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道觀,已經是整個大廣場的一部分,外表修葺一新的道觀,和鐘樓,文廟一起,是廣場上僅有的三個建築,文廟和鐘樓在中間,道觀在西邊,原來通往道觀的小巷子和破敗的圍牆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圍繞着道觀種的一圈桂花樹,只在道觀正面留了個缺口。
王況他們到廣場的時候,已經是炊飯的時間,按理,這時候街道上及廣場上的人不會太多,廣場上有三三兩兩的孩童在嬉戲打鬧,其中還有一個孩童正在放着紙鳶,有幾個孩童含着手指,一臉的羨慕看着天上飛着的紙鳶,其他的孩童有的在地上抽着陀螺,有的在耍着從河灘上撿來的漂亮的鵝卵石,相互比較着誰的漂亮……
王況的到來,在那些年紀大些的孩童中引起了騷動,他們歡喜的叫着:“小東家哥哥,小東家哥哥。”嘁嘁喳喳的就圍了上來,那個放紙鳶的孩子也是一下就將手中的紙鳶線塞到了一個羨慕的看着他的孩子的手中,也圍了上來。
“乖!”王況笑吟吟的變戲法般的從袍袖裡掏出了一大把的琥珀糖,一把塞到了一個個子最高的孩童手中:“給大家分分,哥哥有事啊,等有空再來陪你們玩。”很怪,建安的孩子,叫王冼全是叫小哥哥,叫王況全是叫哥哥,哪怕他們的阿爹阿孃是王況的平輩或者是更低一輩也是如此,這個叫法,當初是跟醜醜學的,後來久而久之的就成了傳統,而當他們長成了少年後,就會改口叫小東家和小小東家。
“哦,吃糖咯,吃糖咯。”小孩子們歡呼一聲,卻也沒一鬨而散了去,竟然在幾個年紀稍微大些的孩子的指揮下,三三兩兩的分散到了道觀的周圍,一臉的戒備,盯着偶爾路過的幾個不是建安人的路人,但得出來,那幾個年紀大些的,應該還是童子軍的成員。
徐國緒哭笑不得:“二郎,你這童子軍可厲害,誰都不放過的,看看,連某跟在你身邊,他們也不放心,盯着某呢。”
王況哈哈一笑:“玩去吧,哥哥就到觀裡看看,這是在建安,沒事的。”孩子們聽了這話,這纔在那幾個童子軍的指揮下,哄的一聲散了,卻不是去繼續玩耍,而是跑回家去了,想必是急着回去,將小東家哥哥回來的消息告訴阿爹阿孃,他們卻是不知道,王況打從進城門開始,人還沒回到家呢,建安城裡的大人們就都知道了小東家又回來了。
“嘖嘖,怕這也是大唐獨一無二的奇景,文廟和道觀相距如此之近。”徐國緒搖着頭,跟在王況身後邁進了以桂花樹爲柵欄的道觀所在,他這是感慨建安人將王況視爲了神靈般的存在,也只有王況,纔可能有如此的待遇,不敢想象,萬一哪一天,聖人和二郎同時出現在建安街道上,你說建安人是尊敬聖人多些呢還是尊敬二郎多些?算了,咱不考慮,聖人都不在意,自己怎地就想到了這層上去?
進了道觀的範圍,幾年沒來,王況竟然還是覺得這道觀依舊是以前的樣子,還是那個長滿雜草的空地,還是道觀前那棵小樹,還是那個被雨水衝擊出來的小水塘,所不同的是,小水塘顯然是被人細心的維護過,周圍用鵝卵石圍出了個小岸,說是水塘,其實也就是個小水窪而已,這個水窪,曾經是王況兄弟倆的生活用水來源,也不知怎麼被建安人保留了下來。
同樣的,雜草猛的看去是雜亂無章,各種不同的草沒有秩序的亂長着,但一樣有人修葺過的,整個小院子,沒有一棵讓人覺得很突兀的長得特別高的草,這和野外的真正雜草地是截然不同,顯然是有經過人工照料,將那些不好看而且長得高大的草比如說蘆葦都清除了。
道觀的外牆和房頂是新的,門窗是舊的,但在王況的眼中,並沒有覺得格格不入,彷彿本該就是如此,彷彿他記憶中的道觀就是這樣的。看來,建安人這是特地去請了名匠來修的這個道觀。
進得門,塑像果然還在,地面還是那樣的坑坑窪窪,還有門口那個用柵欄圍起來的地竈以及王況兄弟倆當初在塑像前鋪的稻草,都還在,只是由於年歲有些遠了,稻草已經變得有些灰敗,但是絕對沒有人去動過這些稻草,它們依舊保留着王況兄弟倆在這裡睡過的最後一晚的樣子,甚至王況當初用來當柺棍支撐大病剛愈的身體的小樹枝,也還是那樣的靠在塑像那殘破了的腿上。
王凌比王況先一步到的道觀,這時候他正站在一邊,仔細的看着那泥胎塑像右手拈着的蘭花指,見王況等人進來,就往後退了一步,讓王況上前來看個仔細。
王況這時候纔是第一次真正認真的打量着這個泥塑像,尤其是它那拈着蘭花指的右手,越看這塑像,王況覺得越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似乎這個塑像,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顧不得想那麼多,王況端詳了一會後,就開始圍繞着塑像的三面上上下下,仔細的查找了起來,塑像的後背就是牆,那堵牆還是原本的牆,當初這個道觀,也就只有塑像身後的牆是完好無損的,既然是本着修舊如舊的原則,這牆也就保留了下來。
繞了兩圈,都沒什麼發現,王況突然想起所謂泥胎像,都是中空的,泥胎塑像的建造比起木胎來甚至更要複雜,要先用溼砂堆出一個人的輪廓或者是用稻草扎出一個人形,然後是一層麻布一層摻了糯米雞蛋清的泥糊上去,密密實實的糊上至少十來層達到至少兩寸來厚,然後再在外面糊上一層更厚的粘土,等半乾了之後纔開始塑形上彩等這些細節部分。
而不管是以稻草爲裡還是以砂爲裡,都會在塑像的後背開個口子,因爲塑像完成後,想要上神壇還有一件事是必須做的,那就是要抓一隻蜂子,將泥塑像內容物掏出來後放到泥塑像的裡面,爲什麼這麼做,王況沒去了解過,有人說是給塑像注入生氣,有的說是開光等等,各種說法不一。而那個口子,不會再用泥糊上封好,而是會用一截桃木削成塞子堵上,有的地方,則乾脆將蜂子封在桃木塞裡,再塞好塑像。
塑像和牆其實還是有一尺來寬的距離的,王況就爬到了基座上,側着身子,勉強擠進了半個身子,伸出手去在塑像的後背摸索了起來,果然被他找到了那個桃木塞,王況一把就拔了出來,泥塑塞的桃木塞不可能很緊,怕撐裂了塑像,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泥塑會越來越幹,那孔也會越來越大,桃木塞只消輕輕一拔就拔了出來。
先是看看木塞,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在木塞衝裡的一側還有個小木塞,想來這個塑像的封靈就是採用將蜂子封在木塞裡的做法,王況也沒去拔那個小木塞,隨手就將其放在一邊,手又伸到那個孔洞裡掏摸了起來。泥塑像並不是很大,王況又有半個身子塞進了縫隙裡,加之泥塑的內裡空間也不是很大,只比一個人稍微大一點的泥塑像,哪怕是坐着的,扣掉了幾寸厚的泥殼,裡面的空間,不過就是半尺來寬兩尺來高的高度而已。
突然,王況臉上一喜,他的手摸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東西不大,也就王況的巴掌大而已,正好是泥塑背後開的小孔可以通過的尺寸。王況小心翼翼的將其拿了出來,因爲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所以王況很小心,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將東西搞壞了,而且,這個泥塑對建安人而言意義不小,王況也不想把泥塑像給搞破損了。
擔心還有什麼遺漏,王況又伸手進去再摸了一遍,直到再三的確認了泥塑內裡再也沒有其他東西了後,這才跳下了基座,舉着手中那個四方的東西端詳了起來,王凌,徐國緒和李業嗣見王況拿到了東西,就也圍了上來看。
天色還沒有全黑下來,要等到全黑下來,也得等到普通人家都用過晚飯並且洗漱完畢之後,如今建安人已經不在意那點燈油燭火錢了,但是先輩們爲了節省燈火而養成的天黑前用完餐的習慣還是被他們保留了下來,畢竟這是大家都習慣了的生活方式,再說了,吃早點有什麼關係呢?晚上若要是餓了,還有消夜麼。
四四方方的東西,黑漆漆的,質地很輕,似乎是一個木頭盒子,但王況卻知道不是,這個東西,同樣不應該是出現在這個時空的,這是一個在質地上很像木頭,如果只看不摸,沒人知道是什麼,但王況的手能摸得出來,這絕對是人造的東西,木頭的質感不是這樣的,結合重量,似乎是塑料類的材料。
盒子倒是很明顯的有蓋,有鎖釦,而且沒上鎖,王況將盒蓋打開。徐國緒一見到裡面的東西,“噝!”的倒吸了一口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