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消得如此興師動衆的。”對黃驛丞的好意,王況只能心領,你要是不領麼,保不齊這傢伙還會想東想西的想歪了。其實驛站讓送私人信件包裹的想法,早就成熟,王況只是一看到剛纔的情形,就已經知道該怎麼去做了,剛剛只不過是觸景生情,思路又飛到三界之外去罷了,結果搞得黃驛丞和王霖泊以爲自己還要加深考慮事情。
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在別人看來太過妖孽了,你們看,我這不是靈感一來,還是要苦思苦想的考慮個半天或者幾天才能提出方案來的麼?不管所有人信不信,反正只要有人信就成。其實對王霖泊下逐客令,王況是另有目的的,自己這次來的性質,已經從原來單純的只是爲了改樓船而來,變成現在又夾雜着許多事情,還關係到有那麼一夥子心懷叵測之人,大概也應該到了東治港等船出海了,今天是初十日,還得有五天才會有去建南和建東的船,去東瀛的船則還要九天。
去建南和建東的船現在是每月兩班,每月的初一和十六分別從東治港和建東港對開,整個航程需要一個月;而去東瀛的船,每月是隻有一班,每月廿一和東瀛對開,東瀛的航船要先繞到夷洲,再停靠琉求縣,然後才往東瀛開,之所以每月只有一班,是因爲朝廷如今在蓬萊也開了個港口。從蓬萊到東瀛,只需要十幾天的時間,比起從東治港出發要近得多也快得多了,是以中原一地的商人大多都是選擇從蓬萊出海,只有嶺南,江南兩道的人才會選擇從東治港出發。
當然,從琉求到蓬萊和東治,也都有另外的直達航船,這也是考慮到琉求的特殊地位而給琉求居民的一個便利,只有給了額外的照顧,那麼其他外族也就不會有內附後要吃虧的顧慮,將那些人的吃虧顧慮全都消除了,剩下的就是他們心理上能不能接受的問題了,這個問題的解決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容易嘛,不外就是和他們多多交流甚至於鼓勵民間的通婚,讓他們接受中原文化和生活習慣,第一代或許不認同自己是華夏人,但第二代第三代呢?說難,主要還是這些外族的權力,大多把持在貴族手中,許多人是抱着寧爲雞頭,不爲龍尾的心態來的,你說我好端端的自家當王,一內附了,就要聽命於朝廷,甚至一些以前和自己平等相待的相公地位都會比自己高,這事沒幾個人能接受的。
想要讓這些人不得不接受從萬萬人之上而掉到幾人之下的事實,需要一定的時間,既需要其內部不斷施加給他的壓力,還要從外部施壓,以雷霆萬鈞之勢用絕對的力量壓制住他,讓他心生恐懼,對前途的感覺渺茫了,纔會有可能放下目前的地位。這些需要兩個基礎,一個就是民間往來的頻繁甚至達到已經是事實上的融合的地步了,一個就是要用絕對優勢的武力不停的壓制,但有不能壓得太死,壓太死了反而容易引起反彈,這裡面有一個度的問題。
自然這個度不需要王況來掌握,王況沒這心思也沒這權利來掌握,他所能做的只是引導。而在度的掌握分寸上,沒有人比李世民更勝任的了,因此現在王況往往都不去也不用去考慮對某一外族是要用兵啊什麼的,只有這一族真的觸犯到了他的底線了,他纔會不管不顧的一定要打壓直到他們再也沒有喘息之力。
見黃驛丞殷殷的帶着點火熱帶着點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王況順勢就坐到了椅子上,擡手讓黃大也坐了下來,徐國緒自然是不需要叫的,他早在王況坐下之前就一屁股的坐下去了,一個大胖子,從下了船開始到現在爲止一個多時辰就沒坐下來過,這個滋味可不大好受。
“國緒你該減減肥了。”王況看着徐國緒那略顯艱難的擠在椅子扶手裡的臃腫身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肚皮,發出“嘭嘭”的響聲,“嗯,看來是熟了,可以切開來了。”一邊的黃大聽到這聲音,一本正經的道。
“噗哧!”一邊見到王況坐了下來而好不容易定下心的黃而娃可從來沒見過徐國緒和黃大兩人間的互相打趣的話的,一聽這話竟然從一刀定東瀛的黃大將軍口中說了出來,而且說的對象還是一個影響力絕對不可忽視的內府監丞,這在他以前是沒見過,也從來不敢想象的。
“笑什麼笑?”徐國緒瞪了他一眼,把個黃而娃喝得臉色一下就不好看起來,完了,這下慘了,得罪人了。誰曾想,徐國緒瞪完後竟然也伸出手,拍了拍黃而娃的肚皮,一樣是嘭嘭響的,徐吃貨笑呵呵的:“喲,你小子年紀不大,肚皮也不小了,某瞧着該有三四個月了吧?”這下就連王況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邊上侯着的幾個小吏也忍俊不禁,擡手用袖子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一張張臉憋得通紅。
“行了,行了,鬧也鬧過了,笑也笑過了,都輕鬆不少了罷?現在說正事。”王況等大家都緩和了過來,這才正色道。
黃而娃這才明白,敢情剛剛親家哥幾個是見自己這些人有點緊張了,就用打趣來緩和他們的情緒,心中感激,就連忙道:“二兄有什麼事情要交待的,儘管發話,某等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那些小吏也是鬨然而應,直說但有什麼吩咐,一定盡力的做好。
“三件事。”王況伸出了三根手指頭,徐國緒眼一睜,本來是小眼睛的一下就溜圓,搶在王況面前就道:“前兩件某來說,第三件麼,估計二郎你又得說許久,還是省點力氣的好。”王況笑笑,也不阻攔,就由着徐國緒,這個傢伙,和程處默他們不同,程處默他們隨時願意可以隨時的出了長安,去哪都成,而徐國緒呢,出宮容易,出長安卻是難,這麼些年來,他出長安的次數,十根手指都能數得過來,因此有那麼一點點在地方面前顯擺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可以說,這次出長安的一路上,徐國緒基本都是搶着幫王況說,也是難得,他竟然也能知道王況想說什麼,一次都沒帶出錯的。
“第一件麼,那就是爾等當是知道某等何人,所爲何事而來了,然則此行出了點狀況,有人打起了建安侯的主意,停,你停下,聽某說完你再表忠心不遲。”徐國緒話說一半,突然的就指着後面幾個長得有些彪悍的小吏,卻見那幾人裡有一個正張着嘴巴,想說什麼話,卻被徐國緒打斷了。
“某知道,你們中的人裡,有不少是黃家子弟,既然是黃家子弟,那也便是某的族人,你們護衛着建安侯的心某能明白,若是有人拿刀捅過來,某也相信,你們中不少人定會挺身上前以身去擋的。”徐國緒淡淡的瞥了一眼那幾個人,他早就瞧出來了,那些個小吏,分明就是長溪黃家派了來安插在驛站裡探聽消息兼着保護黃驛丞這個子弟的,這事情不希奇,不管是誰,只要手中有點權,總歸是要安排些自己的人探聽消息的,只有二郎這個傢伙例外,竟然不願意安排人手去做,也不知道二郎是怎麼想的,不行,這次回長安,某得幫二郎籌劃籌劃。
他哪又知道,王況不是沒安排,恰恰相反,王況安排的情報網恐怕是目前整個大唐裡面,除了朝廷之外最大的情報網了,只是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王況也從來沒跟徐國緒提起過,就連一個暗示都沒有。不過徐國緒這麼個想法,卻是無形中幫魏小五的那幫人又穿上了一件保護層,有了徐國緒的安排,以後別人就算是要尋找王況的情報網,也只會注意到徐國緒的身上來,只要魏小五他們的人一日沒被人發現,他們就絕對是處在黑暗中的。
“不過呢,這事情卻不是生死相搏這麼簡單,至於是何人何事,你們也不用操心,總之呢,此行建安侯應無危險,你們也不用刻意的去做什麼,平日裡該幹嘛的還幹嘛去,只不過你們卻是不能走漏了建安侯及某等來了東治港的風聲。”徐國緒頓了頓,這才說出自己的要求。
見到衆人點頭,他才接着道:“這第二件嘛,就是有關於爾等的前程問題了,當然了,若某所料不差的話,建安侯要說的怕也是和你們的前程有關,而且不是小前程,是大前程。”
不等衆人表情變過來,徐國緒就指了制黃而娃:“剛剛這小子叫那個什麼二蛋說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某是內府監丞,管着內府採買的事情,二蛋要去接人,哦,是接他阿公和阿爹來東治港要做的魚肚和魚膏,就是宮裡要用的,不是小用,而是大用,這事情辦好了,就是大功一件,當然有功勞麼,按建安侯的慣例,向來是見者有份的,某這麼說,你們可知道該怎麼做了?”
“徐監丞是說,讓某等平日裡多看顧着點碼頭上?若是有人捕到了金錢魚,要防那居心叵測之人使壞或者說哄擡了價格?”黃而娃小心又不太敢確定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