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凌府三房趙姨娘生下一個男嬰。丞相大人按照孫子們的排字,給這個小孫子取名凌景文。三房過繼掉一個兒子,現在又生了一個兒子,丞相夫人破例給妾室姨娘賞了不少東西,還重賞三房兒媳崔氏,沒口子地誇讚她賢惠大度,三房在她的操持下人丁興旺。
肖文卿送了份禮物過去,面對婆婆的暗諷一笑而過。主動給自己夫婿安排女人生孩子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這種賢惠不要也罷。反正四房和丞相夫人的關係已經鬧僵,她也不費心地討好婆婆了,就等着將來分出去另過。
七月上旬,朝中發生大事,皇上定太子結黨營私、包藏禍心,貪污枉法、不忠不孝……數條大罪,撤去其太子之位,封東海王,分封大慶的東北半島。東北半島目前尚處於未開化地帶,太子等於被貶去開荒了。【晉-江原創】
太子倒臺,依附於太子的諸多官員頓時驚慌失措,他們中真有觸犯國法的,這次全被皇上定罪處置,殺的殺貶的貶;本身沒有犯錯的也多少被太子牽連了。皇上開恩,允許這部分官員選擇要不要跟隨東海王一起去東北半島。
東北半島遠離大慶京城,天高皇帝遠,東海王去了便是土皇帝。
真心忠於前太子、現任東海王的,還真有幾位追隨東海王了。
凌宇軒辛苦了半年之久,終於可以休息了。他和肖文卿已經搬進清水軒,每日起牀便能看得到滿湖的蓮花。七月蓮花美,滿眼的碧綠蓮葉和粉紅色蓮花,望得人心曠神怡;湖風吹拂,蓮花搖曳,淡雅的蓮香沁人心脾。
就此躺在木板迴廊上,凌宇軒悠閒地撥弄着湖中的蓮花。肖文卿挺着大肚子坐在他邊上,有些浮腫的雙腿便直接泡在清涼的湖水中。今年因爲懷孕,她特別怕熱。雲三娘和乾孃都說,夏季用冰固然涼快,但房間久不通風不易於孕婦,所以她只好經常坐到清水軒最靠近湖面的陰涼迴廊上乘涼吹風。
“宇軒,我還以爲皇上一直都選中東海王,沒想到東海王做了幾十年太子後被皇上廢了。”肖文卿搖着頭道,將丫鬟們挑選來新鮮蓮蓬拿過來剝。
“我和父親也是這樣認爲的,可是等皇上開始派我查皇太子和他屬下過錯的時候我才察覺,皇上決定廢太子。”凌宇軒道。不知道替皇上和諸位皇子相面的青河道長向皇上說了什麼,皇上年後就開始着手廢太子事宜。皇上也許心中早就有廢太子的意思,只是廢太子會牽涉太多官員、動搖朝廷根本,他已經年過古稀,沒有時間和精力做這樣的大動作,所以一直猶豫不決,青河道長的相面結果則促使他動霹靂手段,對朝廷進行革新。
“沒有了太子,皇后和秦王應該急不可待地找人奏請皇上立新太子吧?”肖文卿問道。她記得他說過,秦王絕對不會是繼位新帝。
“已經有大臣上本,太子之位不可空懸太久,請皇上快些選立新太子。”凌宇軒道。皇上的衰老是事實,羣臣不希望皇上哪一天突然駕崩,沒有太子的大慶因爲諸皇子爭奪皇位弄得滿朝血雨腥風京城血流成河
“你和父親現在也吃不準皇上的心思?”肖文卿驚訝地問道。宇軒被皇上委以重任,除了明裡是保護皇宮和皇上的龍鱗衛指揮同知,暗裡還掌管着皇上的秘密探子,他如果都猜不出皇上的心思,只能說君心深如海,皇上手頭還有其他宇軒不知道的勢力替皇上效力,做宇軒不知道的事情。
凌宇軒坐起身來,貼到肖文卿耳邊低聲道,“可能是睿王。”太子被貶東海王,有皇后撐腰的秦王一時風頭無二,誰會想到皇上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立秦王爲太子呢?
睿王?
將剝好的鮮嫩蓮子往凌宇軒嘴裡一塞,肖文卿道:“我沒見過。”她只記得今年春闈,睿王是監考官之一。
“這是一條潛龍,韜光養晦很久了。”吃下蓮子,凌宇軒道,“在有太子的時候,他很安分,估計也只想做個賢王。”睿王母妃早亡,他一直投靠太子,根本沒有想過將來取而代之。太子不在,面對欺負過他很多次的秦王,他要麼屈服投靠,要麼搏一搏。他恭敬謙卑地幫助太子很多年,在太子黨心中印象很好。
“皇上也沒有急着立太子,估計他相信青河道長的話,他還有很多時間。”凌宇軒道,接下來就是秦王和諸位皇子在皇上面前的表現了。他只需要按照皇上的旨意辦事即可;父親已經決定表面中立,暗中支持睿王,保證凌家今後幾十年的榮華富貴。
只要皇上能多活幾年,宇軒和她應該就能多過幾年安穩日子。
肖文卿心中思忖着。
“文樺要回來了吧?已經七月底了。”凌宇軒不想繼續透露自己的公事讓肖文卿爲自己擔憂,便把話題轉到肖文樺身上。
“六姐夫給文樺四個月的假期,文樺會盡量在期限內趕回來的。”肖文卿道,“西陵距離京城路途遙遠,半道上若是遇到雨天也許就不得不延期了。”
“你爲文樺選中姑娘了沒有?”凌宇軒問道,也拿起蓮蓬來剝。
“有四個容貌不錯,性格比較符合他要求的。”
肖文卿道,“我都畫了畫像,就等文樺回來挑選。被挑選的姑娘是她們家族用來聯姻的,她們本身的意願不被人重視,我也不可能瞭解她們是否有意中人,所以我打算等文樺選中一個,就悄悄請六姐的長女把文樺的畫像送給那姑娘,試探那姑娘喜不喜歡。如果姑娘看不中文樺,文樺就重新挑選。反正光看畫像,他們也沒有多少感情,更談不上傷害到彼此。”
凌宇軒將剝出來的第一個嫩蓮子塞進肖文卿嘴中,讚道:“你考慮得很周全,讓沒有見過面的年輕男女給彼此一個選擇的機會。”很多人成親前連對方的臉都沒有見過。
“對了,告訴你一件事。”凌宇軒笑吟吟道,“何長青身上又發現數條人命,皇上這次沒有姑息他,將他打入天牢等候處決。”皇上趁廢太子之際處置了朝中一批官員,空出了一些官職,正在翰林院等待機會的各期進士有福了。
“何長青?”肖文卿立刻想起來了,急忙問道,“鴻臚寺的何俊華和他的夫人怎麼樣了?”對她有恩的春麗就依附這兩個人呀。
“鴻臚寺何俊華目前被關在刑部大牢,等候處決。”凌宇軒淡定道。
肖文卿頓時傻眼了,何長青爲官幾十年,欺上瞞下貪贓枉法,草菅人命,只要證據確鑿,處死就處死了;何俊華做官也就四五年,而且做的朝會宴席祭司贊禮的文官,怎麼也要被處死?
“何俊華犯了什麼罪?”肖文卿詢問道,
“何俊華才學平庸,多年尸位素餐,而且利用其父身份貪污受賄,還搶佔別人合法田產。另,他十六歲的時候弄死了一個通房丫鬟,然後由他母親花錢堵住了那丫鬟父母的嘴。”凌宇軒道,“雖然簽了死契的丫鬟主人可以重罰轉賣,但主人弄死她依然要負責。”打死簽了死契下人這種事情一般是民不舉,官不究。現在的情況是,他要何俊華死,哪怕何俊華罪不至死也要死。
“何大夫人呢?”肖文卿問道。
“何家被抄家,家產充公。何家老二何彥華決定和舅舅一家追隨東海王去東北半島,皇上恩准,他不日將帶他的生母和妻兒隨東海王一起出發;何老夫人因爲是縣主,皇族旁親,皇上開恩,讓其保留嫁妝和貼身僕婦,就是從此要搬出何家現在居住的府邸。”
凌宇軒頓了頓,英俊的臉龐閃過一絲陰暗邪惡,“因爲宮中容妃娘娘、何長青的妹妹苦苦哀求,所以何長青三個未成年的兒子一個未成年的女兒一個兩歲孫子,全部交由何老夫人撫養,其他妻妾僕婦家奴一概收入掖庭等候發賣。何俊華之妻劉氏得知消息後,當即精神失常,狂笑着投井自盡了。”
文卿善良大度,得勢後對何家諸位夫人採取不理睬態度,表明沒有興趣報復,他卻自認沒有君子的大度,非要爲文卿報復一番不可。何家可以不用這樣慘的,可是他在收集何家有罪證據的時候格外出力,在向皇上彙報何家情況的時候也加重語氣,於是皇上嚴懲何家了。
何家居然淪落到此等境地?
肖文卿一把抓住凌宇軒的手,急切道:“何家的僕婦家奴全部都要發賣嗎?”
“對。簽了僱傭契約的寬鬆些,他們有錢就能給自己贖身;簽了死契的,他們會被隨意發賣掉。”凌宇軒道。
“何家僕人什麼時候開始被髮賣,我需要買人。”肖文卿道,心中焦急起來。
“春麗是不是?”凌宇軒道,“我昨天派福安向掖庭那邊打招呼了,等開始發賣這批奴婢時,那邊直接把春麗送到丞相府四少夫人這邊來。”摸着肖文卿豐腴柔滑的手腕,他心情很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文卿被何俊華夫妻逼得自行破相,還差點被髮賣青樓,現在他狠狠地替她報復回去了。文卿自覺欠着春麗很多,他把春麗弄到她身邊讓她報恩,了結她的心願。
“這太好了。”肖文卿高興道,“還有趙媽媽,何大夫人院中的一個僕婦,往日裡對我和春喜多有照顧,你也幫我把她買過來。”其他的人,她就沒有那樣的心了,因爲感情平平淡淡。
“我會吩咐福安的。”凌宇軒道。現在福安福寧這兄弟倆已經正式到外面做事了,他現在的小廝是新安新寧兩個還不滿十五歲的小少年。
“我一直爲春麗擔心,現在何家出事,我反而能照顧她了。”肖文卿喜悅道,“等她心情平靜過來,我要替她找個忠厚老實,不介意她做過通房丫鬟的男人。”自然,春麗的賣身死契會作廢掉。
凌宇軒微笑着凝望她因爲懷孕變得豐滿不少的臉龐,眼中充滿寵溺。只要她開心,他偶爾以權謀私又能怎麼樣?宮裡的容妃早就過氣了,只是一個妃子,就算通過某些渠道知道何家悲慘下場是因爲他對皇上添油加醋地說何家的罪,又能對他怎麼樣?
目光滑到肖文卿高高挺起的腹部,他心中更是充滿溫馨。宮裡的女太醫替文卿摸過胎位,說她胎位正常,難產機率不大。再過兩個月,他和文卿的第一個孩子就要出生了。它是男孩還是女孩呢?雖然宮裡太醫可以通過號脈有七成把握知道胎兒的性別,但他不想提前知道,因爲文卿擔心她懷的是女胎讓他提前失望。
只要是他和她的孩子,他都喜歡,不過如果先生男孩的,下面的妹妹會有哥哥保護,所以他心裡更期盼文卿先生兒子。
至於生出嫡長子能不能增加自己在父親心中繼承家業的分量,他現在已經不在乎了。鬧心的婆婆不需要天天請安伺候,文卿的日子會更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