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會面都很客氣,羅念安很有禮貌,沒有給秦氏丟臉。而邢老爺也非常的溫和,讓人看了很有好感。
幾人在清風堂裡坐了一會兒,雙方居然都很有默契的只是寒暄,卻始終沒有進入正題。
秦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提議道:“時候也不早了,該談的事兒早些談吧,一會兒邢老爺還得回去,別耽誤人太長時間。”
羅念安忙站了起來道:“我那落影苑已經準備好了,這就帶邢老爺過去。”
秦氏愣了一下道:“這怎麼行,你一個小孩子,哪裡懂這些買賣上的事兒,還是就在這兒談吧。”
羅念安笑了起來:“外婆還擔心這個?大舅媽一定會幫我參謀着的,外婆只管放一百個心吧,難道外婆還信不過大舅媽?”
說着,羅念安看了詹氏一眼,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詹氏臉上一紅,忙保證道:“老太太放心,我包不會讓外甥女兒吃虧的。”
秦氏無奈,只能又吩咐了幾句,這才讓羅念安他們去了落影苑。
一千八百銀子是秦氏談好的價錢,在秦氏眼裡,這樣的價錢已經算是合理的了。可羅念安和詹氏心裡都清楚的很,憑着羅念安的那鋪子和田莊,一年的收入都不止這些。
賣鋪子可不是賣地,自然要把商業價值也算進去。羅念安笑着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詹氏心裡不禁打鼓,看來這外甥女兒可不好糊弄。
“你說得是,我竟忘了這茬,差點讓外甥女兒吃了虧。”詹氏苦笑着,轉頭看向邢老爺道,“您看,這價錢上……”
邢老爺急的一頭汗,你可沒教我價錢又要改的時候該怎麼說啊?
詹氏見邢老爺反應不過來,趕忙笑着對羅念安道:“是我大意了,我先勸勸邢老爺,安兒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
羅念安笑着點頭,看着詹氏和邢老爺急急忙忙的出了花廳,自個呷了口茶冷笑了一下。身爲一個小孩還真是方便呢,不但人家騙起她來不用想太多借口,不用太注意細節,就算真的被小孩發現了,大人也有藉口搪塞過去。
不過能讓詹氏徹底放鬆戒心也好,但太傻了,反而顯得很假。羅念安如今就是要一付“我很窮所以我很計較”的態度,來對待今天賣鋪子的這件事。否則不出三日,詹氏就該看出裡頭的貓膩了。
詹氏拉着邢老爺去了一邊,嘀嘀咕咕了一會兒,過了會又過來,終於那邊又給了個價錢,共二千四百兩銀子。
羅念安想了想,也不要逼的太急,於是點頭笑了:“這價錢雖然還是短了些,可看在大舅媽的面子上,也就算了。”
詹氏鬆了口氣,忙把準備好的契約拿了出來。羅念安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發現詹氏列的契約,遠沒有後世的那麼複雜。
說起合同,羅念安穿過來之前可沒少籤,她跟自己那家五星級酒店籤的合同,就等同於賣身合同了,條件不但相當苛刻,裡頭還有很多陷阱。
而詹氏列的這份合同,只說了羅念安將把鋪子賣給邢文釗,卻沒提其他的條件。想必,詹氏是覺得對付一個小孩,用不着太多的心思吧。
羅念安微微一下,自己提筆在那金額處寫了二千四百兩銀整,接着又在下頭簽了自個的名字,還按了手印。接着,邢老爺也上來簽字按手印。羅念安這纔對綠萼點了點頭,綠萼從後面上來奉上了羅念安那兩間鋪子和田莊的地契。
“大舅媽收好,這是地契。”羅念安說着,眼睛依依不捨的看着地契不放。
詹氏見狀,忙笑着遞給了邢老爺:“邢老爺趕緊趁着時間還早,去衙門備案吧,省得夜長夢多。”
羅念安聽她說出這話來,臉上露出一絲憂傷,可心裡卻跟笑開了花似的。快些吧快些吧,你越快,我就越高興。
邢老爺拿了地契文書立刻就告辭離開了,羅念安看了看屋外笑道:“時候還早,我今晚也就不打擾了,家裡還有事兒,我便先回去了。大舅媽若還有什麼事兒,只管來找我。”
詹氏心想能有什麼事兒,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羅念安了,可她萬萬沒想到,幾天之後,她還真的就去找羅念安了。
這日羅念安正坐在家中練着針線,就聽春櫻進來道:“侯府那邊的那太太來了。”
羅念安笑着放下繡繃問道:“怎麼不請進來?”
春櫻道:“曲媽媽迎着去了花廳,說叫我來請姑娘。還說姑娘閨房不大,不是待客的地方。”
羅念安笑着站了起來,讓春櫻伺候着換了件衣裳,這纔不緊不慢的往花廳走去。才走到附近,就聽花廳裡詹氏尖銳的聲音問道:“怎麼不是奴才?他簽了身契就是奴才,你姑娘是糊塗了不成?”
接着曲媽媽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舅太太,那老石頭一家籤的可不是賣身契,他們籤的是僱傭合同,一年爲限,一年過後若還要繼續僱傭就得另籤一次。當時我在場,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姑娘糊塗,只是那老兩口唸着姑娘的好,有心報答。本就不是什麼窮困潦倒的人家,誰會出來爲奴爲婢的呢?”
“那就叫你姑娘再跟他們籤啊!鋪子一賣廚子就跑了,這叫我還怎麼做生意?”詹氏一時氣急,竟說漏了嘴。
曲媽媽一聽馬上抓住痛腳道:“舅太太的生意,跟那老石頭有何關係?鋪子不是賣給了邢老爺嗎?”
“這……我的意思是,叫人家怎麼做生意。這邢老爺好歹也是托熟人找到我的,說起來也是我孃家那邊親戚的街坊,我孃家人成日與他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下還怎麼相處?”
羅念安在花廳外笑着直搖頭,這還真是應驗了那句“旁觀者清”,詹氏如今氣急敗壞漏了多少破綻出來,她自己看不出來,可是在別人眼裡,簡直可笑至極。真搞不懂當初她是怎麼攛掇成功自己的娘去玩私奔的?
“舅太太這話說的?孰親孰遠舅太太難道心裡頭沒杆稱?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說是舅太太孃家的親戚的街坊,就算是舅太太孃家的親戚,也不如我們姑娘親近些吧?舅太太爲了個外人,來遷怒我們姑娘,這未免有點太過了。”
曲媽媽是秦氏身邊的老人,曲媽媽在侯府時,詹氏看了她都要行個半禮的。現在曲媽媽說出這話來,詹氏下意識的就不敢回嘴,反而馬上反省,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了。
羅念安聽到這兒,這才緩緩向花廳走去,邊走邊對春櫻道:“你走快些吧,去晚了未免對舅媽不敬,怎麼這麼遲來叫我,舅媽進大門時就該通稟了。”
春櫻立馬配合道:“是奴婢不是,姑娘勿怪。姑娘這幾日因爲家事愁心,夜夜都睡不好,如今好容易能睡得着,奴婢怕吵了姑娘歇息。”
羅念安衝春櫻笑了笑:“你這丫頭,輕重不分,看我待會回去怎麼罰你。”
春櫻那邊一口一個“姑娘饒命”,羅念安這邊也進了花廳。
花廳裡,詹氏正坐在左邊的首位,擺在她手邊的茶碗連蓋子都沒掀開,看來詹氏真是急上火了。
“外甥女,你可來了!”詹氏一見羅念安就站了起來:“那鋪子是怎麼回事,爲何繡娘廚子並管事的一個都沒了?空有個鋪子有什麼用,你賣時可是提到了日後的利潤,才把價錢擡到二千四百的。現在只有個空鋪子,你這可不就是隻賣個地麼?”
羅念安先是衝曲媽媽伸出手去,曲媽媽忙過來扶了她去主位坐下,又給她上了茶,羅念安這才疑惑的說道:“舅媽說的是什麼意思?鋪子不都這麼賣的麼?況且我那鋪子,該賣的東西都賣的差不多了,當然是個空鋪子。”
詹氏見她糊塗,嘆了口氣把鋪子重要的是人力而不是物力這一點說明,接着又道:“你這鋪子一賣,第二天就人去樓空,連個渣子都不剩。那邢老爺還來找我,說我訛他呢。你快把人給我找回來,莫讓我背這個黑鍋。”
羅念安眨巴眨巴眼睛笑了起來:“舅媽說得好奇怪,那契約上可沒寫這些啊?若是舅媽要人,也該早點同我說清楚。不過即便舅媽要人,我也沒法給你呢。那些人都是僱傭合同,可不是我家的奴才。人家是自由身,要走要留合同上都寫的清清楚楚,如今時間到了,他們要走,怎麼就變成我的錯了?”
詹氏氣得一口血堵在喉嚨眼裡,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你……你這是在算計我?”
羅念安更加不解了:“舅媽今兒說的話怎麼一句我都聽不明白,我怎麼算計舅媽了?他是外人,我們要賣他東西,自然要指着高處擡價。舅媽不也在幫我麼?我還以爲舅媽是因爲這個,才故意幫我說服那邢老爺的呢?”
詹氏這下是真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旁邊的丫鬟忙上來拿帕子給她擦血,又是喂茶又是叫大夫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