了岸,紛紛搖頭說沒找到人,隨着時間的消逝,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下來,尤其要數陶麥。
方傾墨,他本該好好地待在京都,坐在十方集團的大廈裡辦公,可爲了她,奔赴S市,因爲她,遭到綁架,因爲她,穿梭在槍林彈雨中,因爲她,中槍落江……
“不,我不走,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陶麥推着林啓輝,拒絕離開,林啓輝皺着眉,雪越下越大,江面的氣溫最起碼零下十幾度,這樣下去她會被凍死。更令他難受的是,她現在一心只想着方傾墨。
“他們會繼續搜救的,方傾寒也來了,他帶來的人也不少。”
“不,我要留在這裡等消息,天這麼冷,他又受了傷,不知道他能撐多久,要是找不到他怎麼辦……”奈何陶麥壓根聽不進林啓輝的話,自顧自在郵輪外轉悠,雙目焦急地注視着江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