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聽她突然提示什麼無關緊要的人,心裡也是詫異,再細細打眼一看紅俏,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竟一直沒看出紅俏已經被人開了身子了。到底什麼時候的事兒,好像早些時候,紅俏就已經是這般模樣了。
秦氏心中咯噔一下,心裡把這紅俏罵了個八百遍。也不知這小蹄子勾搭了哪個漢子,竟把身子給破了,可平時她也沒見紅俏跟哪個小廝眉來眼去過,難道……
想到這兒,秦氏又看了眼紅俏,卻見紅俏眼波流轉滿臉春色,直道:“表姑娘說笑了。”
羅念安笑而不語點了點頭:“我那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紅俏姐姐可是外婆跟前的得意人兒,若是跟着我去,誰來伺候外婆,還是蘭蕊跟着吧。”
秦氏聞言仔細打量了下羅念安,心中若有所思,難道這外孫女竟看透了一切,所以特地只要蘭蕊跟着?若是連個十歲的孩子都知道了,莫非紅俏破了身子這事兒,府裡已經人盡皆知了?想到這兒,秦氏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拷問一番紅俏,便答應了羅念安的要求,讓蘭蕊跟去了落影苑。
羅念安回到落影苑時,楊錦三已經被押在了院中間,羅念安可不會傻到在花廳裡審問他,她就是當着所有下人的面審問,讓別人知道,自己處置這楊錦三是名正言順有證有據的。否則弄個不好,自己還要傳出個不善待下人的名聲去。
八仙椅擺好,小几立好,茶點果子皆擺了上來,羅念安這纔不緊不慢的走過來坐下。不開腔。只拿着茶碗慢慢的玩着。
楊錦三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說道:“姑娘,這鋪子……”
“鋪子怎麼了?”羅念安慢悠悠的問道。
“這……鋪子走了火,東西都燒完了,在下知道是在下管理不周,還望姑娘念在我爲了鋪子辛辛苦苦十來年的份上,饒過在下一次。”
楊錦三不提別的。直說鋪子着火的事兒。這分明是想爲難羅念安。落影苑雖沒人住了,可大大小小看院子的丫鬟婆子也不少呢,這會兒人雖沒有靠近前來。可也都圍着遠處看着呢。院子不大,自然被周圍的人聽的清清楚楚。
羅念安聽了這話並不着急,仍是雲淡風輕的呷着茶,慢慢問了句:“起火之處是什麼地方?”
楊錦三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問題。想也沒想就答道:“是我在房內打翻了火燭。”
羅念安笑了起來:“你可記清楚了?”
楊錦三重重點了下頭道:“確實是我房間起火,燒着了後頭的倉庫。”
羅念安呵呵樂了。對身後的小鹿道:“讓你帶着的東西,帶來了不成?”
小鹿忙讓人把東西拿上來,跟着兩個婆子分別端着兩個托盤出來,上頭放着兩個沒有屋頂的小房子。
“你可知道。這起火點不同,燒出來的廢墟也是不同,並不是你說什麼就算什麼的。你若再不說實話。我只得送你去官府了。”羅念安並不讓人先拿模型上來試驗,只是又警告了一遍。
楊錦三這下心中就打起鼓來了。姑娘在府裡的事情,他也不是沒聽說過。這事兒雖然沒有外傳,可他跟府裡來往也不算少,自然也從下人的口中聽到過。如今見姑娘拿出與鋪子一樣的兩個小房子來,材料皆是用真正的木頭造的,他突然一下就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了。
“你再說一遍,起火點是哪兒?”羅念安見他不敢說話了,笑眯眯的又問了一遍。
秦晉早上去了鋪子一趟,早就回報過了,那鋪子是真的起火了。可秦晉昨晚明明只是丟了個煙霧彈,趁着那楊錦三跑出屋子的時候,在虎子的帶領下找到了內帳。直到秦晉回來的時候,才順手收走了煙霧彈。但煙霧彈只是煙霧彈,絕對不會起火。鋪子卻真的被燒了,這隻能說明,有人故意放火燒了鋪子。
放火的人,不用多想,一定是楊錦三了。他回了房裡發現內帳不見了,心裡一定對羅念安有了猜測,所以他才一不做二不休燒了鋪子,好來個打死不承認。因爲鋪子一燒,原本做的假賬也沒了,羅念安即使得了內帳,也沒法比較。
物證沒了,就算鋪子燒了,也只能怪他個失責,頂多讓他賠償店裡的損失。可自打過年以後,莊子上就再沒送過新鮮貨來,即便燒光了,也沒多少損失。就憑他這些年得到的銀子來說,賠個鋪子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楊錦三這主意倒是打的不錯,所以對羅念安的提問,他也只是遲疑了一下,還是理直氣壯的堅持起火點就是他的房間。
羅念安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好,不到黃河不死心,只怕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小鹿,點火!”
一聲點火,把院裡的人都嚇了一跳。好端端的,玩什麼火呀?可再一看,小鹿只是把兩個房子的模型放在地上,然後點火,衆人這才鬆了口氣。
第一個房子,按着楊錦三說的,在楊錦三的房間位置點了火。第二個房子,卻是按秦晉報告回來的廢墟模樣,照着羅念安的推測,在大門內側點的火。
火併不大,材料又是真正的木頭做的,燃燒起來就像真正的火宅現場一般。
別看只是個模樣,卻也燃了整整半個小時才燒完。羅念安笑着指着模型問道:“楊掌櫃的,你再看看,這兩個房子,燒出來的樣子可是一樣的?”
楊錦三看着模型冷汗直流,最後癱軟在了地上。若是羅念安拿着模型去告官,他就不是失責之罪,而是縱火之罪。若是在前朝,縱火罪也只是徒三年,可在熙朝,那可是要杖斃的啊!
楊錦三現在腦子已經全亂了,他甚至都忘了給自己狡辯,耳邊重複的響着“杖斃”這兩個字,偏偏在這時,羅念安還脆生生對身後的侍衛問道:“秦侍衛,這縱火者,當如何處置?”
“送官,杖斃!”
楊錦三隻覺得眼前一黑,一下就暈厥了過去。羅念安哼了一聲,也不讓人弄醒他,就這麼坐着喝茶。小鹿在一旁驚訝的叫道:“姑娘,難道鋪子是有人故意縱火?”
羅念安輕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倒是秦晉在一旁大聲道:“昨晚我曾奉命去取糧鋪內帳,走時還並未着火。可誰知今早就吵吵嚷嚷說鋪子失了火,只怕是有人爲毀證據,故意爲之。”
一聽到內帳兩個字,院子裡就炸開了鍋,大夥也顧不上主子就在跟前,紛紛小聲討論了起來。本來那糧鋪一季送的利錢就已經是幾百幾百的送了,他們還當糧鋪很賺錢,誰知這還是做了內帳的。若是不做內帳,那豈不是更多?
楊錦三昏了半天慢慢轉醒,一醒來就哭着道:“姑娘,姑娘饒我一命吧,我一家大小就指着我一個人吃,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歲小兒啊。我若是死了,我那一家子可怎麼過活啊!”
羅念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可以。”
可以?院子裡瞬間鴉雀無聲,人人都道這表姑娘沒脾氣,任人欺負,誰知還真是個軟柿子啊?
楊錦三不禁大喜,剛要再說什麼,卻聽羅念安又道:“只要你把這些年吞了都給我吐出來,我不是不能放你一條生路。只是你記清楚了,你做的內賬可在我手裡。你若是敢瞞下一兩銀子沒給我送來,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
楊錦三心中暗喜,內帳就算在羅念安手裡,但沒有假賬做對比,羅念安也不知道具體吞了多少錢,他剛想說聲好,就見兩個不同的賬本“啪”“啪”兩下,丟在了他的面前。
“這裡一本是你的內帳,一本是往日你送賬本過來時,我叫人謄下來的外帳。你可別想着更改,我這兒還有備份的呢。”羅念安笑着仰着手裡的兩個本子道。“你若是敢弄虛作假,咱們立刻——公堂見!”
楊錦三瞬間就覺得自己的世界整個崩塌了,再也沒有活路了。把所有貪的銀子都交出去,那他豈不是要賣地賣屋都湊不齊?這些年貪來的銀子,他除了存了一部分,其他的不但買地買房,還花掉了不少,這下叫他全都吐出來,他哪裡辦得到!
“姑娘……姑娘饒命……”楊錦三此刻除了姑娘饒命,再說不出什麼話來了。他算是栽了,栽在一個十歲的孩子手裡,他再不敢小瞧羅念安了,這哪裡是孩子,這簡直就是轉世魔女!
羅念安起身看都沒看楊錦三一眼,說了句:“回家。”便帶着人走了,走之前還去了趟清風堂道別,看到院子跪着被人掌嘴的紅俏,她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告別過秦氏,待再次出來路過紅俏時,她特地走了過去,故作疑惑的問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受起罰來了。”
那掌刑的婆子見羅念安走了過來,忙收了手退到一邊,怕傷到了羅念安。羅念安卻趁着這個時機,彎身在紅俏耳邊說了句:“我二舅舅的牀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