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聽了,心裡不痛快,低低喊了一聲,“爸,媽……”
石父母面面相覷,這兒子是怎麼了?談起陶家的女婿怎麼就一臉不高興?
陶麥看看石父母,又看看石頭,心裡嘆氣,石父母不明真相,石頭可是一心數,這會兒見他們誇林啓輝,心裡自然不痛快,“伯父伯母,謝謝你們了,我先回家了。丫”
陶麥欲扶着沙發站起來,石頭立刻扔了手裡的半邊蘋果扶住她,“你回去也是一個人,不如在這邊多坐坐,還不悶。”
陶麥呵呵的笑,她可不敢再待了,萬一石伯伯石伯母再提起林啓輝,她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今天我有些累了,回去想早點兒休息。”
石頭見陶麥堅持便也不再說什麼,石媽媽見兒子亦步亦趨地扶着陶麥回去,自己也跟了上來,石頭直扶着陶麥進了她的臥室,細心地拿了靠枕墊在她後腰才站起來說:“我去打水給你洗漱一下。”
石媽媽哎喲了一聲,推着石頭出去,“你回家回家,一個大小夥子還會伺候人?還是我來吧。”
石頭被石媽媽推着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可他轉着頭一直不情不願地看着陶麥,陶麥向他揮了揮手,笑眯眯道:“石伯母說的很對,你就回去歇着吧。”
石頭在石媽媽的推搡下出了陶家,陶麥一聽沒動靜了便起身利用一隻腳蹦蹦跳跳地挪進小浴室,洗臉檯上放着還沒拆封的牙膏牙刷,毛巾也是新的,淡淡的綠上繡着一朵飽滿的麥穗兒,看起來柔軟溫馨。她拆開牙刷倒點熱水泡着,拿過新毛巾浸了水洗臉,她剛刷牙,石媽媽回來了,見她一隻腳疊在另一隻腳上站着,不禁哎喲了一聲,嘴裡道:“你怎麼不等我回來,就這麼點時間。媲”
陶麥滿嘴的泡沫沒法說話,石媽媽到房裡找來一個小塑料板凳放在陶麥腳邊,嘆道:“把腳放上面,這樣,多累。”
陶麥一陣感動,刷了牙,石媽媽伸手扶她,“你先進屋,我打了水給你端去。”
陶麥進到臥室坐着,石媽媽打了水給她擦身子,陶麥紅着臉奪過毛巾自己動手,石媽媽站在一邊兒嘆道:“石頭毛毛躁躁的,哪裡知道女孩兒家的需要。”
陶麥點點頭稱是,復又想起浴室裡剛換的洗漱用品,又覺得石頭並不毛躁,擡眼間,見石媽媽盯着自己看,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石媽媽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其他話,這才離開了。離開時,幫陶麥關了燈,外面的門也鎖上了,陶麥躺在黑暗裡,耳畔一片靜悄悄。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多想,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數綿羊,一隻兩隻三隻……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三百二十五…….她終於機械地數到自己睡着,可午夜夢迴之時,她還是想了起來,想起了林啓輝冷峻沉着的臉,就那樣一步一步走出了她的病房,後來,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是否知道她已經離開了京都?怕是美人環繞,早已不記得陶麥是誰。
清晨醒來,枕頭上竟有斑駁痕跡,似乎昨夜哭過,陶麥怔怔看着,搖頭不已,發了會兒呆便撐着身體下牀,門外已經響起了開門聲,石頭清朗的聲音傳來,“麥子,你醒了沒?早餐想吃什麼?”
陶麥一步一跳挪到門邊開了門,石頭穿着寬T恤長褲,身姿修長有力,一臉俊朗,兩頰漾着微笑,隱約可見雪白的牙齒,陶麥一大早見了他這副潮氣蓬勃的模樣,心情跟着大好,笑着說:“石伯母肯定一早就準備了早餐,哪還用得着你操心。”
石頭撓着頭髮呵呵笑,“她一年到頭早餐都是那幾樣,我早就吃膩了,當然想吃點別的。”
石頭嘴裡說着,人已經站到了陶麥邊上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她,陶麥進去洗漱,石頭倚在門邊看着她,臉上帶着一種欣然。
早餐過後,石頭堅持帶陶麥出去散步,他們兩家都住在三樓,下去要爬樓梯,陶麥躊躇不已,石頭哪裡容得她猶豫,只拿了一根柺棍給她撐着,一手攬了她的腰已經帶着她往樓下走去。
走到一半,石媽媽和樓上的劉嬸一起提着菜籃子去買菜,見到他們,劉嬸先說:“麥子回來了,你腿怎麼了?”
劉嬸和石媽媽走在他們後面,陶麥慢半拍地回頭去看時,石媽媽已經開口了,“麥子出了車禍,傷了腿,特意回來休養的。”
劉嬸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目光瞄了瞄和陶麥緊緊貼在一起的石頭,取笑道:“石頭也長成大小夥子了,都會照顧人了。”
石媽媽聽了,臉色閃過一陣古怪,經過他們身邊時提出自己去扶陶麥,石頭一個勁的不讓,說她扶不動,催她趕緊去買菜,還點名要買哪些菜,劉嬸站在一邊呵呵笑說石頭不挑食怪不得長這麼高大,石媽媽卻臉色不好,只有她知道,自家兒子點的那幾樣菜都是陶麥喜歡吃的。
石媽媽和劉嬸一起走過他們的身邊,錯身而過時,陶麥看見石媽媽晦暗的神色,心裡莫名一咯噔,手上一滑,柺棍差點兒脫手滾下樓梯,而她自己也一個不穩往下倒,幸好石頭反應快,長臂一緊,嚴嚴實實地把她抱在了懷裡,石媽媽回頭看了一眼,臉色更加晦暗。
終於下了樓,陶麥說什麼也不要石頭扶了,自己拄着柺棍慢騰騰地沿着小區的小道走着。
這個小區其實已經上了年代,有點兒老,這兒的房子是當初H大出一半錢教職工出一半錢買的,因此離H大很近,小區裡一半的住戶也都相互認識,都是H大的教師。
現在是暑假期間,小區裡乘涼散步的人挺多,買菜的大媽也挺多,她拄着柺棍特扎眼,很多人好奇地看她,陶麥走了一段路,滿頭大汗,石頭遞了一塊白色手帕給她,陶麥卻硬是沒用,衝着那邊的涼亭看了看,“我們到那邊歇息吧。”
累的其實只是她,石頭哪裡累了,不過天氣太熱,他額頭上也有汗。
石頭送出去的手帕麥子沒拿,他臉上便有些僵,低着頭一小步一小步的跟在麥子身後往涼亭裡走,見她走的吃力,他幾次伸出手欲幫她,她卻裝作視而不見,終於到了涼亭,兩人坐在被磨得光滑的大理石板凳上,有風吹來,也算涼風習習。
“石頭,你以後得注意自己的形象了。”陶麥對着石頭說,石頭一愣,傻問:“什麼形象?”
“就是……”陶麥剛開了個頭,那邊走來兩人,腳步挺快,眨眼功夫就走至他們面前,石頭順着陶麥的目光看過去,不由一訝,這祁蓮還真是陰魂不散,一大早就看見她,可她身邊的女人是誰?
與祁蓮同來的女人,石頭不認識,陶麥卻是認識,不是別人,卻是林啓輝之母——程玲。
程玲穿着一身華美暗色的裙子,雖盡力低調了,可卓越的風姿和舉止間的雅貴還是引來了小區裡不少人的注目,她走至陶麥身邊,不屑於坐在灰溜溜的大理石上,就這麼站着,從包裡拿出一疊紙遞到陶麥面前,陶麥定睛一看,離婚協議書,幾個黑體大字蹦進了眼裡,刺的她眼睛一疼。
陶麥挑眉看向程玲,“這是什麼意思?”
程玲優雅冷笑,“你不識字嗎?當然是離婚協議書。”
陶麥的目光從甲方林啓輝乙方陶麥的字體上移開,面對程玲殺人不眨眼的咄咄逼人,陶麥卻是呵呵的笑開了,她就這麼坐着,眉目間一片清明,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見底,眉目婉轉間卻是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矜持,她揚脣,帶着淡淡的譏誚,淡淡的自嘲,“就算是前妻,也是需要尊重的,這離婚是一輩子的大事,怎麼能連當事者都不親自出現呢?”
程玲眼神閃了又閃,怒道:“你是說你不會籤這份協議?”
陶麥理所當然地點頭,她是要和林啓輝離婚沒錯,但絕不是像這樣被林母盛氣凌人地逼着離婚,沒有林啓輝的親自出面,她拒絕簽字。
陶麥一派悠然地坐着,很有點泰山崩於前她自巍然不動的風姿,氣的程玲抓皺了手裡的協議,她擡眼,瞄到四周那些一雙雙豎起耳朵聽八卦的人,居高臨下道:“你不同意和我兒子離婚,無非是嫌我們林家給你的補償太少,這個,好商量,怎麼說我們林家也是京都大戶,你想要多少錢一次想清楚了,否則,離了婚可就什麼也沒有了。”
她的音量頗高,一席話,讓周圍的人全都聽了去,那些大爺大媽紛紛愕然,原來這陶麥被人嫌棄要離婚了。
石頭見程玲這樣,霍然站起來怒瞪着她,指着小區大門的方向,“這裡不歡迎你,請馬上滾。”
程玲活一輩子也沒被個毛頭小子冷着臉訓斥,氣的轉過身就走,心想這都是些什麼素質的人。
祁蓮見石頭這樣對程玲,看着石頭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一個長輩說‘滾’,太無禮了。
石頭濃眉一擡,睨着祁蓮,口氣也是不好,“我怎麼樣了?我覺得我這樣挺好。”
畢竟年輕氣盛,這一碰撞,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服誰,祁蓮氣紅了眼,好不容易打聽到他的住處,找了過來,還沒和他說上話,這氣氛就這麼僵了。
石頭坐着,梗着脖子看着祁蓮,祁蓮看看他,又看看走遠的林母,一時不知道是該厚着臉皮留下來,還是追過去,然石頭已經不耐,滿面嘲諷的道:“那個女人已經走遠了,你還不去追?”
聽那女人的話,石頭已然明瞭她是林啓輝的母親,想一想,也只有這樣高高在上的媽才能培養出那樣高高在上的兒子,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石頭明顯一臉的趕人,祁蓮縱然臉皮再厚,也還有個大小姐的脾氣,跺了跺腳抽身便朝林母追了過去。
經過這一鬧,小區裡立刻熱鬧了,許多買菜的大媽大嬸看見了這一幕,都嘆這陶麥命薄,還以爲她嫁了個京都的大人家能過上好日子,瞧這模樣,顯然過的不好。
這馬上都要成離婚的女人了,一時間,流言四起。
石頭看着陶麥,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想了半天只說:“麥子,你放心,這世上除了林啓輝,好男人多得是,何必單戀這一棵歪脖子樹。”
陶麥心裡茫茫然的難受,聽石頭如此說,不由扯了扯嘴角,“確實,一顆歪脖子樹而已。”
兩人坐了一會兒便往回走,石媽媽和劉嬸結伴買菜剛好回來,一見陶麥便問:“聽說你婆婆來了?”
陶麥臉色一僵,怎麼這消息傳得這樣快?
石頭見陶麥臉色微微發白,看了一眼劉嬸道:“這是麥子自己的事,我們又不認識人家,問這麼多做什麼。”
劉嬸被石頭如此說,訕訕的,別了石頭媽便上樓去了。
石頭媽臉色有點兒不好,跟着他們一步一步上了樓,到了樓上,石頭媽把石頭一拽,“你看你都二十了,這暑假有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你就不能找點兒事做做?整天窩在家裡,有什麼出息。”
陶麥倚在自家門口,看着石頭左右閃着石媽媽的打,心裡空落落的難受,微微垂眼,斂去眸內的酸澀,再擡眼時,裡面已溢出了笑意,“是啊,石頭,整整兩個月呢,你也該找點兒正經事做做。”
石頭用手臂擋着石媽媽的亂打,回道:“我陪你不也是正經事嗎?你現在走一步都要人跟着,我不放心。”
石媽媽聽了,原本虛打的手真正用了力道,“你胡說什麼,胡說什麼。”
石頭心直口快,還又年輕,哪裡知道這流言裡的彎彎道道,更不知道自家父母是怎麼想的,這會兒只覺自己說的沒錯,卻真正害的陶麥難受。
“石媽媽,您快別打了,石頭是個懂事的孩子,你讓我勸勸他,我保證他不浪費這兩個月。”
聞言,石媽媽果真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