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偉明笑着問道:“子濤,那你是怎麼說我的呢?”
陳子濤一點都不隱瞞,“餘向陽問,你和郝偉明同志的關係如何?我說,郝書記當過我父親的部下,我從小就認識他,現在在私下裡我還叫他郝叔,餘向陽問,你認爲他怎麼樣?我說,穩重成熟,具備一個一把手的基本素質,餘向陽說,可是有人說他保守,我說,保守的另一個說法就是穩重,以前我也認爲郝書記有點保守,開拓精神有點不夠,做事有點瞻前顧後,縮手縮腳,但現在我有點理解他了,餘向陽問,你理解什麼了?我說,穩定很重要,穩定是發展的基礎和前提,改革是爲了發展,但絕不能沒有穩定,郝書記作爲一把手,他把穩定放在第一位是對的,象我們海嶺縣這樣農業人口占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大縣,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引起社會動盪,所以我現在很理解他,餘向陽說,這麼說來,郝偉明同志是一個合格的縣委書記,我說,別人怎麼說我管不了,但我個人認爲他非常合格,他穩重但他不阻止別人創新和開拓,我覺得這樣的領導很開明。”
郝偉明笑道:“很客觀,很客觀嘛。”
陳子濤陪着笑道:“兩位領導,多有得罪之處,你們記恨我或以後報復我,我都認了。”
郝偉明和周仁強只是笑,不再說話,直到到了周仁強家。
夜深人靜,周仁強邀請郝偉明和陳子濤進門小坐,郝偉明建議在院子裡坐坐,不用打擾周仁強夫人,雖然初冬略有寒意,但更能讓人頭腦清醒,適合討論政治這個玩藝兒。
三個人有個共同認識,鑑於海嶺縣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嚴重對立,在公開宣佈海嶺縣爲綜合改革試點縣之前,調整領導班子勢所必然。
問題是誰被調整,是一把手郝偉明,還是二把手楊羣?
楊羣是天州地區的政治新星,常在省報上發表小文章,以改革先鋒的面目出現,在整個東江省都小有名氣,從改革這點出發,他不但應該留下,更應該全面主持海嶺縣的綜合改革。
郝偉明當然不想輸給楊羣,即使提撥他他也不願馬上離開海嶺縣,因爲縣工業園區前景廣闊,這個唾手可得的政績,他可不想輕易讓給別人,因爲調整的提撥難以服衆,帶着政績的提撥才意味着真正的進步,他才四十三歲,他還年輕,他不急於往上走。
周仁強的心思也很明白,他從省機關下來可不是來混日子,他四十歲不到,他早就在等待上位的機會,三把手永遠不會有出息,只有當過二把手的人,纔有資格朝一把手的位置進步。
陳子濤倒是不掂記別人的位置,才二十五歲,奮鬥的時間還很長,進步的機會多得是,他希望楊羣和高長熙滾出海嶺縣,這樣他才能風生水起,在縣委大院吃得開,乾姐姐們都乖乖聽話,順便賺點小錢,魚和熊掌兼得。
形勢暫時有利,三個人分析了談話內容,基本可以確定,楊羣和高長熙已成衆矢之的,絕大多數的被談話者不會爲他們兩個說好話,李國強和餘向陽不會不清楚其中的名堂,組織也不可能把縣兩套班子的人一下子換掉大半。
但凡事都有例外,組織是個奇妙的稱呼,組織可以是組織,組織有時候也可以是若干個人甚至是一個人,組織的意志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等待,是唯一的辦法。
但是,李國強和餘向陽走了以後,海嶺縣逐漸風平浪靜,沒了下文。
與省裡的聯繫保持着暢通,陳子濤有柳方淮,還有剛認識的張宗文,而周仁強和縣委組織部長李玉清,也在省裡有各自的熱線,但都沒有明確的消息。
冬天快盡,春天擡頭,春節過去了,連元宵節都過去了,縣領導班子調整的消息還沒來到。
終於,隨着春天的到來,地委副書記餘向陽又一次來到海嶺縣,跟着他一起來的是地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丁國柱,丁國柱帶來了一堆人事調整的文件,還帶來了三位新干部。
下午一點多,縣禮堂已人滿爲患,昨天就接到通知的鄉鎮區和各部門單位的班子全體成員
,縣黨代表、縣人民代表和縣政協委員,正科級以上離退休幹部,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和企業的負責人,兩千多人涌進只有一千三百個座位的禮堂,讓負責會場秩序的縣政府辦公室主任張鷹,不得不幾次拿起話筒打開擴音器,要求年輕的幹部全體讓座給老幹部們。
陳子濤躲在主席臺後面的小房間裡,與他的兩個“老朋友”黃鶴年和劉小貴一起,一邊等着會議開始,一邊胡亂猜測這次人事調整的結果。
劉小貴問道:“子濤,你猜猜你這次能不能當上副縣長?”
陳子濤搖着頭道:“不可能,頂多是繼續當縣長助理。”
黃鶴年道:“不會吧,年齡不是問題,你是不是事先聽到風聲了?”
陳子濤又搖了搖頭,“這次咱們縣的人事調整,是省委組織部主導的,連省委副秘書長柳方淮都不知道,可見保密工作是做得多麼的到位。”
劉小貴道:“有意思,這本應該是地委組織部的本職工作,就因爲是綜合改革試點縣,省委組織部就越俎代庖了。”
黃鶴年微笑道:“反正有一點可以肯定,楊羣縣長和那個高長熙要捲鋪蓋走人了。”
陳子濤問道:“何以見得?”
黃鶴年道:“因爲是餘向陽副書記帶班,餘向陽副書記秉承的是新省長李國強的意志,李省長很看好你陳子濤,所以楊羣縣長和那個高長熙必定滾蛋。”
劉小貴道:“老黃,我是悲觀主義者,你言之鑿鑿也沒用。”
黃鶴年道:“老劉,我跟你打賭。”
劉小貴道:“好,我跟你賭,你贏了,子濤給你兩壇十年陳釀,你分給我一罈,我贏了,子濤給我兩壇十年陳釀,我分給你一罈。”
黃鶴年笑道:“就這麼定了。”
陳子濤蹦了起來,“兩個老東西,合夥騙我家的酒喝啊。”
劉小貴摁住陳子濤笑道:“就這麼定了,二比一,就這麼定了……噓,開會開會,會議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