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院裡,王冼一句“有沒給毛人準備吃的?”的話讓王況又不得不再跑了趟廚房,他本來剛去的時候還想着的,結果在廚磨咕半天就把這茬給忘了,只能再跑一趟,交代廚子再煮一隻豬肚,考慮到野人多日沒有進食,這隻豬肚就要燉到稀巴爛,入口即化的地步才行。 瞧光景,起碼得燉上兩三個時辰,燉好了等涼了就放冰窖裡存放着就行,否則等第二天來燉,時間怕是來不及的。
程處默見王冼一句話就把王況給調派得顛顛的,不由羨慕起了王冼:“三郎,還是你的話管用,像某和小黑碳可就支使不動他。”
等王況再回來沒多久,就見黃大也回來了,回來也沒多說,衝王況點了點頭,王況知道事情是辦妥了,只是這個李胖子不知道要在林府賴多久纔會走呢?據林三說,現在廳堂上是林翰在陪着客人呢。
除了這個院子,其他地方他們現在又不敢去走動,這裡好歹離着側門近,萬一李胖子衝了進來,他們也來得及撤離,如果到處走的話,李胖子一來那可就給抓了個現行了。
其實如果程處默他們不在的話,王況去見見李胖子也是無妨,反正自己知道李胖子幾年後肯定要謀反,知道他的心思,自己也就能有個提防,可李胖子會謀反的話那是打死也不能說給第二個人知道的,所以王況只能憋心裡。別看程處默他們和王況是稱兄道弟,勾肩搭背的,但王況知道,這只是個看似平等的關係,王況想要程處默幫着做點什麼,那也必須是拿了有好處得的藉口才行,而程處默他們也因爲跟着王況一起廝混有不少的好處撈,加上覺得王況不是那種趨炎附勢之人,值得一交,這也纔會和他混在一起,也正因爲如此,他們也不會刻意的去讓王況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否則,這長安城裡想着到貼給他們幾個好處的人多了去了,他們憑什麼單單隻挑王況?還不是王況從不開口求他們做什麼?再加上王況整出點東西基本都是大家沒見過的,兩下里一結合,自然王況就是首選了。
所以說,他們這個組合,看起來好像是程處默他們跟在王況屁股後面跑,其實卻是不然,就比如說今日吧,把李胖子晾在廳堂上其實對王況很不利,但程處默他們不走,王況就不能去見,否則這一見,李胖子說不定就提出想來王況院子裡參觀參觀呢?這樣一來就難免會和程處默他們打個照面,王況就成了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的局面了。王況纔不相信程處默他們會考慮不到這一層,這就是程處默的手段了,借了這個法子,讓李胖子知道,某等就是不願意待見你,甭管你使什麼招來都沒用,在這一刻,程處默還是選擇了方便自身。、
人心就是如此,換做是王況,恐怕也會這麼做,真正的交情,不是三兩個月的酒肉之情能達到的,說到底,王況和程處默他們關係的真正核心也不過是利益交換而已,你給我提供利益,我給你提供適當的保護,就這麼簡單。而王況沒有任何的背景,程處默他們自然也不會怕王況反咬一口,所以,相對於其他哭着喊着要給程處默好處的人來,王況也就成了程處默他們的第一選擇。是以,相比較起來,反而是徐國緒和自己結交的目的更爲單純,只是爲了口腹之慾而已;至於李業嗣,有那麼一個正直的李老爺子在,也比程處默和尉遲保琳他們單純些,對自己無所求。
只不過程處默他們目前還沒意識到,如今的王況隨着地位的提升,對整個朝庭的官員體系認知程度也高了起來,他們不知道王況對整個大唐發展的大致脈絡是一清二楚,朝堂之上的那些個官員,哪些可以不用提防,哪些要謹慎,大概在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誰誰誰會謀逆,誰誰誰又會死了,這些在後世幾乎是讀過書的人都知道的,可以說,只要王況自己倍加小心,絕對可以混得如魚得水般自在,因此對幾個大佬可以提供的保護需求也不再用跟以前一樣的迫切了。
因此,正因爲程老魔王,尉遲老黑這倆傢伙的私心比其他人重一些,所以,毫無例外的,這倆傢伙的後代混得都不如李靖和秦瓊的後代好。
只不過王況並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人無完人,在這個年代,能像程處默這樣不計較身份的懸殊和人結交的並不多見,而且,程處默他們當初和王況結交的時候恐怕也想不到王況能有今日的成就,因此當初他們肯定是沒有什麼培養自己的人的想法在內,就是很單純的認爲王況沒什麼背景,又做的一手好菜,和這樣的人結交不會給自己惹來什麼麻煩而已。所以說,如果之前的王況對程處默他們還帶了那麼一點點的高山仰止心態的話,那麼現在就完完全全的平等心了。只是由於後世教育的影響,使得王況的舉止在別人看起來更像是心中不懼怕任何人,連皇帝都不怕的,這樣的人通常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無欲則剛。所以他們纔會判斷出王況沒什麼野心。
王況沒野心纔怪,他早就謀劃好了一條路,不僅是替自己,也替王冼,王凌甚至林家和孫家都謀劃好了,否則他纔沒那興趣獻什麼將軍櫃,獻什麼番薯,又和黃良合唱一出獻躺椅又暗示皇帝王況有可能能幫皇后調理病情的戲碼來,要不是感受到了威脅,大可以躲在建安那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安心的做自己的富翁,悠哉遊哉的不是更快活?只不過王況野心的最終目的是給自己提供最周全的保護,而不是追求更高的權柄而已,雖然給自己保護和追求權柄實行起來就是一碼子事,但出發點卻是完全不同。
恐怕也只有黃良、林家和孫銘前大約知道一點自己是有野心的,孫銘前視自己爲子侄,肯定是全力支持,林家和黃良他們的家族沒什麼背景,如果沒有王況的出現,恐怕黃良和林明現在的官已經是做到極限了,想再往上一步是千難萬難,而王況的出現,恰恰給他們提供了一架上行的梯子,所以他們肯定也會全力的支持自己,加上林家已經和自己結親,所以,就目前而言,林家今後也必定是以王況馬首是瞻的,至於黃家,目前由於王況能給他們提供梯子,當然不會吃飽了撐的去拆梯子,反而會盡力的維護,至於等到以後,黃家有實力了,那時候王況也有了自己的實力,即便是黃家反水,也不用怕。
見王況坐在那閉着眼好像在想着什麼事情,程處默捅了捅尉遲保琳,小黑碳就輕手輕腳的踱到屋外,變了腔調:“嘿嘿,王二郎好不閒情逸致,卻是讓本王在前廳一頓好等。”反正王況又沒聽過李胖子的聲音,他只要變了聲,不讓王況聽出是他就行。
一聽到“本王”這倆字,王況嚇了一跳,壞了,那個林三辦事也太不靠譜,怎麼讓人進了後院也不搞出點響來通知一下?睜眼一瞧,哪有什麼人,不過是尉遲保琳在門外擠眉弄眼的,心裡也樂了,卻是板着臉:“明日林府概不會客,誰來也不行。”
“別呀,開開玩笑麼。”這一招果然靈驗,尉遲保琳馬上就垮下了臉。王冼則嘿嘿直樂,衝着尉遲保琳笑:“尉遲哥哥最怕這一招,哈哈。”
幾人正打鬧着,就見林三匆匆來報,說是越王殿下走了,尉遲保琳自然是不信,瞪起牛眼:“好你個林三,莫要拿瞎話來誑某,那李胖子的性子,斷斷不會如此輕易放棄的,莫要以爲某家不知道,你這是聞到了後廚裡的香味,耐不住了,想找個藉口開溜罷?別看這裡是林府,某真要怒了,也敢打你個遍地找牙。”
林三連忙解釋,是李尚書府上來了個管事的,捎了一句話來,說是姑爺和小公爺他們都出門遊玩去了,恐怕要兩三日後方能回來,讓林家不用記掛。據說這話是當着越王殿下的面和郎君說的,故越王殿下聽了後就告辭去了。
“哈,這一定是李家老爺子的手筆了,以李家小子的性子,想不出如此的法子來,看來二郎你很是得李老爺子的喜歡啊,竟然不忘替二郎你解圍。”程處默說的話有點酸酸的味道,自家老頭子怎麼就只知道做些明面上的事情呢?這要是學學李老爺子,不吭聲的支持,那纔是最讓人記得住的支持啊,又不會被人詬病,難怪李老爺子用兵如神,只需要二郎去說身越王殿下在林府,人家馬上就明白這是通知李家小子來着,也馬上明白了二郎的心思,就派了人來幫他解圍。
“嗯,某看哪,若是上陣殺敵,二郎和李老爺子能湊一對,彼此一動就知道對方想的什麼,可惜天下承平,否則某真想央老頭子舉薦二郎去任個軍職,看看這一老一少如何個搭配法子,那一定是賞心悅目的。”尉遲保琳砸巴咂巴嘴,不去問王況,轉身問起王冼來:“三郎,你倒是說說,你二哥到底有沒拜師的?是拜了誰爲師?”
“正是,三郎你給某等說道說道。”程處默見尉遲保琳問起了王冼來,這倆活寶貝不愧是形影不離的,一下就知道尉遲保琳的想法,於是程處默就有意無意的將身子橫在了王況面前,擋着不讓王況給王冼做什麼暗示,他心知問王況肯定是問不出個結果來的,只有問王冼才能知道,程處默實在是好奇,要說王況沒拜師吧,可又太過妖孽了,一個建安出身的人,竟然有如此心計,沒個師傅?鬼才信呢。可每次王況又都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真沒師傅,這下一定要問個究竟來,王冼和王況向來是形影不離的,有什麼事情肯定瞞不住王冼。
王況見程處默如此,心中暗笑,嘿嘿,你就問去罷,我就是沒師傅。我說的話你們不信,二子的話你們總該信了吧?
“師傅?沒見二哥有師傅啊,冼從小就和二哥在一起爬樹掏鳥窩,下河裡抓魚鰍,就沒見過二哥有什麼師傅。”王冼想也不想就回答,不過這時候坐他側後面的黃大卻是用膝蓋頂了頂王冼的小屁股。
粘着王況這麼些年,王冼做戲的工夫也學了至少有那麼三四成,而程處默尉遲保琳根本沒提防王冼這麼個小孩子,騙起人來那也是張嘴就來:“呀,冼知道了,定是那兩年,有個在村口土地廟住了段時日的邋遢老頭,那段時間,二哥和冼常偷摸着給他送點吃的,莫非那個便是二哥的師傅?”
“啊哈,果然是有師傅的。”程處默眼光大放,他要的就是這個答案,一使眼色,尉遲保琳就撲了過來,和程處默一左一右將王況架了起來就開始搜身。
“非禮啊,非禮啊。”王況怕癢,被這倆活寶這摸摸那掏掏,實在是受不了,扭着身子求饒:“你們要吃的說聲就是,定給你們拿出來。”
“某這回不要吃的了,某這會要找你師傅給你留下的秘笈謀略,還有,你先前鼓搗的那些玩意,定也是你師傅給了你書的。”這倆活寶想當然的以爲王況如果有什麼秘笈謀略的書的話,以這類書的重要性,王況肯定會帶在身邊,只有帶在自己身邊的東西,時時能看到摸到,那纔是最安心的。
“扯吧你們,況之前哪裡識得字來,不信你們問三郎,況還是後來跟了三郎的先生柳老先生識得幾個字而已。”一聽這倆傢伙是想找什麼秘笈,王況心裡是又好氣又好笑,這麼狗血的理由也虧他們能想得出來。
聽王況這麼說,倆活寶總算是停了手,不過卻還是緊緊的抓着王況的胳膊,防備他掙脫了,轉頭用詢問的眼光看着王冼。
“二哥先前真的不識字,還是後來伯父給冼請來了先生,二哥跟着先生學了些字。”王冼這句話根本不用撒謊,張口就來。完了想了想又補充道:“冼知道兩爲哥哥定是想看那什麼秘笈,可二哥開始習字卻是在找到辣椒之後,故,冼以爲,二哥不可能有兩位哥哥說的什麼秘笈。”
一聽王冼這話,倆活寶想了想,頹然的放開了王況,搖頭只嘆氣:“哎呀,白忙活這一場,累死了,二郎別看身子單薄,可力氣也是不小。可是若沒有什麼秘笈謀略,二郎你所知的又從何而來?”這倆傢伙不是傻瓜,王冼一說就明白了,人家王二郎在會識字之前就會這些了,自然也就不可能是看什麼秘笈謀略的書而來。
對於剛纔黃大的小動作,王況並沒看到,不過他想也不用想,這肯定是黃大的主意,只是黃大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呢?忽然王況心中一冷,莫非,黃大就是那個和華容道密切相關的人?莫非,黃大就是那個自己一直懷疑的可能也是穿過來的人?
想着想着,王況心中陣陣發涼,將黃大從第一次出現開始的一幕一幕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突然發現,自己的很多秘密,對於黃大來說已經不是秘密,尤其是最大的秘密田黃石,如果黃大也是和自己一樣的,那麼田黃真的有可能和自己擦肩而過了,而自己,可能已經落到了一張巨大的網中。
可觀黃大的種種所爲,又是處處維護着自己的,一直在替自己化解着危險和危機,這很矛盾,王況有點不確定了。
怎麼辦?如果黃大真的是自己所擔心的人,那麼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也就是說,只要黃大願意,隨時可以讓自己的秘密大白於天下,因爲他最近太過於麻痹了,言行中總是露出許多後世的知識來,而黃大呢?怎麼看,怎麼都是個地地道道的唐代人,沒有絲毫的跡象露出與衆不同來,即便是身懷武藝,在這冷兵器時代也是最爲平常的事情。
如果黃大真的是那個人,那麼他到現在還沒發動,或許,他需要藉助於自己的發展,要等到時機成熟後纔會發動。如果他是那個人,那麼肯定是最爲危險的敵人,絕對不會是朋友,不會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很明確的,如果是自己的朋友,在自己多次向外釋放信息後,就應該找自己攤牌說明一切,可他沒有,那麼只有一個原因,他的目的是不可告人的
該怎麼辦呢?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如果換回幾年前,如果沒有王冼在,如果沒有如今讓他牽掛的許多人在,王況自然是不懼,大不了,赤條條來赤條條去,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也許還能再穿一次呢?
可是如今這幾年下來,這個時代,王況已經有了許多牽掛,穿過來時,自己並不能提前知道,也預料不到後果,現在呢,明明看到危險,但就是沒辦法,這樣揪心的感覺實在是痛苦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