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8 頂撞

賬房是範先生的地盤。

範先生幫忙清了場,屋裡便一個人都沒有了。

賬房中間有個長而高的胡桌,四周擺着八張椅子。

李蘅遠坐在向南的方向,然後請蕭福生落座。

蕭福生坐下後開門見山道:“請娘子以後不要再理會蕭掩,不要給他派差事,我決定給他訂一門親事,然後便讓他回老宅去守家業,再也不讓他住在城裡了。”

他的語氣冷漠,是種命令式的陳述。

李蘅遠一想,這話也可以那樣理解,就是她一直在理蕭掩,是她一直在派給蕭掩差事,是她耽誤了蕭掩的婚事?

怒由心生。

李蘅遠也不客氣:“這是您的意思還是蕭掩的意思?如果是您自己的意思,不好意思,我跟您沒有什麼交情,也沒有瓜葛,你沒什麼資格命令我,如果是蕭掩自己的意思,他可以自己來給我說,我也不喜歡聽旁人中間傳話。”

蕭福生猛然一擡頭、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畫,鼻樑直挺,肖像了李玉山。

不過可不是李玉山那樣的粗獷,作爲女子,別有一種英姿颯爽的驚豔,讓人過目不忘。

可以前都聽說李蘅遠又醜又笨。

而且什麼都不懂。

方纔的話,不像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啊。

蕭福生本來也沒想欺負她,只是他習慣了自己嚴肅的說話方式。

見李蘅遠有敵意。

他刻意放慢了句子:“我是爲了娘子好,蕭掩他不是好東西。”

李蘅遠之前已經對蕭福生印象不好,此時更是詫異:“哪有當父親的這樣說自己兒子的,蕭掩是不是好東西我不知道,反正他沒跟我說過你不好,但是你已經明明白白說他不是好東西了,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纔不是好東西。”

作爲長輩的蕭福生:“……”

李蘅遠冷聲道:“本來呢,我還跟他生氣,現在嘛,你越不讓我跟他玩,我就越跟他好,我就對他好,什麼好處都給他,我阿耶都不會命令我做什麼事,他會給我講道理分析利害,你一個外人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蕭福生這輩子除了李玉山,再就沒捱過罵,還是被小輩罵。

“你……”

“我怎麼了?”李蘅遠蹭一下站起:“我現在就去找蕭掩去,我請他吃飯,送他禮物,我就對他好,我……我跟他訂親,看誰敢跟我搶,哼!”

說完拂袖而去。

蕭福生望着她的背影直蹙眉,但人真的走了,他劍眉立起來:“太任性了。”

李蘅遠一直跑到二門口,然後站在門口捂着胸口。

花牆上的落葉輕飄飄飄到眼前,她望着,心裡有了片刻寧靜。

再回想起方纔的事情,嘆了口氣,自己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她撓撓耳朵,可是大話已經說出去,就算做做樣子,也得去看看蕭掩。

嗯。

李蘅遠提起裙襬,大步流星到了蕭園。

來開門的是嶽凌風。

李蘅遠問道:“他今日在家嗎?”

這院子裡只有兩個他是李蘅遠認得的。

嶽凌風不用想都知道李蘅遠問的是誰,搖搖頭:“沒在。”

“還沒忙完?”

蕭掩因爲要處理坊間牆的事,幾天內都在外面跑,但李蘅遠昨天聽說,事情已經完結了。

嶽凌風指着隔壁的院門口:“你知道那是誰家嗎?”

李蘅遠好像有些印象。

嶽凌風道:“那是蕭掩的父親家,之前我都沒聽他說過,這兩個院子在一起,就我來到這裡半年前,蕭掩自己做主和他父親分了家,所以牆都是新砌的。原來他還有個繼母和弟弟,不是他爹要給他訂親嗎?他去隔壁了。”

提到訂親,嶽凌風目光十分有含義的看着李蘅遠。

李蘅遠也本能的看着他。

四目相對,李蘅遠不開心的做個鬼臉:“你那麼看我幹嗎?”

嶽凌風道:“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李蘅遠:“……”

自從嶽凌風跟她說了要利用蕭掩之後,她們說話越來越隨意了。

李蘅遠眼珠一轉,低聲問道:“那我問你,他父親要給他訂親,他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

嶽凌風道:“他沒說高興,也沒說不高興。”

李蘅遠提着的心有些失落,難道是無所謂?

嶽凌風側頭看着李蘅遠呵呵一笑:“不過就是一晚上沒睡覺,他昨天忙完事情回來,就坐在屋檐下磨刀,磨了一晚上,今早我看了,那菜刀可以削鐵如泥了,然後他就去隔壁了。”

李蘅遠心中隱隱有種恐怖的感覺,捂着胸口:“他不是用劍的嗎?爲什麼拿菜刀,再說,爲什麼去自己的父親家裡拿菜刀。”

嶽凌風點着頭:“所以,你說他是喜歡訂親還是不喜歡呢?”

李蘅遠沉思着,目光轉向隔壁緊閉的大門。

所以蕭掩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

蕭家的院子,最前面是蕭福生待客的敞廳。

在敞廳之前,是三層高的臺階,然後一段寬闊的路,直接到大門。

地方不算大,但站三個人夠用了。

蕭掩站在臺階上,一身黑色圓領,腰間扎着同色鑲玉腰帶。

頭上金環束髮,腳上一雙雲靴。

配上他俊朗無雙的五官。

真是長衫垂垂,明豔不可逼視。

怎麼看都是令人喜歡的優秀少年。

可是他身後臺階上放着一把菜刀。

那刀刃在陽光下寒光四射,一看就十分鋒利,就破壞了他的謙和,顯得他是那麼冷血讓人不想靠近。

他的對面,也正是臺階下,站着兩個人。

一個婦人,約莫三十多歲,瓜子臉,柳葉眉,穿戴都是時下流行的服飾和髮髻。

小巧的嘴看起來很是柔媚和玲瓏。

婦人肌膚也很白皙。

總之是個漂亮溫柔的女子形象。

可惜她右邊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疤痕已經是粉紅色,可以看出是許多年了,就生生顯得她有些猙獰,並不美。

她身旁是個十二歲左右的少年,細看跟蕭福生臉型相似,不過眉眼像婦人。

這二人正是蕭掩的繼母王氏和弟弟蕭擇。

蕭掩正在跟王氏說話:“我只問你,選你的外甥女跟我訂親,是不是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