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盛世煙花見郎君
可是,狐狸給我這紙條就是要我出宮去找他。他必然有重要的東西給我。
我慢慢的走回高臺,蕭鈺坐在那裡,皺着眉頭,左顧右盼的,神情有些焦急,見到我來了,這才舒展開表情道:“十四,你怎麼去了這般久?”
我敷衍的笑一下,隨便扯了一個理由道:“回來的時候,有點找不到路。”
蕭鈺也不在過問,過了一會兒,我拉了拉蕭鈺的袖子說道:“我有些餓了。”
蕭鈺本來有些不高興的臉,聽到我說這個,整個人一下子就跟撥開雲霧見青天似地,咧嘴笑道:“十四,你喜歡吃什麼?我讓御廚去做。”
“我要吃桃之夭夭。”他連聲答應,立刻就叫人去做。
我覺得我遇到的幾個人似乎都有點喜歡被人使喚的傾向。本來以爲只有狐狸才這麼傻,沒想到來了個蕭鈺也這麼的自虐。被我指使得是樂不可支。
沒多久,菜上來了就是幾個桃子做的一個水果羹,味道酸酸甜甜的挺不錯的。不知道是蕭鈺估計錯了我的食量,還是御廚太殷勤了。端上來的桃之夭夭有兩人份那麼多,我吃了一半就再也吃不下了。扔掉了又覺得可惜,於是便只好轉頭問蕭鈺:“你吃麼?我吃不完了,還剩下許多。”
蕭鈺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地,立刻接過那盅桃之夭夭,美滋滋的吃起來。我看着他無奈的想着:至於麼都被人吃過了的,還吃得那麼津津有味
蕭鈺將這種燉品吃得是底朝天,大有去舔碗底的衝動。我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結果,沒多久,蕭鈺就開始奔茅廁了。一個時辰八趟的跑,立刻就腿軟了。我嚴重懷疑這盅桃之夭夭裡下了天下最陰最毒的巴豆粉。而且放得還不是一個人的分量,還是一頭牛的分量。可是,我明明吃了什麼事情都沒有。這真是個神奇的事情
蕭鈺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依舊是蹲在茅廁裡出不來了。我找人給他捎了話,讓他好好拉着,我先出去逛一會。一路上侍衛宮人見到我,沒有人幹阻攔的。直到走出宮門都是一路順暢,順利得連我自己都感覺不可置信。
筱筱跟着我出了宮門,前後張望,賊頭賊腦的。我輕巧的拍拍她的腦袋道:”這麼緊張做什麼?”
筱筱緊繃着臉,不停的往四周觀望,一邊觀望,一邊說道:“小姐,你的身份非比尋常,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我笑着看着她,她不知道自從我離開座位的一路上身後就跟了影子,離開座位的時候跟着一個,下城樓的時候跟上了兩個,出宮門的時候跟上了兩個,到現在爲止,身後總共跟了有六個人了。憑這六個人在,我怎麼可能出事情
“可看到了什麼可疑人物?”我含笑着問她。
筱筱神色緊張,語氣凝重,像是發現了什麼重大事項似的說道:“有啊,有啊。小姐,你看那個站在賣糖葫蘆面前的那位公子一直在看這邊,還有那個東南方有個黑衣男子已經往這裡看了三回了。還有,還有那個正在跳舞的公子每回轉圈跳到這裡的時候都會轉過頭來瞧您。”
我按着筱筱說的也看了那三個男子,第一個男子那就是站在賣糖葫蘆那裡等人,左顧右盼的,所以才常常往這裡看。那個東南方的黑衣男子看的是我身後那位漂亮小姐。還有那個跳舞的苗族青年每回轉頭都是因爲面前的篝火太旺了,他被薰着了才轉過頭的。這筱筱也太緊張了吧。哪裡會有這麼多人想要捉我啊。這裡可是蕭鈺的地方,我在宮裡的時候,連個刺客都沒看見過
“好了,好了。”我一把拉住東張西望的筱筱,將她的的頭給按住不動,“哪裡有那麼多人啊都是你自己想的罷了。走,跟小姐我去逛逛去。”說着,我便大步向前走去,筱筱看見我走了,連忙小跑着跟上,小臉上一臉不甘的繼續辯解着,試圖說服我那幾個男子真的是可疑人物。
舉國性的節日果然是與衆不同的,廟會上熙熙攘攘的人羣,有全家一起上街的,也有家中小姐一起出門來尋覓如意郎君的,更有書生才子來觀看苗族特色的歌舞的。筱筱這孩子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型的活動,走在人羣中,興奮得不得了,嘰嘰喳喳的,一會兒拉着我去看撈金魚兒,一會兒拉着我去看雜技人噴火,雖然已經吃過晚膳了,可是一路上還是不停的吃。
我先前還顧及銀子,畢竟我和她的月俸實在是少得可憐。不過,問了價錢之後,筱筱可是樂翻了天。糯米做的茶果子放在竹葉上,紅紅綠綠的漂亮極了,全是一個子一個。香蕉曬乾做的香蕉乾片,五個子一小包。還有那炸丸子,魚丸子混上米粉,一串五個,一個子一串。
筱筱和我是一路走,一路吃,吃得最後都飽得說不話來了,只能坐在豆腐腦攤上休息。這裡果然是比帝都富庶多了。那些東西在帝都價錢翻了一倍不止,這裡氣候適宜而且農田多,稻穀都比較便宜。物價相對來說也便宜得多。我和筱筱兩個人只用了一吊錢就吃得飽飽的了。
我摸着肚子,一邊打嗝,一邊在想有沒有擺脫那些影子。眼角餘光一閃,樹上沒有,牆後也沒有,人羣中似乎也沒有。看起來像是已經擺脫了。
一股子熟悉的香味飄來,桂花的沁香,藕片的甜蜜,飄散開來。我怔怔的站起身,這個味道如此熟悉。清新的,甜膩的味道,像是一縷絲線牽引着我。
筱筱在旁邊叫着:”小姐。小姐。“可是,我早已顧及不到她了。只有這香味,像是一張網突然間將我網住。我的腳步漸快,飛奔着,撞到了人也不知道,前面是那麼熟悉的香味。
就在前方,這香味濃郁的地方。那裡站着一個小販唱道:“賣桂花藕片粥了,香噴噴的桂花藕片粥嘞。揚州特色小吃,來聞一聞,嘗一嘗,保準您沒嘗過這味道。”
我慢慢的,慢慢的走近,看着那爐子,上面的鍋蓋兩旁冒着熱氣,咕嘟咕嘟的響着。小販見到我,立刻笑顏如花:“小姐,來一碗嚐嚐。不好吃不給錢。”
我的眼裡突然起了霧氣。記憶裡那香甜軟糯的味道,九郎,九郎。你如何會這樣消失不見,留下我一個人。不是說好了同我一生相伴的麼?
身後彷彿響起了那低沉柔和的嗓音:“小哥,給我來一碗。”
小販有些癡醉的望着前方,我心中一動,慢慢的,緩緩的,轉過頭。白袍飄飄,衣訣翩然,他的嘴角帶着霽風和月的笑容,淺淺的恰如這江上的一片清輝,眼底卻是琉璃珠子一般的光彩。
我張了張嘴喊道:“九郎。”
他白玉似的手接過陶土做的碗,拿起勺子,嚐了一口,半響,眼一彎道:“味道甚好。”
我的眼裡蓄滿了淚,九郎。我的九郎回來了。我真想一把上去抱住他,埋頭在他懷裡放聲大哭。這些日子的顛沛流離,這些日子的追殺,這些日子的囚禁,九郎,我都想說與你聽。
九郎,我想你,一刻都未停止過。
他轉過頭,笑容安然,眉目間像是最初見到的那麼祥和,淺薄的嘴脣張合道:“十四。”
溫熱的淚水毫無預警的劃過臉頰,我做了最想做的事情。撲上去,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身,使勁的嗅他身上的味道,好聞的墨香。一切都如常,他還是那個九郎。詹臺明滅什麼的,復國什麼的,只是一場夢。我和他還是菊花香裡那對人人羨慕的鴛鴦。
我哭得很失態,一邊哭,一邊把眼淚鼻涕什麼的全抹到了他身上。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放在我頭上,柔順的拍着我的背,然後用寵溺的語氣說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
被他這麼一安慰,我的眼淚更多了,像是氾濫的洪水一樣。
“九郎,九郎。”我拼命的叫他,生怕他會就此消失不見。
他安撫着我,像是一個慈愛的父親一樣。我哽咽着訴說着我最近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像是要拔所有的辛酸,所有的不安都發泄出來一樣。
他拍拍我的臉,突然湊近我,潑墨般的眼珠裡閃爍着光芒,誘導道:“十四,吶。那個兵符到底在不在你的身上呢?”
我驟然睜大雙眼,他的眼底的光芒更加的閃亮,跳動起來,就像是火焰,那光是興奮,是期待,是貪婪我的心一瞬間被凍結了。他不是九郎。九郎從來都沒存在過,他是詹臺明滅,是爲了復國和我在一起的詹臺明滅
“十四,怎麼不說話了?”他好看的眉宇皺起來,如玉般的手指說着就要來撫摸我的臉頰。
我一下子將他推開,飛快的奔跑着。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恐懼的連忙,氣聚丹田,跑了幾步之後,尋到一處宅院飛上去,躲避在樹叢裡。
白色的身影飛快的跟過來,隨即站在了剛纔我所站的位置。他的身後跟着一羣形容各異的人,有小販,有書生,也有轎伕。我捂住嘴,屏住呼吸,不敢喘氣。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隨後吩咐身後的人四處搜查。索性的是,他沒有擡頭,我就在他的上方,身上寬大的袍子被樹枝勾住了,我不敢亂動。半響過後,那些人又聚集到一起,詹臺明滅這才帶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