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泊不是一個出色的將領,但也不是個窩囊人,一個能把親民工作開展的如此有聲有色的人,怎麼可能放着那些守衛的兵士在那站崗看着別人吃自己喝西北風呢?他一聲令下,所有將官都是先草草的吃上一點填了肚子,然後去把那些哨兵都換了下來,這個舉動贏得了水軍兵士們一片的喝彩聲。
然則這些個將官卻也不會是白替兵士站崗的,世家出身的王霖泊也懂得安撫衆心,特地的跟富來客棧的掌櫃打了個商量,等過一兩日,就在富來客棧擺上幾桌,衆位將官可勁的造就是了,也因建州水軍是自家小東家一力促成而建的,在富來分號掌櫃的眼中,那就是絕對有別於鎮軍的,因此富來分號的掌櫃也沒那猶豫,直接就開口說還是富來請客了,倒是王霖泊經此一來,既贏得了當地百姓的一聲贊,又贏得了水軍將士的更大忠心,卻是不用他花一個銅子兒。
不光是如此,王霖泊還把那些平日裡和水軍關係很是密切的商家掌櫃都邀請了過來,一些和水軍打交道很多的漁民也是在他的邀請之列,還有邊上鎮子裡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在其中,因此這麼一來,整個用餐的人次就達到了一萬兩千多人,這可是東治港難得的大聚會,只差一個人數上沒法和福州的流水大席人數比,但其他方面卻是隻好不差的,流水大席可是家家戶戶都烹食。這技藝是有好有壞,可這次的聚餐主廚的卻都是經過挑選的高手,就是伙伕也不過打打下手而已,當然不是尋常百姓那點的些末技藝所能比擬得了的,是以,不管是兵士們也好,船廠的匠人傭工也罷,個個都是卯足了勁的胡吃海塞。
吃到了後來,竟然開始行起酒令來,水軍的酒令倒也特別。特別處不在於令,而在於懲罰的方式,贏了的就吃酒吃菜,輸了的,那就對不住了,給我下海去,不摸到一條魚別想上來,這空地也是緊臨着海邊的,卻也不是海灘。而是一整塊的大礁石,足有兩丈多高。直直的插到海里面去,因此在吃酒的當間,就時不時的聽到“噗通”一聲響,是那輸了酒令的兵士下海摸魚去了,摸得的魚自然是直接的送到竈臺那邊去讓師傅們趁着新鮮下鍋烹了吃的。
“哎喲媽呀,這幫兵士們瘋了麼?以前從來不來這一片抓我們的,今天都撞了邪了,一個接一個的來?”要是礁石下這片海域的魚兒們有思想的話,恐怕這一句就是它們想得最多。最鬱悶的了。
王況他們到時,正是一幫子的兵士們脫了外袍噗通往水裡跳的時候,這時候天還沒完全的黑下來,徐國緒在二老嶼吃烤牡蠣還沒吃過癮呢,想想下,雖然是有百斤,但刨去了那厚重的殼,也不過三四十斤頂了天了。而島上足足有一火的守衛兵士,加上王況他們十來個,就是六十多人,一人也不過分到兩三個而已,哪能吃得飽?靠牡蠣的美味,其他人不知道,王況自己一個人就能一口氣的消滅了二三十個去還不帶飽的。
問明瞭兵士們跳水的緣由。徐國緒就嘿了一聲:“你們怎麼這麼死心眼哪,也不瞧瞧。這魚天天吃,你們也不膩?聽某家的。輸了的也不要去摸魚了,就去撬牡蠣,去挖花蛤,抓螃蟹,牡蠣一人要起碼撬二十斤才行,花蛤要挖兩斤,螃蟹麼,比較難抓,那就兩隻,要大的哦。”
二十斤的牡蠣其實也不多,一個就能有半斤了,也不過四十來個的樣子,要是尋對了礁石,不要說二十斤,就是一百斤也不過頓飯的功夫就可以做到,比起兩斤的花蛤來說,並不算多。尤其是在軍港這個重地裡,平日可是禁止漁民在這一段逗留的,所以這一大片的地段,這幾年來就是魚兒們和蝦兵蟹將的天堂,很是聚攏了不少的。
有建州出身的兵士當然是認出了這個說話的那就是跟自家小東家非常莫逆的兄弟,也是在建安赫赫有名的吃貨一個,別看徐國緒來建安沒幾次,但他的好吃早就從建安的大小官員嘴裡傳到了百姓們的耳中去了,好吃的人大多都懂得吃,尤其還是小東家的兄弟,他既然這麼說,必定是有其道理在的,於是就帶頭起鬨,說是要改了規則。
改就改吧,這也是建州兵這麼說纔會大家都同意,誰讓建安是天下大比之地呢,誰讓如今的建安隨便到哪一家去,都能拿出至少一兩個拿手菜來呢?這可是烹飪界的聖地來的,聽他們的準沒錯,於是就改。
徐國緒一看,樂了,得,這下又有口福了,於是他一把抓住一個穿了富來客棧制服的夥計:“去,整倆燒烤架來,讓其他的人也都去準備幾個。”
“你誰呀?你說整燒烤架就整呀?你個胖子,好生的有的吃的卻要來搗亂,你難道不知道現在食材還是有缺的麼,這些個郎子們自發的要下海去摸魚來補充食材,你倒是好了,一句話就改了,要整你自個整去,某家沒空。”沒曾想卻是個脾氣衝的,而且,這富來分號裡,也就那麼一兩個人認得徐國緒,其他人都是不知道他是哪根蔥的,就連王況要是跑到分號去,估計認識他的人兩個手掌都足夠數了。
王況聽了卻是皺了皺眉,話不是這麼說的,不管今天是誰掏錢,既然你作爲一個夥計,就要有做夥計的覺悟,不能因爲今天是富來客棧掏腰包而以爲別人都欠了他的似的,來者都是客,既然能來這裡,那就是富來客棧的顧客,不管這顧客是不是掏了錢的,總之,這不是一個夥計需要關心的問題。
“喲呵!你小子嘴還挺硬的。”徐國緒也來了氣,不過卻也沒有拿他的身份出來壓人,反而是一站,將個王況擋在了身後,不讓那夥計和王況對上話,他眯着眼,盯着那夥計,“去,還是不去?”
“不就是個燒烤架麼?喏,瞧見沒?十步開外,那個帳篷裡就有,自己個整去,某還有急事呢,沒空,你瞧瞧,這裡面的夥計廚師們,哪個不是忙得滿頭大汗的?”
王況怒極,這態度也太惡劣了些,他一把拔拉開徐國緒,走上前一步:“去,還是不去?”現場有許多的人都已經看到了這邊,王況再怎麼生氣,也不能不顧忌到別人的面子,而且,在王況的印象裡面,富來客棧的夥計,還真沒出現過有這麼壞脾氣拿架子的,這裡面,或許有隱情,表面現象並不能代表着本質,這個道理王況是知道的。
或許是王況的氣勢讓那夥計有些受不了,也或許是許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到了這邊來,那個夥計囁嚅了半晌,道:“好罷,某就去幫你搬來。”說完轉身就往他先前指着的方向行去。
“二郎莫氣。”徐國緒反而安慰起王況來,“興許這小子剛好碰到不可心的事也不定,總得將事情弄出個原委清楚來纔是。要說麼,某家也是有錯的,不該一把就拉住了讓他去做事的,換了二郎你,如若是有一個人突然的跑過來說,王二郎,你給某家去辦某事去,你氣不氣啊?想必你也是有怨的,你誰呀,你憑什麼使喚我?”
“我省得的,自有分寸。”王況情知徐國緒是在爲那夥計開脫,不過徐國緒說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換了其他人,突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支使着去做某事,都會有牴觸心理,尤其是二十出頭,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在富來客棧,夥計的年紀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出頭,一般在富來從當學徒算起,頂多幹個五年七年的,就能在擴張迅速的富來客棧當上個小小的管事,能力高的還能被外派了去執掌一方事物,富來的外派和其他酒樓商行外派不同,富來的外派是有外派補貼和帶薪探親假或者說是安家費的。
黃大不動聲色的離開了,不大一會工夫,就將富來分號的掌櫃的帶了過來,掌櫃的也是從建安總店出身的老人,見到王況,就笑逐顏開:“小東家您可來了,昨兒個要不是黃大郎捎了話攔着,某就要去驛站了,說真的,這些年您去了長安,可把我們給想死了,當初小東家在客棧裡的日子,那是多自在呀。”
“還不錯麼,幾年不見,就當上了個分號掌櫃。”王況笑着提起腿,那分號掌櫃趕忙的一捂頭道:“小東家可別,您那一招如今不好使了,孫二當年可沒少拿我們來練的。”不料還是屁股上捱了王況一腳。
分號掌櫃的名字,王況早就忘了,自打他當上宣德郎之後,就很少過問富來客棧的小事,一應的事物都是丟給孫銘前和孫掌櫃來決斷,只有碰到大事他纔會出面,而那幾年裡,富來客棧是擴張的最厲害的,人員的補充也是非常的迅速,除了當初的一些老人,王況幾乎都叫不出名字來,但有的後來的人,王況還是有些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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