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點,我陪你去……”林啓輝沉着的道。
蘇柔遙順着林啓輝的話音,一把握住了他過來攙扶的手,目光望過去,眼裡盡是殷切,林啓輝眼神一閃,匆匆撇開,蘇柔遙心中一亂,卻是無暇自顧,匆匆和程醫生趕往外科病室。
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醫院裡到處亮起了日光燈,走廊裡時不時吹來不知從哪兒刮來的冷風,凍得人心裡直髮哆嗦,蘇柔遙低了頭走路,林啓輝則時不時看向住院部,如果他料想不錯,陶麥現在已經和方傾墨在一起,他很想抽身去找她,眼下卻是不能。
剛走至外科室樓層,卻遇上了急忙趕來的蘇叔,蘇柔遙看見了,奔上前喊了一聲,“爸爸——”好似沒想到他會這麼快趕來一樣。
蘇佟一把握住女兒的手,臉上盡是愴然,“遙遙,走吧。”也不多說,和蘇柔遙一起走向外科室,期間,向林啓輝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辶。
到了外科室,還未看見廣恩美的人,已經聽到了她的哭聲,哭聲悽慘而哀痛,帶着一股子烈意,她淚眼婆娑中見蘇父和蘇柔遙一起來了,哭的不由更大聲,“爸,他們說要給我截肢,我不願意,不願意。”
廣恩美大喊,蘇佟上前,詢問地看向站在一邊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們,醫生們齊齊把目光看向清瀾醫院的權威程醫生,程醫生只得耐心解釋,“她的小腿部分肌肉被嚴重凍壞,如果不切除會壞死,並連累大腿肌肉,病情惡化會危及生命。”
“什麼叫病情惡化?你是醫生不是嗎?怎麼會讓病情惡化?”廣恩美質問,轉向蘇父,哭着哀求,“爸,我苦了二十幾年才和你相認,我還年輕,我還沒有戀愛結婚,你怎麼忍心讓我變成一個沒有腿的殘廢,爸——”她幾乎哭斷了腸,美麗年輕的臉上一片哀慟澌。
這話無疑深深觸動了蘇父,讓他儒雅的臉上佈滿傷痛,就連一旁看慣生死的醫生都覺動容,一場意外,就這麼要了一個年輕女孩子的腿,確實太過冷酷殘忍。
“程醫生,您看能不能不截肢?”蘇父問程醫生,雖然曾經忍心拋棄,但終歸是在茫茫人海中相認了,終歸叫他一聲爸爸,哪有做父親的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兒被鋸掉雙腿的,她還年輕,這樣殘忍的現實讓她怎麼接受?
程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道:“不做截肢手術,恐怕會危及生命,到時,後果只會更嚴重,並且還要截肢,甚至是高位截肢。”
“不,我絕不截肢,絕不,我寧願死,也絕不截肢。”廣恩美拼盡全力怒吼,一張臉白的毫無血色,眼裡迸發的光帶着一股子疼痛的瘋狂,眼淚,決堤一般,毫無意識地往下流。
蘇父看了不忍,輕輕抱住了她,一手揉着她的頭,一手拍着她的後背,聲聲安慰,“美美,不會截肢,不會。”蘇父的眼睛裡凝出一股堅定的光芒,彷彿下了某種決心,擡起之間,深深看向程醫生,“程醫生,給她治療吧,不截肢。”
程醫生爲難地沉吟不已,半晌仍是躊躇不定,最後道:“保守治療我不保證會成功,有什麼後果將有病人以及家屬承擔責任。”
廣恩美顫抖着身子,泣不成聲,只知一個勁的搖頭,蘇父眼中的光無比堅定,剛要答覆,蘇柔遙卻走了過來,滿臉焦慮的說:“爸爸,這樣會有難以預知的危險。”
蘇柔遙說的十分準確,也正是醫生心中所擔心的問題,但聽在廣恩美耳朵中,無疑就是蘇柔遙希望她截肢變成一個沒有腿的殘廢,心中恨意上涌,她一把死死拽住蘇父的手,哀憐道:“爸爸,今天在山南滑雪場,我和遙遙妹妹比賽,她明知道前面發生雪崩,我被埋在了雪下,可她非但沒有救我,也沒有告訴別人救我,所以才害得我的雙腿被凍壞的,如果她能救我,或者告訴別人早一點去救我,我就不會……不會……”
廣恩美的一席話說得聲淚俱下,說得在場的人驚詫不已,而蘇父則是震驚地看向他的小女兒,他知道廣恩美的出現給遙遙帶來了諸多困擾,但沒想到……
蘇柔遙渾身一顫,美眸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家父親,他望着她的是什麼眼神?難道他相信廣恩美的片面之詞?是,她當時是和她比賽了,但她拐了個方向與她分道揚鑣了,她怎麼會知道她遇上了雪崩,後來,後來她又遇上了心心念唸的方傾墨,根本忘了廣恩美令她不愉快的出現。
她是真的沒想到廣恩美會遇上雪崩,真的沒想到啊!她可以指責她不夠關心她,不夠在意她,可不能指責她見死不救,她沒有,沒有!
可環顧一圈,除了啓輝哥,人人都拿異樣的眼光看她,尤其是父親,他的目光讓她痛心不已,讓她震驚不已,“爸,我沒有……”
蘇柔遙踉蹌了一步,絕然反駁,蘇父並不說些什麼,只是催促醫生趕緊進行治療,廣恩美被推進了手術室,一霎時,外面只剩蘇氏父女和林啓輝,而廣恩美的養父母姍姍來遲,見到蘇父之後詢問了情況,不由也大吃一驚,廣恩美的養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一身的書卷儒雅氣,聽到廣恩美遇上這種事,跌足痛心道:“美美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樣樣要強,忽然遇上這種事,她怎麼接受的了,蘇爸爸,你可一定要救她。”
蘇父沉重地點點頭,“我會的,一定會。”
廣父廣母守了一會兒,蘇父便勸他們回去休息,有他們守在這裡就夠了,臨走時,廣恩美的養父母一副語重心長,“美美都這樣了,也該讓她的親生母親知道,要不怎麼對得起這個可憐的孩子。”
蘇父眼中烏黑,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點點頭,送走了廣父廣母。
“啓輝哥……”蘇柔遙靠向林啓輝,眼中帶着濃濃的失望和傷心,林啓輝不自覺伸手擦掉她眼角欲滴未滴的淚滴,安慰道:“蘇父只是太過傷心了,你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