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何成總是把舉起的手機又放下,然後安慰自己說孫局多半是太忙了,現在沒空處理,等空閒下來會給自己回電話的。
只是孫局的電話遲遲沒來,何成最終放心不下,還是主動打過去詢問進展如何。
孫局在電話裡東拉西扯,說最近工作太忙,何成拜託他的事不順利,他有去看過,紙質檔案不好調出來,那天喝酒忘說了,就算檔案調出來,也不能在原紙上進行改動,得用新的紙。
可這“新紙”還必須要求和那個年代的紙一樣,不然一眼就看得出來。他那裡已經沒有這種紙了,只能去其他部門要,別的部門有沒有,還是另一回事。
何成上次在酒桌上說錯話後,也開竅了,明白孫局的官當到這個位置,求他辦事的肯定不止自己一個:“孫局,那個部門有沒有這紙,就辛苦您了,把它拿出來肯定少不了打點,我先把錢拿給您,有錢好辦事些。”
當天,何成就跑到住建局,把用報紙裹的5萬元錢交給孫局,說是拿錢去打理關係,但何成心裡明白,這辛苦賺來的錢也有可能全進了孫局的口袋,萬一事情辦不成,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讓何成心裡不安的不只是“錢先花出去了”,還有一個問題,就算這份原始檔案可以改,可村裡房子的大小是實打實的,就算趕着擴建,也是明眼能看出來的,這又該怎麼辦呢?
何成將自己的顧慮告訴孫局,希望他可以“指導”自己。
孫局大手一揮,提議道:“這個好辦,到時候我打個招呼的事情。你可以把鄰居的房子借來用一下,測量檢查的時候不是同時進行的,都是一家一家測,沒多大問題。”
“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可以做做樣子,自己新蓋一片,90平也好蓋,也不用什麼正規材料,反正走個過場就要拆了的。”
孫局說得輕巧,可何成哪有膽子借鄰居的房子來充數?被鄰居知道了,還不得求着自己搭關係?
借了別人房子又不好拒絕,爲了堵住這個人的嘴,當然得幫忙,只會變得更麻煩。
這種事情,從自己的親哥對何成的態度也能看出來其中的微妙,就算大家都作假,也不能走漏風聲,萬一到時候有幾家沒關係被查出來了,就有可能被一鍋端掉。
想到這裡,何成鐵了心要把跟孫局的關係打理好,可不能出一點差錯。
他藉着喝茶打牌的名義,又給孫局拿2萬塊錢,說去打點測量檢查人員,希望不要在未來落了別人口實。
孫局最終說道:“你要蓋就蓋,我這邊一定給你打點好,你放心。”
何成還是放心不下地問道:“我看村上好多人都在加蓋新房,這出了事情可不得了。”
孫局笑了笑:“你怕什麼,這段時間新蓋的房子多了去了,但是他們現在的大小和檔案裡面的對不上,誰會認賬?”
“你儘管放心,不是每個人都有路子找得上我,也不是求我辦事我們就都會辦。”
顯然,孫局還不知道何成的底細,真把他當成了大老闆,不僅想在此時撈一筆,還想着以後的事情。
何成回到家,琢磨該怎麼把面積補足。農村的房子只有兩層,再去樓頂上加蓋,一來不安全,二來容易被同村的人發現。
就算大家都在加蓋,何成也不放心,他覺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把牆敲了重新擴建也不現實,最後,他覺得只能在地下擴建,也就是在院子裡面挖個地下室。
這裡說明一下,東華市經濟發達,許多住別墅的人往往喜歡挖地下室做酒窯之類的東西。
農村也學樣,國土局也認可這樣的做法,在登記時,得到認可的地下室的,也會記載在房產證裡。
何成的房子在村裡靠前,大路進來,兩邊是田地,順着小路走幾百米就到了,從地裡挖出來的土,堆積在路邊,格外引人注目。
明眼人從門口路過,一眼就看得出來在幹啥。鄰居們告訴何成,沒必要這麼麻煩,“隨便修點泥巴房子”,或者“搭個屋棚”就可以了,用不着這麼大動干戈,“反正遲早都要拆的”。
何成看了看這些土堆,的確礙事,就連忙把土運到房子後面的竹林裡面倒掉。
那段時間,村裡人不管有沒有關係,家家都在擴建房子,大家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房子蓋到田裡去。
其實上,張峰在蟠鬆村走動時,就已經發現了一些胡亂新搭建的房子,沒想到現場越演越烈,於是他便要求先進行違建拆除。
於是,測量隊還沒來,村裡就先來了檢查組,一個個油鹽不進的模樣。
檢查組成員檢查有沒有擴建,當然,也不是挨家挨戶地查,只看房子外表,凡是有一點不對勁就要進去檢查,若是房裡連傢俱都沒有,就認定是新蓋的,必須拆掉。
這一下,搞得村裡面搭屋棚的、修頂樓的人家,通通得拆掉,有些膽子大的人死賴着不拆,也賴不掉。
由於何成挖的是地下室,很幸運沒有被檢查出來。
那些被拆掉了違建的人家,檢查組前腳走,後腳就開始重新修。修個爛泥巴房子又不費錢,到時候多測出來的面積大小,補償下來的都是錢。
有些人聽說何成家新蓋的屋子沒被拆掉,認定何成“有關係”,還前來打聽,何成矢口否認,說是自己根本沒有進行新建。
從地面上看,確實讓外人看不出新建的房子。
這一次檢查實在太嚴了,何成被嚇着了,開心不起來。
當然,何成擔心歸擔心,還是繼續與孫局保持着聯繫,時不時地和孫局出去“喝茶打牌”,私下不斷地交着“茶水錢”,就是在打牌時故意輸些錢。
就在這段期間,何成遇見了一個同村開面粉廠的王老闆。
王老闆的麪粉廠屬於拆遷規劃中的一塊,可是廠房和民房的性質卻不一樣,麪粉廠的土地,所有權歸村集體,地面的物件歸王老闆所有。
於是在拆遷賠償上產生了重大分歧,而正因爲王老闆接下來的動作,讓何成最終放棄了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