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蘭芝的失態,引來了陣陣嘲笑,有人笑着道:“二太太,這可是京城有名的露酒,別看酒澄清,但烈的很,咱們淑人是海量,一杯直接幹了沒事。沒喝過的人可不能這麼喝,容易嗆嗓子。”
薛蘭芝臉上下不去,羅念安卻適時說道:“我二嬸離開京城很久了,想必沒聽過露酒,這不出奇。二嬸,這露酒酒性太烈,二嬸還是少喝點吧。”
薛蘭芝訕訕的笑了,忙道:“是,我看着這酒跟水似的,沒想到竟是露酒,我倒是聽說過,不過江南那邊還沒有這種露酒賣。大郎媳婦,這露酒是你從哪兒買來的?”
羅念安掩嘴笑道:“喲,也不是哪裡買的,是京城的手帕交送來的年禮,我這兒也不多,所以只是待客時才用。年前過來的時候帶了一批來,不過送禮時已經都送出去了,現在剩下的,也是人家送我的。”
旁邊有個太太笑道:“是呢,過年時我家也得了淑人送的三瓶,如今還藏着沒給我家老爺喝呢。他要行兵打仗,平時可不敢給他喝這個。”
氣氛緩和了下來,大家杯盞交錯喝了起來,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有些家裡住的遠的太太們,已經起身告辭了。
薛蘭芝看了看剩下的人,眼見着太太們走的差不多了,她便開始裝起昏來,羅念安一點兒也不給她機會留下,直接從外頭叫了丫鬟進來道:“二嬸只怕是醉了,備車,送她回去吧。”
薛蘭芝裝着不清醒,心想這是內宅,總不能叫侍衛進來擡她。她只要身子沉些,就是兩個丫鬟也拖不動她。即便叫來婆子僕婦,她們也不至於拖着自己上馬車吧。
這主意是打得不錯,可沒想到她閉着眼睛就感覺到有兩個人一邊擡了她的頭,一邊擡了她的腳,把她打平放了下來。她只當是放她在塌上了,沒想到突然身子一空。嚇得她直接睜開了眼睛。
再低頭一看。自己竟是躺在兩個竹竿做的擡架上,她不由咬牙心道,這大朗媳婦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想到這兒。薛蘭芝知道裝醉留下是不可能了,忙從擔架上爬了起來,笑道:“我失禮了,怎麼就突然睡死過去了。”
旁邊還沒走的那些太太們。紛紛笑了起來,但並沒認嘲弄她。反而有人寬慰道:“二太太不打緊,您瞧,這不是也有一位?”
薛蘭芝再一看,果真有人醉的睡死了過去。她趕緊笑了笑,自個又坐回了座位。
她屁股才挨着凳子,就聽姜老太太說:“時候也不早了。再過會兒就宵禁了,可別耽誤了幾位太太回去的時辰。”
羅念安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道:“來人,備車,送幾位太太回去。”
薛蘭芝忙起身道:“我今兒就不回去了,老太太身邊沒人伺候,我留下來伺候母親。”
羅念安聞言蹙眉道:“二嬸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接了老太太來,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不給嗎?鳴辰鳴露鳴澤鳴星,你們出來,跪下給二太太認錯,你們沒伺候好老太太,還有什麼臉留在家裡?”
老太太身後鑽出四個水嫩嫩的丫鬟來,齊齊對着薛蘭芝跪了下去,異口同聲道:“奴婢伺候不周,請二太太息怒。”
薛蘭芝嚇了一跳,自己不過是想以老太太爲藉口留下來,怎麼大朗媳婦突然就要罰下人了。她再一看老太太,見老太太滿臉怒色,嚇得身上一抖,連忙道:“不不不,大朗媳婦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還得有個知心知底的人伺候着老太太纔是,丫鬟畢竟是丫鬟,只怕她們不太知道老太太的習慣。”
羅念安聞言大笑了起來:“我當是什麼呢,冤枉你們幾個了,你們起來吧。二嬸這也是閒操心了,以前老太太在京城時,病的都起不來身了,是誰照顧的?還不是咱們大姑娘?如今老太太和大姑娘住在一塊,二嬸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薛蘭芝愣了愣,聽到旁邊又有陣陣議論聲,她竟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二嬸若是還不累,我弟妹也累了,她還懷着身子,哪能出來這麼久,二嬸還是早些帶弟妹回去吧。這有關二房的子嗣,二嬸還是重視些的好。”羅念安笑着丟出一個殺手鐗,她盯着薛蘭芝,看那薛蘭芝還有什麼好說的。
“是……是……這話有道理……”薛蘭芝現在心裡後悔極了,早知道不帶兒媳婦來了,原先以爲大郎媳婦會看在兒媳有身子的份上,多少也客氣兩句。只要主人客氣了,她就能立刻順口答應下來。
可沒想到大郎媳婦不但一句客氣話沒講,還急着趕她們走。這讓她怎麼開口留下,這完全不是她預想中的情況啊!
施小鳳在一旁站起來笑道:“我也先回去了,二姑娘和三姑娘年紀還小,只怕這會兒開始犯困了,再不回去,那兩個丫頭睡着了,我可真抱不動。”
羅念安忙笑道:“三嬸別怕,我派人送你們回去,即便二妹妹和三妹妹睡着了,也有丫鬟幫您抱着。”
施小鳳朝老太太那邊行了個禮,笑道:“老太太,我便不打擾了,改日我們買好了宅子,再請您過去坐坐。”
姜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衆人一看事情都差不多了,這才紛紛起身離開。薛蘭芝藉口上樓去找兒媳婦,去了二樓,羅念安還在跟烏太太說話,就聽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羅念安嗖的一聲站了起來,叫了聲不好,就往門外跑去。姜老太太本來都困得眼皮打架了,聽見這一聲尖叫也是嚇得一個激靈,她睜開眼看到羅念安跑出去的身影,忙對身邊的鳴澤道:“快跟去看看,有什麼情況先回來告訴我。”
鳴澤應了一聲,一起跑了出去,烏太太因惦記着兒子還在樓上,也一併跑了出去。順着樓梯一路上了二樓,就聽見吵鬧聲越來越大。上到二樓門口,就見羅念安站在樓梯口那兒不動了。烏太太湊了過去想說什麼,羅念安衝她擺了擺手,只不過小聲對鳴澤道:“快去請個婦科大夫來,要城裡最好的,讓侍衛把人背來,越快越好。”
烏太太明白了過來,用嘴型問道:“你弟妹?”
羅念安輕輕點了點頭,手往裡指了指,讓烏太太仔細聽。
果然聽房裡一陣哭聲,接着又有婦人大罵,無非就是司馬茹沒照看好自個的二嫂,讓二嫂磕到了塌上。
羅念安聽得差不多了,直接走了進去,一進屋便掃視了一圈。司馬華和司馬萱已經被施小鳳帶走了,外頭這一間除了水清儀,就是司馬茹和時玲在了。時玲的頭髮已經有披肩那麼長了,讓人挽了髮髻,接了些假髮,看起來也跟正常人似的。
水清儀拿着本書,怔怔的躲在司馬茹的背後,一臉錯愕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而司馬茹和時玲,都一臉鄙夷的看着薛蘭芝。兩人站得都很遠,在角落書架那兒,而薛蘭芝站在美人榻旁,正叉着腰一隻手指着司馬茹罵罵咧咧的。皮鳳輕躺在美人榻上,捂着肚子臉上都是痛苦的神色。
“這是怎麼回事?”羅念安無視了薛蘭芝的謾罵,看了情形後開頭問道。
司馬茹這才發現自己大嫂也來了,趕緊隔着老遠開口道:“嫂嫂,二嬸拉着二嫂子自個往美人榻上撞,還賴我們沒看好二嫂。”
薛蘭芝聞言大哭起來,手拍着大腿嚎道:“我這是什麼命哦,你們再討厭我也不能害我家的血脈啊。我好好的拿我自家孫子開什麼玩笑,天底下哪有這麼狠心的人,你們做錯了事還不認,你果然是越來越沒規矩了。也不知道是誰教的,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心狠手辣的人來。”
羅念安怒目喝到:“閉嘴!”
薛蘭芝嚇得一縮,就真的有那幾秒沒出聲,接着她又哭了起來:“連個小輩都這麼大呼小叫的,真是沒了天理了,知府太太你可瞧見了,這小輩也忒沒個長幼了,對自個的嬸嬸這麼大呼小叫的,我要告她!”
薛蘭芝這話還真不是說笑的,要告,她真的能告。這個時代,別說對嬸嬸大呼小叫,就是罵了哥哥,哥哥也能告弟弟。只要是對比自己年紀大的親戚不敬,那都是罪過。
羅念安冷哼一聲道:“告啊,你告啊,你告之前,我還要先告你呢。誣賴我家大姑娘清白,還要在我家惹是生非,我身爲三品誥命淑人,你一個無官無銜的民婦,在我跟前大呼小叫,這是大不敬。”
薛蘭芝哭着哭着聲音漸漸小了下來,也不知是羅念安的話嚇到了她,還是她也怕鬧得太大,她反而討不到好。烏氏在一旁看了,皺眉道:“清儀,過來,有沒有嚇着你?”
水清儀忙從司馬茹身邊跑了過來,抓着烏氏的衣裳道:“我沒嚇着,可是母親,爲何這位大娘把那位姑姑推到塌上,然後要賴在茹姑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