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真冰不需要他幫着學習劍式,兩人對練就是不停地弈劍,楊真冰壓制境界,然後裴液努力帶給他一些壓力。
在進入修劍院之前,裴液絕沒有遇到過這樣劍招臻至病態般極致的劍者,與其每一次對練都獲益良多。
如此酣暢淋漓地渡過中午,兩人走出劍場時劍理課已要開了,裴液依然若無其事地和楊真冰坐到一起——那天結束後他想了想,雖然他只回答自己二十個問題,但畢竟見解精到,在遇見又耐心又高明的同學之前,還是有些捨不得離開他。
劍理課認真上完,今日算是度過頗爲充實的一天,裴液伸個懶腰,打算獨自去劍場習練晚劍。
出門時卻被一隻手一把拉住扯到一邊,裴液一回頭,正是王守巳暮色下發亮的眼:“兩天沒看見你,忙什麼去啦?”
後面寧樹紅牽着祝詩詩也是一般神情。
裴液怔然一笑:“.沒什麼,一些外事。”
“我這兩天到處聽到‘三人斷案’的說法。”
“.”
“外面都說幾天來沒絲毫動靜,果然是蚍蜉撼樹。”王守巳認真看着他,“我這兩天大概看明白了,這不只是件案子,這是條引線,許多和此案沒有關係的世家貴族也冷眼冷嘲.好兄弟,要摻進這種事裡,你可得有靠山。”
“.有。”
“那還好。”
寧樹紅也鬆口氣,只有祝詩詩依然回頭呆呆地看着長椅,忽然脫開寧樹紅的手一屁股坐了上去,臉上露出一絲愜意。
裴液也在她旁邊坐下:“這事情流傳很廣嗎?”
“大庭廣衆之下馬踏平康,還能封住消息不成。而且我瞧也沒封的意思。”王守巳抱臂靠在樹下,“現在都知道是太平漕幫出了什麼案子,不過這幫派據說盤根錯節,是神京的龐然大物,誰也不覺得憑三個人能怎麼樣它。但又聽說那民間名聲不錯的狄九大人立了十日狀,所以這事態還是很多人在看的,即便不大關注的,也多有所耳聞。”
裴液點點頭,微笑:“我這兩天倒沒注意外面什麼風聲。”
王守巳上下看了看他:“不過原來你去平康坊是真的有正事兒啊。”
寧樹紅也改觀般看着他,眼神頗爲欣賞。
“.沒正事兒我也就是去逛逛。”裴液懶得理他們。
“隨你怎麼說——你這些天忙忙碌碌的,過兩天的弈劍試準備好了沒?”
裴液怔:“那要什麼準備,贏就贏輸就輸,不是重在過程嗎?”
“.你不知道?”王守巳疑惑。
“知道什麼?”裴液更疑惑。
“劍生入院的第一場弈劍,可是有人要來看的。”
記憶一下涌上來,裴液想起許綽也提過一嘴,這時更加好奇:“誰?”
“崔照夜啊!”王守巳一拍他肩膀,“這位如今風頭無兩的劍評天才前兩年都來了,今年據說也不例外。”
“.‘美玉辨材,早於刀琢;寶劍欲鑄,先識神鐵’?”
王守巳驚訝:“裴兄,原來也飽讀劍評?”
“偶有耳聞。”裴液一笑,又隨即皺眉,“不過她能隨便進修劍院啊?”
“.那不都是說一句的事情。”王守巳翻個白眼,甚覺這位裴兄對這個名字還是缺乏認識,“天下劍者多,觀劍賞劍者更多,唯獨劍評者少,崔照夜在一衆劍評大家中也堪稱一流,而若單論影響力,近年就幾乎無人可比了。”
“爲何?”
“崔家嫡女,貴若公主;年方二八,劍目通透;生得好看,擁躉者多;劍評犀利,獨樹一幟.總之神京尚在活躍的劍評人中,崔照夜當屈一指,更不必說上月還專開了國報劍評了。”王守巳道,“人家現在就在神京遊覽,見到有意思的劍寫幾句隨手遞出,神京諸多書報就爭相刊登。無數人都爭相請求人家點評自己心儀的劍者,如今人家想來修劍院看看本屆劍生,爲啥不賣薄面?”
“哦是這樣。”
裴液大致明白了,大唐武風極盛,各色俊傑宛如繁星,人們傾心武比劍試、喝彩俠者,追捧天才,但莫說泱泱百姓,即便江湖中人也難對天南海北不同出身的修者有所認識。
鶴鳧榜立下個公認的梯子,但風格不同、年紀不同的劍者們各該在什麼位置,而面對驚豔到自己的劍式,人們也忍不住去搜求更專業之人的介紹和評價,劍評武評就應運而生——裴液想了想,他如今最視若明月的劍者自然是明綺天,若聽說有人出了一篇關於女子的劍評,那確實忍不住去看。
而其篇若言之有理又令他豁然開朗,那確實也難免記下這個劍評家,往後更信任其人劍評。
想來這位天才少女之所以聲名卓著,就是每一次劍評都令無數人都覺“言之有理又豁然開朗”,這一行要如此令內行心服、外行信服,確實是鳳毛麟角的本事了。
但裴液蹙了蹙眉,還是偏頭道:“但王兄,我們劍者習劍是爲自己求道,弈劍亦爲精進藝業,有評無評如何,又豈有因誰來看便特意準備的道理?那不是跟孔雀開屏一樣?”
寧樹紅眼睛一亮,朝他豎起大拇指。王守巳沉默地看着他。
“是這個道理,但你老是這樣說話,我會很尷尬。”他認真道。
“我說實話而已。王兄你莫看得太重,準不準備的吧,出太多風頭也沒什麼好處。”
“伱真不準備?”
“哦我那天有事,多半來不了。”
“.”
“.”
寧樹紅笑:“劍評家之言多爲劍理成型的材料,其實也是劍界中人,爲他們打得好些也是促進劍道——守巳一會兒咱們去對練就是。”
“不行!”王守巳笑着扯住裴液,“走,和我們一同去練劍,六生是吧,今日非得在你身上出口惡氣!”
“走就走!”裴液硬氣地抓住旁邊的小胳膊,“我和詩詩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