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在太子八歲的年紀，他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兒童，而，我已經在梅姨的引導下，認識千字，能獨立閱讀一些淺薄的書籍了。我不由由此感嘆人生的不同啊。
興許，尋常人家的孩子在這個年紀是應該這麼天真爛漫，可是，這是皇家。所謂天子，本來就是要比常人來的更加的高貴。這樣的高貴，必要以別人所不能及才能形成。可顯然，我的弟弟並沒有這個才能。
不過，從他登基之後的種種表現和跟齊王黨的周旋來看，能保住他的帝位，也算是有一番權謀之束的人。以我來看，他的資質在帝王裡也算是中下的。
但是如果我手裡真的有這個兵符的話，我會交給誰呢？我不禁想到了這個問題。這是我從來都沒想過的。因爲以前的時候，我沒有意向涉及朝政，現在人在其中，不得不再次考慮。
若是論正統的血緣的話，我會選擇當今聖上。我是生在皇宮裡的人，就算我不在乎誰當皇帝，可是我不能不在乎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的死活。若是改朝換代，勢必是一場宮廷裡的大動盪。其中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可是，如果說按帝王資質來看的話，還是蕭鈺更勝一籌。他雖然鐵血，可是，現在這樣一盤散沙一樣的地方確實需要這種鐵血政策，菜能壓制越來越活躍的諸侯。如果齊王稱帝，至少國家的兵權會近一步的集中。
一時間，我也選不好。只好沉默着，不再思索。
來到齊王宮殿已經兩日，蕭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一直沒有露面。聽藤遠說，他是在處理上京之後遺留下來的公文。藤遠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滿是同情。看他這神色，我也能猜想到他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的樣子，不由心裡也爲他摸一把汗。他上京可是足足有一年之久。
夜裡，我睡得很熟。自從來到宮裡之後，我的睡眠質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也許是因爲在這宮殿裡我找到了京都皇宮的感覺。十幾年的習慣了，只要一聞到宮裡特製的薰香的味道，我就會感到倍加的安心。但是，在我感到安心的同時卻從心底裡產生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以爲我只要離開的皇宮就能海闊天空，現在卻發現我出宮這麼久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離開過。就算我的身體已經在外面，可是心卻依然被囚禁在皇宮裡。浮華的宮殿，雕樑畫棟，寸土寸金，亭臺樓閣。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我的心已經在那裡生根發芽了。
更漏聲滴滴答答，外面的宮人應該熟睡了。我一覺醒來，已經是三更天了。隨手從屏風上取下一件袍子披上。夜涼如水，筱筱在隔間裡睡得正熟，微微有些鼾聲。我看着她稚嫩的臉龐笑一聲，隨後幫她捻好被角。
出了宮門，月光撒在宮門前的一片石板地上。五色的石子鋪成的路，兩旁佇立這石獅瑞獸，守夜的宮女倚在柱子上打盹。這裡的一切都和無雙殿是如此的相似。
帶一個燈籠，我漫步在齊王宮的後花園裡。途經荷花池，遇到了巡邏的一小隊侍衛，他們見到我立刻警惕的上前盤問。我是這王宮裡的生面孔，他們起疑心也在所難免。我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他們幾個問題，可是他臉上還是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過任誰都不會相信，我這麼一個看起來有些傻氣的丫頭就是天下萬民頌揚的十四公主。我有些時候也會對自己的過往進行反思，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纔會讓人誤認爲我是一個賢良淑德，睿智愛民的好公主呢？我明明只是想置身事外而已。
這麼一鬧，似乎就把皇宮裡的幾個大人物都給驚動了。各位妃子娘娘都前來圍觀。皇宮的消息比哪裡都傳的快。我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自打進皇宮那一刻起，估計就被宮裡的娘娘們盯上了。奈何我在這裡住了三日，壓根沒有出來活動的跡象，估計她們也覺得很鬱悶。
好在我今天總算是出來了，她們也可以窺得廬山真面目。看看他們的王從京都帶回來了一個如何貌美如花的女人。
宮裡的嬤嬤大抵都是一副德行的人，估計是因爲年輕的時候在宮裡受到了上輩的老嬤嬤的欺負心理漸漸變態，所以當她們終於有一天也成爲嬤嬤的時候，也會心理變態的去折磨年輕的宮女。如此循環，然後，額咳，那就一輩一輩的變態下去。
我一直認爲這件事情是宮裡做得最爲成功的事情。甚至比宮裡不許私相授受的條文規矩來得更加的成功。因爲這樣一來既免去了皇上受到衆位女人的攻擊，也同時爲年紀漸大的老女人找到的人生的最新意義。堪比當年設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評階的制度。
當然這也是我現在在想想。因爲被嬤嬤折磨得很痛苦的，我所住的宮裡的幾個宮女感到很害怕。筱筱因爲是我的人，她們不敢動她。而我因爲是被蕭鈺親自帶回來的人，她們自然也不敢動她們英明神武的王的人。所以，只能找那些無辜的宮女出氣，以此來引起我對她們的敬畏。
我覺得很奇怪，爲什麼她不直接來問問我的身份，偏偏要這麼旁敲側擊來嚇唬我呢？要是她們知道了我就是一個對她們來說完全沒有威脅的女人，甚至是對她們來說十分有利的女人，那麼她們應該會立刻象我從前養的土土看見雞腿一樣，衝上來對我是又舔又咬了吧。
在這臺貴妃立威的戲碼上映的中場休息時分，藤遠來了。他對這幾個娘娘宣了一道聖旨，說他們英明神武的王爺深夜寂寞召她們去大被同眠。在場的我在聽完了這道聖旨之後，抖了抖。那幾位娘娘也抖了抖。當然，我是對蕭鈺表示厭惡，她們是對男人表示興奮。
唉，宮裡的女人就是這麼的寂寞啊~~~
鬧了幾個時辰，天都快亮了。筱筱顫巍巍的前來扶我，我看這丫頭的樣子撲哧一下笑出來道：“你怎麼抖得跟老太太似得？”
筱筱哭喪個臉，眼睛紅紅的埋怨道：“小姐，我怕。”
我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看地上的一片狼藉，點了她一下鼻子，“怕什麼？又不是你受苦。”
筱筱看着我的眼神，頓時充滿的恐懼，連扶住我的手都抖了一下，半響，她顫抖着嘴脣說道：“小姐，你難道半點害怕都沒有麼？”
我嘆息一聲，怕？當然。可是我的怕早就在幼年就已經被使用光了。那荷塘裡最深處的玉藕一般的小手還有驀然睜大是雙眼，我早已經失去了最初的那點同情心。在宮裡，是人都會變的。我如今幫助她們，同情她們，誰知道他日，她們不會來害我呢？與其給予那些無謂的恩情不如讓她們對我感到畏懼，這樣至少她們在下手的時候會對我表示害怕，從而多一分猶豫。
“今日受苦的都下去吧。藤遠，麻煩你去御藥房裡通知御醫們一聲，讓他們配點傷藥來給她們用。”我知曉，若是沒有上面的大人物的指令，她們是不會從御醫那裡拿到半點傷藥的。很多宮人就是因爲沒有藥傷口化膿致死的。所以，要在宮裡殺一個人是何其的容易
藤遠微微詫異的看了我一眼，我覺得他的眼神和他忠厚老實的臉實在不符，於是加重語氣道：“難道還要本宮再說一邊麼？”
“是。”藤遠立刻應聲。
宮人們紛紛攙扶着回去了。偌大的宮裡立刻變得空空蕩蕩的。筱筱還縮在一處，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眼裡充滿了愧疚。她一定是在想如果她沒有睡着早點阻止我，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自責在宮裡是沒有用的。有些事情一旦發生，就不能改變。任何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會導致巨大的後果。她還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受認錯就能解決的。
我轉過頭，看着她眼角還帶着淚，像是受傷的小獸楚楚可憐的樣子，打算上前去安慰她。可是，她看到我想她伸出來的手，突然間後退一步，十分恐懼的看着我。
我的手就僵在了她的面前，我該知道的，她必然不會接受這樣真實的我。可是，這就是我，我是從深宮裡長大的，就算我有一個強大的孃親和一個倍加呵護的梅姨，我還是必須學會自我保護。因爲，如果我軟弱，那麼我的不幸就會變成愛我的人的不幸。
天漸漸的變亮，東方的天空最低端有一抹魚肚白。將要出生的太陽在第一瞬就把整個王宮的天空變得無比的明亮。這個時辰，所有的宮人應該在太和殿門口掃塵了。據說齊王宮的格式是按照皇宮的格局一比一一模一樣的建造起來的。我好奇的是，這樣明目張膽的挑釁，昭和帝居然沒有半點異議，甚至連一點微詞都沒有。
我總覺得昭和帝對老齊王總有那麼一點莫名的感情，像是英雄惜英雄的那種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