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楊樹村,原來可不窮。還在去年的時候,這楊樹村都是人人家裡有桃樹,家家戶戶有餘糧的。可自打去年那一場大火,山上也遭了秧,不少桃樹被火燒死,剩下的也被火燎的半死不活。不出半年,整座山只剩一小半桃樹活着,這一小半還是靠楊樹村這邊的。靠槐樹村那邊的林子,全無倖免。
秦晉他們是一路抹黑翻山過來的,所以都沒注意到山上的桃樹全是死樹,而且羅念安催的又急,秦晉只顧着趕路,根本沒太注意周邊的環境。
他這麼一問,倒是讓張連順感慨了起來:“造孽啊,這都是報應。”
“哦?這話怎麼說?”秦晉忙追問道。
張連順苦着臉坐了下來,也不疑秦晉的身份,跟倒苦水似的,一股腦把事情都交代了出來。“其實原來咱們這兒,好着呢。漫山遍野的桃樹,隔着老遠就能聞着桃香味。只可惜一場大火,把大部分的桃樹都燒沒了。”
秦晉裝作同情,一再追問,這才問出那晚的情況。也虧這張連順有心,那日是十月十二,正是張連順他媳婦難產的時候。他雖然早就請來了穩婆,可眼看着孩子媳婦都快保不住了。穩婆建議他再去請個大夫來,就算真保不住一個,至少保住另一個。
張連順不是那小氣的男人,一聽這話,馬上就準備去縣裡請大夫來。可楊樹村若是走平路,得繞過一座山,白浪費一個時辰的時間,所以遇到急事,大家都是走山路。只要翻過山,從槐樹村走,就能節省不少時間。
當晚他從家裡出來,就看到沖天的火光,這才知道槐樹村那邊着火了。他因爲家裡媳婦叫聲太大,吵的並沒聽見。可當他走到山腳下,想翻山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一隊穿着盔甲的侍衛堵在山路口,不允許村民過過去。
村民們都急了,槐樹村着了火,勢必要顧及到自家的果樹,可他們不讓過去,這果樹不就都糟蹋了?誰知連村長都站了出來,安慰大家說,只要大家今晚不過去,明日就會有每戶二十兩銀子的補貼。
張連順可不管這些,他家的果樹是在楊樹村這邊的,要燒也燒不到他家的。可他媳婦還躺在那兒呢,再不請大夫來,媳婦孩子都得死。
張連順擠到前面苦苦哀求,可無論村長還是那隊人馬皆不爲所動。張連順企圖衝過人羣,卻被那隊人打了回來,甚至還打斷了他的小腿。雖然後來給了他補償的銀子,但媳婦卻因此而死,肚子裡的孩子也死了。補償他的銀子用來治了腿,加上他長時間不能勞作,只能靠最後的一點存銀度日,他大兒子年紀也不大,沒了娘更是沒了照應,好容易捱到他腿好了,家裡已經是家徒四壁了。
而最可笑的是,村長信誓旦旦說日後會有補償的,卻完全沒了後續。村民們集體去他家鬧事,砸的砸搶的搶,卻也不能彌補多少財產上的損失。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人只怕是不會給他們補償了,唯有村長還堅信着那些人會回來補償他們,也不知他到底爲何如此相信那幫人。
原來真的有人事先住進了楊樹村,看來還不止一個人。這麼明目張膽的住了進來,這麼明目張膽的放火屠村,又這麼毫無痕跡的脫離了嫌疑,看來這些人來頭不小啊。
秦晉心中有數,只得先安慰張連順一番,又給了他二兩銀子當做過夜費,這才熄燈住下。第二日一早,秦晉在張連順這兒買了桃子,就匆匆離開了。待他到了昨日跟羅念安約好的地方,就見羅念安已經坐在樹下等着了。
兩人見面沒有多話,立刻啓程回走馬縣,還未到午時,兩人便從窗戶再次回到房裡。當然羅念安是被秦晉送回了自己的房裡,待羅念安從房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吃中飯的時候了。
羅念安一出來,便讓小鹿拿了秦晉買的桃子去叫店小二幫忙洗了,趁着店小二接桃子的時候,羅念安裝作不經意的說道:“聽那酒館裡的小二哥說,那楊樹村的桃子有名,我哥哥還特意趕去給我買了,誰知看上去賣相併不算好。”
客棧的店小二一聽就樂了:“姑娘,那酒館的跑堂本來就是楊樹村的人,自然幫着楊樹村說話,咱們走馬縣周邊的村子多的去了,也不止那一個村子種桃樹,您要是想吃桃,明兒我讓人給你帶點好的回來。楊樹村的桃子,已經吃不得啦!”
“怎麼吃不得?難道這桃有毒?”羅念安故作驚訝問道。
小二笑着停下腳步,耐心的解釋道:“倒不是桃有毒,只是這桃樹被火燎過,長的不大好了。結出來的桃又酸又澀,都賣不出去了。不然爲啥那楊樹村越來越窮,就是這個原因吶。這都是報應,天理循環,也該他們受的。”
羅念安和小鹿互看一眼,兩人滿臉的疑惑一起看向店小二,店小二見狀只得笑了笑,很是滑頭的不肯再說,只是拿着桃下樓幫忙洗去了。
中午吃了午飯過後,秦晉便去了一趟街上,回來的時候,帶來了虎子。羅念安報着虎子,聽着他在那喵來喵去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姑娘,虎子說什麼?”小鹿和秦晉都聽不懂,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羅念安。
羅念安擡頭兩眼竟是茫然:“虎子說……他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小鹿和秦晉眼睛一亮,秦晉忙追問道:“是不是槐樹村有幸存者?”
羅念安搖了搖頭:“可虎子說,那人他不認得。”
虎子雖然跟着羅念安才三年,但好歹是從小就在槐樹村裡長大的,以前就算還沒開智,但記人是不會錯的。虎子是憑着味道記人的,可不是憑着長相。味道熟悉,可它卻不認得,這倒是稀奇。
“要不,屬下去把那兩人抓回來看看?”秦晉沉吟道:“如今已拖了太久,再不主動一點,只怕唯一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被人消除了。”
羅念安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她雖然不想對無辜的人用非常手段,但如果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偶爾用點手段也不是不行。只要事後好好補償人家,相信人家也不會怪她太無禮。
當天晚上,羅念安的客棧房間裡,就多出了兩個麻袋。秦晉丟下麻袋,小鹿就立刻點了燈,秦晉在窗戶上撲上黑布,這才解開麻袋的繩子。
第一個麻袋解開,就是那天羅念安看到的老人,他一被放出來,就立刻高呼救命,隨即便給秦晉給點了穴又昏了過去。
“這裡問他只怕不行,他再吵吵起來,整個客棧都要被吵醒。”羅念安低頭想了想,對秦晉招了招手。
秦晉靠了過去,羅念安對他耳語道:“你把這兩人都蒙上眼睛,然後你守在屋裡,我帶他們去安靜的地方問問。”
秦晉立刻明白了過來,上前給那兩人蒙了眼睛。羅念安立刻上前,一手抓了一個,就帶進了空間裡頭。接着羅念安又出來帶了小鹿進去,這才準備開始詢問。
這兩人被羅念安關在了不同的房間裡,房間都被羅念安下了禁制,除了她誰都開不了門。羅念安先選了那個老者,再次打開麻袋,拿出老者嘴裡塞着的布,這老者又不例外的叫了起來。
“你叫吧,叫破了喉嚨也沒人聽得見。”羅念安坐在他跟前,老神在在的說道:“我抓你來,只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若老實回答我,我便放你回去。但你若隱瞞一點兒,我便讓你生不如死。”
老者聞言反而冷靜了下來,居然開始閉嘴不說話了。無論羅念安問他什麼,他一概選擇不回答。
這人越是不回答,就越說明有問題。羅念安實在無奈,她並沒有什麼逼人說真話的藥水,或是能讀人心思的道具。最終羅念安只能作罷,放過了他。
待進了第二個房間,解開麻袋,看到那人的相貌時,着實把羅念安嚇了一跳,羅念安身後的小鹿更是嚇得直接叫了一聲。
這人臉上全是傷疤,有的坑坑窪窪,有的如扭動的蟲子一般凸了出來,整張臉沒有一處是好的,身上還散發着一股惡臭。
羅念安忍不住捏住了鼻子,連小鹿也往後退了幾步。“姑娘,要不先出去吧?這人身上太臭了,我先給他清洗一下?”
羅念安看着那人,莫名也有種熟悉的感覺,可是此人相貌已經被破壞完了,一點都看不出以前的樣子。她再看着那人臉上脖子上的傷痕,突然靈機一動開口問道:“這位不知怎麼稱呼,半夜相請實在無奈,我看你身上這傷,好像是燒傷?你是否傷口一直沒癒合過?”
這話問了出來,對面的人身上輕微的一顫,羅念安心道果然。這個時候的醫療設施不完全,燒傷可沒那麼容易治。一個不好,傷口發炎化膿都是正常。這人身上的異味,只怕就是傷口化膿的味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