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王傳
“不好,有大蟲!”徐國緒一聽那嗚嗚的長嘯就變了臉色,確切的說,那應該是介於“哅”和“嗚”之間的長音,徐國緒是見過大蟲的,還是活的,這也是跟着皇帝去狩獵的經驗,而王況呢,雖然建安如今依舊有大蟲,但他以前基本沒去過山林,等到後來經常去了,又是前呼後擁的一幫人,大蟲見那麼多人,早早就溜了,所以,王況即便是在建安呆了這麼些年,大蟲叼牛羊的事情聽說過許多次,但卻是真真沒見過的,後世動物園裡的大蟲基本又不叫,就是叫了也同貓叫一樣的有氣無力,哪像現在聽的這樣中氣十足?
其實徐國緒不說,王況也聽出了是大蟲,動物園裡的大蟲再是有氣無力那也是大蟲,叫聲都差不多,但也沒什麼好怕的,自己一行人足有十來個,不光是黃澤楷有配了鋼弩,其餘的幾個護衛也都暫時配了,說是暫時,那是因爲除了黃澤楷的那一把之外,其餘的幾把都要交到兵部去的。
不要說這近十把的鋼弩齊射那大蟲扛得住扛不住,就是每人揮一刀過去,大蟲都不見得能吃得消,再者,這十幾號人,大蟲也不蠢笨,要是見了還不繞道走?
三白的機靈不是大蟲所能威脅到的,打不過三白大可以跑到樹上去,大蟲卻是奈何它不得;大黑和小黑可以說是這片房山野生動物的王者,他們力大無窮,還有苗九的那根鋼鐗在手。大蟲是隻有怕他們的份,只有淪落爲第二等的地位,所以大黑小黑也沒危險。
徐國緒變色是爲了齧鐵獸,在他看來,齧鐵獸吃竹爲生,性情溫和,走路也快不到哪裡去。若是碰到大蟲絕對沒有幸免的道理,所謂關心則亂,他早就忘記了。房山這麼大,人類都難以找到齧鐵獸,大蟲也未必能找到。
當然徐國緒也不知道齧鐵獸其實也是歸類到肉食動物裡去的。是屬於肉食動物中的另類,其一嘴的牙若是發威起來也是銳不可擋,真要把齧鐵獸惹毛了,大蟲也討不了什麼好去,因此,大蟲除非是餓極了,否則不會去尋齧鐵獸找虐;再者,齧鐵獸可會爬樹,其爬樹的速度,人類都比之不過。從三個月大開始,齧鐵獸就會下意識的去練習爬書,噌噌噌幾下就能躥到樹頂上去。
王況卻是不爲所動,笑着指揮黃澤楷他們就地埋鍋造飯,打算吃完後。歇息片刻就趕往他們前次來時所開闢的營地裡過夜,上一次從宕牢村出發過來,有兩天夜裡是露宿在山上的,當時人多,就砍了些木材做柵欄圍出了個營地,還在幾顆樹上搭建了幾所簡易的小木屋。只要油布蓋上,就能擋雨,當然想要遮風那就不大可能了,這就得靠那些過往的獵戶們的自覺。
山裡人都淳樸,只要有人搭蓋了房子,那麼後來人發現後都會進去住,當然了,他們也會將這個住處還缺少什麼記在心裡,回去後,若是有同村人還往這來,他們就會將這個住處的情況告知,讓他們帶些東西過去,或者是自己第二次去的時候帶些東西過去,如此的一月月一年年的積累下來,那個住處就會逐漸的變成什麼都不缺的住處,柴米油鹽什麼都有,再後來去的人,就只要帶上吃用的東西,離開的時候將柴火給補充足了就成了,又或者是有時間的將住處加固一二,修補一二,這一個住處哪怕是沒人常住,但往往卻能堅持百年甚至幾百年之久(至今的許多山裡,仍然有這樣的木屋存在,全國各地的大森林裡幾乎都有)。
徐國緒急了,跳腳道:“二郎你還笑,你不是說齧鐵獸存量不是很多麼?不是說齧鐵獸產崽困難而且幼崽的成活率不高麼,這要被大蟲叼了一隻去,子生孫,孫又生曾孫,你算一算,幾百年下去,那就要少了多少頭的齧鐵獸哇?如今救一頭,那就是救了千百頭呢。”
“你擔心個啥子?”王況越發的想笑了,一直等到徐國緒急得臉紅脖子粗了,這才道:“難道某沒跟你說過的麼?齧鐵獸會爬樹,而且也不是那麼好惹的,真要讓齧鐵獸發怒起來,大蟲也要懼怕它三分的。再說了,弱肉強食,本就是這天地間的鐵律,若是沒有我們人類的干預,齧鐵獸絕對會數量大增,正是因爲我們人類不斷的墾荒,將齧鐵獸所喜歡的箭竹之類的雜竹給毀了,代之以毛竹黃竹等這些齧鐵獸不會吃的大竹,加之我們不斷的佔據了原本是齧鐵獸的地盤,將房山和巴山之間的聯繫給斷了,所以纔有這一次的竹子開花給它們造成的困境,若是我們不侵佔它們的地盤,這房山上的竹子開花了,它們大可以一路西行到巴山去尋新的竹林。”
“可以想像一下,就算是每百里一隻大蟲,一頭大蟲每年能吃幾個齧鐵獸?大蟲也只有餓極了纔會打齧鐵獸的主意,因此一年裡,死於大蟲口中的齧鐵獸絕對不超過一掌之數,但竹子開花,齧鐵獸被人類的村莊農田所圍,無處可去,只有等死的份,這可就是滿山的齧鐵獸的滅頂之災了,你說,是人爲害甚呢,還是大蟲爲害甚?”
一席話說得徐國緒有些臉紅,在碰到王況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或者說,他從來沒有從人類給動物造成的困境上去想問題,從沒想到過,即便人類不去故意傷害齧鐵獸,甚至是主動的爲齧鐵獸解圍,但是人類的活動,卻是有着如此之大的影響,這恰恰就應了那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爲王況臨時起意的往房山跑一趟,那麼整個房山裡的齧鐵獸,或許有幾十只,或許有幾百只,甚至還可能有上千只,最後都將因爲食物短缺而餓死了,真正的原因卻是因爲齧鐵獸無法西行越過人類的聚居地遷移到巴山去,這一次,是因爲王況等人的干預而有了解決問題的可能,可下一次呢?幾十年,百來年之後呢?誰來解決?
“那怎麼辦?”徐國緒一時蒙了,如此憨態可鞠的精靈,要怎生的去做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王況也有點哀傷,世人的觀念,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改變過來的,靠王況自己一人之力,絕對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以強制的行政命令,逐步的打通房山和巴山的通道,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同時讓百姓認識到齧鐵獸並不是那麼可怕,相反的,齧鐵獸還是溫順可愛的,讓人們喜歡並接受了齧鐵獸,久而久之,齧鐵獸就不會怕人,那時候,哪怕是通道很窄甚至是沒有完全打通,一處的竹子開花,就不大可能擋得住齧鐵獸的遷移步伐。
人很現實,江豚的保護之所以能有現在的成果,正是因爲王況讓漁民們看到了並且切身感受到了江豚可以幫他們捕魚,就如同家裡養着的犬隻一樣,是人類忠實的好夥伴。那麼如果也讓人們認識到保護齧鐵獸一樣可以給他們帶來好處呢?是不是也能收到好的效果?
齧鐵獸不能幫人做什麼,但是,它卻有一種絕大多數的動物所不具有的優勢,那就是它那奇特而漂亮的外形,還有憨態可鞠的憨厚模樣及溫順的性格,不管是誰,只要消除了心理上對齧鐵獸吃銅鐵傳說的恐懼感,都會喜歡上這樣一種可愛的動物,如此,動物園的成立就是必須的了。
而事實上,動物園恰恰又是最能激發起孩子們對自然的興趣,從此在他們的心裡埋下科學探索的種子,只要一代一代的下去,一個帶兩個,兩個帶四個,相信不用多少年,科學的發展將會得到強有力的基礎,有了基礎,就會有加速度。
“不光是齧鐵獸,你想想,還有三白的族羣,還有大黑小黑的族羣,還有那漂亮的鳥雀,靈性十足的小獸,這些,都是需要保護的,你看着。”王況扭頭一看,一棵樹上有個小腦袋探頭探腦的往下好奇的看着他們這羣不速之客,就收斂了心性,儘量的使自己的目光不帶任何的威脅性,慢慢的伸出手去,手心裡,有一小截三白啃完後塞到他兜裡的琥珀糖。
王況其實也沒什麼把握,但他卻知道,此處除了獵戶和山中的住戶外,幾乎不會有人過往,而那樹上的是松鼠,一般地說,松鼠雖然膽子比較小,但它們卻是人類自古以來很少有故意去侵犯到的物種,死在人類手中的松鼠是微乎其微,因此,從原理上來說,松鼠對人類的懼怕應該大多是建立在人類的體形對它們來說太過龐大的緣故。
但動物都很敏感,只要你稍微的透露出一點點想要抓住它的心思,松鼠就會很警惕,就不會近前來,所以王況一方面儘量的使自己目光平和沒有威脅,一方面,又用琥珀糖的香甜來吸引嗅覺靈敏的松鼠,這兩個條件的夾擊下,王況至少可以保證這隻松鼠不會被自己嚇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