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濤沒啥新招,還是他那個老套路,溫水煮青蛙,特別是象勞動人事制度這種涉及千家萬戶的改革,就得軟刀子宰人,婆婆媽媽,和風細雨,一步一步的來,讓人家不但火不起來,還得乖乖的跟着你的指揮棒走。
周仁強深以爲然,“你舉個幾個例子,不要虛頭八腦的,要切實可行的。”
“比方說,對那些五十歲以上的老幹部,他們主動的提前退休,咱們同意,也同意他們有一個子女頂替接班,但有兩個要求,一是參加文化考試,通過文化考試的纔有資格接父輩的班,二是不保證他們的子女進入政府機關和事業部門工作。”
周仁強一邊點頭,一邊思忖着道:“文化考試可以防止泥沙俱進,而你的第二招,堵死了幹部子女進入政府機關和事業部門的道路,他們中間的優秀者方可進入,子濤,你這個例子舉得好,對我很有啓發。”
“再比方說,鐵飯碗也是分門別類,去工廠當工人,這個鐵飯碗有點象泥做的,實際上並不牢靠,到事業部門或單位上班應該叫銅飯碗,進入政府機關工作那是砸不爛的銀飯碗,我建議咱們不搞一刀切,我的建議是管住銀飯碗、看住銅飯碗、暫時不管鐵飯碗。”
周仁強習慣性地微笑起來,“你這個想法頗有新意,請你繼續暢所欲言。”
“管住銀飯碗,就是防止政府機關隨便進入,嚴格遵守編制規定,不管你老子多老的資歷多大的功勞,你想進入黨政機關當幹部,你就得老老實實參加一年一度的公開招聘考試,公正公平地擇優錄取,如果我黨政機關今年招聘一百個人,你第一百零一名我就堅決不要,你等明年再來參加公開招聘考試。”
周仁強點着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就很好堵死了幹部子女隨便進入政府機關和事業部門的道路,老子英雄兒好漢,這個觀念應該破除,用你陳子濤的話講,應該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看住銅飯碗,爲什麼只是看住而不是堵住呢,因爲現
在大家都在搞副業,各個部門各個單位都在八仙過海,就象縣黨校都搞了個高考復讀班和技術培訓班,咱們不管人家招了多少工作人員,只管按規定限制人家的正式編制,除了多少幹部多少正式員工,其他人都是臨時工,只要你開得出工資,你招一百個臨時工也不管你。”
周仁強微笑道:“好一個看住銅飯碗,子濤,你很有想法嘛。”
“暫時不管鐵飯碗,其實也就是不用管鐵飯碗,因爲隨着改革的深入進行,所有的地方國營企業和縣屬集體企業,都將擁有自主的用人權,企業要不要招工該招多少人,是企業自己的事情,咱們根本用不着操心。”
周仁強思忖了一番,然後微笑着道:“子濤,看來我的想法急了點,你告訴我,你敢不敢在縣常委擴大會議上亮明你的觀點嗎?”
“領導有令,我堅決執行。”話說得堅定,但陳子濤馬上又故作猶豫,“不過,我聽說你們領導之間有分歧,我要是在縣常委擴大會議上放炮,會不會影響你們的團結啊?”
“哈哈。”周仁強笑道:“子濤,你多慮了,我和郝書記只是看法不同,我們的團結不用你擔心。”
沒想到周仁強也是雷厲風行的人,午飯前說要開縣常委擴大會議,午休過後,縣常委擴大會議真的開起來了。
兩套班子十六個人一個不落,縣委書記郝偉明、縣長周仁強、縣委副書記姚慶平、縣紀委書記谷文斌、縣委組織部部長李玉清、常務副縣長李光輝、縣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安局局長許再德、縣委宣傳部部長喬豔蘭、縣委統戰部部長候先勇、縣武裝部部長鄭雲基、縣委辦公室主任方子成、副縣長陳子濤、副縣長方同偉、副縣長丁儀、副縣長張鷹和縣政府秘書長兼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李一民,全體出現在縣委大院一號會議室。
參會人到齊,郝偉明書記衝周仁強縣長點了點頭,“老周,你來主持吧。”
陳子濤知道,郝偉明和周仁強應該做了會前溝通。
周仁強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同志們,今天會議就一個議題,繼續討論並研究我縣的勞動人事制度改革,首先,由陳子濤同志作長篇發言。”
陳子濤也不客氣,站起身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了近半個小時,將他上午對周仁強說過的那一套,添油加醋地發揮了一番。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各位領導,同志們,我認爲咱們不能搞一刀切的改革,改革應該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就象咱們落實農村家庭聯產承包制那樣,到目前爲止,全縣還有三個生產大隊和十九個生產小隊沒有落實,所以,對勞動人事制度的改革,也不能期盼一蹴而就,我的發言完了,請各位領導和同志們批評指正。”
陳子濤坐了下去。
周仁強微笑着道:“請同志們暢所欲言吧。”
縣委副書記姚慶平道:“小陳,你的這個實施計劃比較穩妥,也很容易操作,可以避免不少矛盾,但是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與上級的要求不相符合,上級要求咱們在年底前完成勞動人事制度改革,而你的這個溫水煮青蛙的計劃,恐怕得需要三五年才能完成吧。”
陳子濤道:“姚副書記,我這是變通,不唯書,不唯上嘛。”
姚慶平問道:“上級會怎麼看呢?”
陳子濤道:“這個麼,我給各位領導舉個例子,大約兩年以前,上級下了一個文件,說是凡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前參加革命的,都享受離休幹部的待遇,凡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後參加革命的,只能享受退休幹部的待遇,這個政策一下來,很多很多的老同志就不高興了,我爸就是其中一個,因爲咱們海嶺縣是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日解放的,我爸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到一九四九年十月二十日之間參加過地下鬥爭,爲地下黨送過信,爲游擊隊帶過路,如果按解放之日算起,我爸就是離休幹部,後來經過他們一幫老幹部的爭取,上級做了變通,以解放之日確定老幹部的待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