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有了消息傳來,黑龍帶着那倆城門兵和幾個孫家莊上的漢子,在建安東面的東平縣內抓到了其中的一個,東平也是建州一縣(今松溪及浙江慶元兩縣的前身,宋時改名爲鬆源縣,後慶元分出),相對於建州其他縣而言,東平縣的發展是最慢的,概因其於衢州及龍泉的聯繫比之於和建安的聯繫更緊密的緣故。
抓到的是小的,在湛盧山(便是歐冶子鑄出湛盧寶劍之處)的一個小山洞裡躲藏,沒想到卻被黑龍鑽進了洞去一口咬着脖子拖了出來,當場就被咬暈了過去,孫家莊的漢子們還以爲這回抓不到活口了,那倆城門兵卻是很篤定的保證,黑龍下嘴很有分寸,絕對不會傷到性命,就只是咬暈了,醒來後傷也很輕。
事情和王況所推斷的有很大的出入,許三父子是接到了長安來的密令,要去南山的洞府裡一探究竟,尋找石像發聲的原因,也要看那洞府是不是真的是王況的師父修行的所在,如果是的話,就要將洞府內掘地三尺,想辦法找到王況師父存在的蛛絲馬跡,能找到什麼秘笈之類的是更好,但要找不到,能有其他信物也行。他們原本是躲在村外和長安來的人接頭,結果被有早起到處遛躂習慣的老族長撞見,二人見事情敗露,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於是和長安來的密使一起,先是用石塊將老族長砸倒,又怕老族長不死,在其胸口上補了一刀,然後許家子往東跑,許三則向北去南山。
至於平盛田的失蹤,卻不是他們所爲,許三父子甚至不知道富來客棧有平盛田這麼個人物,魏王密使就更不知道平盛田這個人。
案情一下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以平盛田的性子,從香紅苑到富來客棧,只是一柱香都不用的工夫就能到,即便是再有急事要馬上走,富來客棧也是去城門的必經之地,按香紅苑的說法,平盛田是一大早,約摸天放亮是就離開香紅苑了,可富來客棧每天剛放亮就已經開張賣早點了,凌晨時候,除了鄺大,王師傅和孫嘉英這樣的大拿不用起來外,其他的廚師和幫廚及夥計都在店裡忙着。所以,平盛田沒有任何的理由不告而別。
“二郎你看,有沒可能是那個?”李業嗣對平盛田的無故失蹤也是迷惑不解,他心裡一直存在一個疙瘩,沒解開就永遠不痛快,因爲孫老族長的遇害,很有可能牽涉到許多方面,加上王況用狗來追蹤的結果,他也很關心,所以,這個案子是他目前最爲關注的事件,得知抓到一個,而且平盛田的失蹤和許三父子無關後,他第一時間就找上了門來,那讓李業嗣鬱悶了好幾年的人,總讓他如鯁在喉,一天不摳出來就不舒服。
“先查再說。如果真是那個,不管他什麼身份,某也要他好看。”王況火冒三丈,如果平盛田的失蹤真的不是許三父子所爲,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還有另外的一股勢力埋伏在旁邊也不是剛潛伏下來的,而是已經在建安扎根多年了,連許三父子都不知道有平盛田,這一股勢力的能量可想而知。
王況現在的感覺,那就是身邊有了一頭餓狼,隨時隨地都能撲上來咬他一口,這個釘子,必須先除掉。李業嗣說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但是現在沒有任何的證據將矛頭指向那邊,所以,只能是嫌疑,而且是小嫌疑,不是大嫌疑,以那人的身份和地位,也絕對不會看得上一個平盛田。
第三天夜裡,許三也被抓到了,不是大黃和那條細犬的功勞,而是南山巡邏的獵戶發現有人鬼鬼祟祟的,就將其抓獲,結果正好碰到循跡追來的衙役。自上次的石像失蹤事件之後,南山的獵戶們就加強了巡邏的力度,有幾戶人家,乾脆將自己的家搬到了進山的那條唯一的路口上,不管任何人,除非他是空手來空手去可以爬山越嶺的從其他方向進山,但只要帶了比較重的東西,就只能從這條路進出。
許三就是被獵戶的家人發現其形跡可疑,又比較狼狽,因此就着人通知了巡山隊,五六個獵戶前後包抄,將許三抓獲,同樣和王況所料的差距很大,許三卻是沒什麼工夫,只是在魏王府裡跟着衛士學過兩年而已,五六個獵戶的包抄,加上他匆忙逃亡,根本來不及備乾糧,又不敢到村鎮上去買,加上他在來建安前又是沒怎麼幹農活,對山裡的什麼東西能吃,什麼東西不能吃卻是不瞭解,也不敢隨意的亂吃,餓了兩天了,早已經沒了力氣,所以,幾個獵戶幾乎都沒動手,許三就束手就擒。
又是兩天過去,平盛田已經失蹤五天,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這讓王況感覺很不好,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平盛田的阿孃,雖然沒見過她,但王況卻能想象得到一個女人倚門天天盼望着兒子早日學成歸來的心。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年代裡,能夠支持自己的兒子放棄學業,放棄功名而投身於匠人行列,投身於他所喜歡的事業,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傾注了一個母親對自己兒子多大的關愛和支持及理解。就是在後世,這樣的母親都非常的少,很少有父母能理解兒女心中的追求,理解和維護兒女所鍾愛的東西,像平盛田的阿孃這樣的母親,無疑是偉大的。
平盛田爲人很低調,這爲他專心學習廚藝帶來了很大的好處,少了許多的干擾。但同時,也正是由於他的低調,使得知道他的人,見過他的人並不多,這就給尋找他帶來了很大的難度,可以想見,如果擄了平盛田走,用藥將其迷昏了之後,只需要找輛馬車大搖大擺的運着走,藉口說是生病或者說是病危需要回家了,都不會有人會有一絲的懷疑。
但從知道平盛田的失蹤和許三父子無關的時候,用狗聞味尋人的最佳時機已經過去,狗鼻子是很靈敏,但也是有時間限制的,尤其是尋到許三的當天,還下了不小的一場雨,不要說黑龍,就是哮天犬下凡來了也是無能爲力。
日子還是得過,搜尋平盛田下落的工作也沒停下來,但王況已經不報了希望,只能傳令給魏小五,將平盛田的畫像也傳了過去,讓他們的人仔細的留意,尤其是要留意有病人,病人不能動彈,不能言語的車馬動向。
不過許家子藏身在湛盧山卻是給了王況一個將東平縣拉回到和建安步調保持一致的新思路過來。以前王況也不是沒想過要把東平縣發展起來,但後世的松溪在王況的印象中,除了香菇和茶葉外產量比較高外,其他沒聽說有什麼特產,就連湛盧寶劍是出自於東平也是剛剛纔聽說的。
但這時候的東平,茶葉的產量連自己縣裡的消耗都不夠,還需要到建寧去採買,香菇的人工栽培別說東平,就是全天下都沒有,而王況也不懂。
雖然這兩年東平也是很自覺的往建安靠,也有人種辣椒種番薯,也有人採紅菇,基本上,當地能發展的副業都發展了,但就是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當做拳頭的產品,不能像建寧有蓮子和瓷器,建安有栗子和竹雕,唐興有桂花金桔和米仁一樣,讓人一說起某個產品就能想到產地。所以,東平的發展一直是建州的末位,等於是拖了建州的後腿,不是縣令不努力,也不是百姓不專注,實在是沒有出彩的地方。
東平縣令姓潘,也是一個朝中無人,在東平縣令這個位置上一呆就是十來年的,如果不是他年紀還不算大,而且東平縣的經濟在旁人看來沒有出頭之日的話,加上他爲官還算公正廉明,很得東平百姓的擁戴的話,早就被朝中大佬的子弟給擠掉了。
但是,現在有湛盧寶劍和歐冶子的名頭可以借用,王況再不抓住機會就太過笨了,可以說,如果把東平這個除了建寧外面積最大的縣、除了建安和唐興外,人口最多的縣給發展起來,建州在大唐的東南一帶的地位就能上升很多。
更爲重要的是,在這個冷兵器時代,一件好兵器對朝廷的重要性是不言而而喻的,尤其是東平遠離邊疆地區,縣內崇山峻嶺延綿不絕,除了朝廷外,其他人想進來運兵器運鐵困難重重,實在是一個最好的兵工廠所在之地。
王況自己不能碰兵器,但不代表東平不可以打出好兵器,尤其是有了湛盧寶劍和歐冶子早就在此留名,那麼,東平的匠人經過反覆的摸索,經過建州衙門的大力支持而恢復了歐冶子大師的技藝,不是沒有可能,誰也不會懷疑到王況的頭上,只會說王況的眼光實在厲害,能抓住重點。
作爲機械類專業的學生,鑄造,金工和熱處理,這些都是要學的,別的王況不敢保證,但可以保證百疊鍛造法不需要任何的技術改造和設備改造就可以實現,王況自己的刻刀,雖然沒有用到百疊,但也是有幾十疊的,放在黃良這個曾經隨着李世民征戰天下,見識過無數刀兵的老頭眼裡,一眼就能瞧出是把好刀,可以想象,如果百疊法能推廣出來,那麼東平就將迎來飛速的發展,而王況很早就推出的風箱,能提高爐溫,就更爲用百疊法打出大件兵器創造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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