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 芙蓉帳暖鴛頸交
婆婆將我和狐狸領進門的時候，笑得滿臉褶子都皺到了一起，跟朵深秋裡的黃金菊似得。
進了房間之後，我指指牀道：“狐狸，你困了就先睡吧。我還要洗漱呢。”說罷，我就打算去拿面巾。可是，腰上一緊，突然身體騰空，然後有個力量將我托住，並安穩的放到了牀上。
只聽見耳際，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道：“娘子，娘子還未睡，爲夫怎麼能先睡着呢。且讓爲夫來伺候你吧。”
而後，耳下一涼，有個溼軟的東西輕柔的觸碰着我的耳垂。狐狸的發落在了我的臉頰上，馥郁的芬芳，像是迷夢一樣的氣息。
心裡突然起了陣陣的驚悸，他的手慢慢的摩挲着我的脣瓣，微帶薄繭的指腹一點一點逗弄着我。
我喘息着，心下所有想要抗拒的理智被一點一點蠶食。我的手穿過他的腋下，來到他的後背。牀帳內衣服的窸窣聲，然後夾雜在我和他的透氣聲裡。
“狐、狐狸，”我忍不住驚呼，他的手流連在我的臉頰，從鼻尖滑落在人中，而後是脣，是下巴，是頸，是鎖骨，是。。。
“狐、狐狸”又是一聲驚呼。
他總算轉過頭來看我，深褐色的眼眸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他微微喘息，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摸上我的眉心。窗戶沒有關上，窗外冬日裡星辰燦爛，月光將他的臉照得更加的雪白，脣更加的嫣紅。
紗帳被他隨手一揮，用掌風吹落。朦朧裡，他的眼裡帶着迷霧一樣的漩渦，但凡直視必被捲入其中。我有些神智不清了，看着他總覺的記憶裡好像有這樣一個人也曾這樣過。他的發微卷，他的眉磊落，他的眼炙熱。
“十四。”他像是懲罰一般重重的咬了一下我的耳朵。
“啊。”耳垂上細微的疼痛讓我一下子反應過來，可是，疼痛過後，伴隨着升高的體溫和酥麻的感覺。
我覺得自己彷彿重新回到了那艘船上，身體暈暈乎乎的，像是在甲板上隨着潮水起起伏伏。
他的脣是新鮮的櫻桃的顏色，嬌豔欲滴。是不是味道也想櫻桃那麼好呢？迷糊裡一口咬上去，嘴裡是甜蜜的味道，帶着酸酸甜甜的香氣，像是——啊，對了。果脯。還有些微的酒香。
大約是月色太朦朧了，大約是星辰太璀璨了，大約是風裡太過妖嬈。我捨不得放開這甜蜜的香味，饒是這香味的源頭不停的亂動，我依然堅持不懈的舔舐。
慢慢的，那硃紅色的櫻桃不再亂動了。我緊緊的湊上去，一口咬住。突然，櫻桃裡鑽出一條小蛇來，左右纏繞我，硬是將我的舌頭纏住。我一時間嚇住了，不敢亂動。沒想到，那蛇輕輕觸碰着我的舌尖，心裡酥酥麻麻的，像是海浪拍打着我的身體一樣。
我試探着伸出舌頭，慢慢的靠近那小蛇，輕碰一下，沒事情。於是，又碰了一下。沒想到，那小蛇突然化作大蟒立刻將我的舌頭逮住，使勁的蹂躪了一番，嚇得我立即丟盔棄甲。
我心裡害怕，眼淚花花的開始流下來。
“別怕，別怕啊。十四。是我錯了。疼麼？”那聲音更加的低沉，我幾乎看不清人臉，也完全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只知道捉着眼前的這一片紅哭泣。
方纔的感覺太過陌生，一時間的洶涌讓我心裡發顫，不由自主就哭出聲來。
門外傳來婆婆的笑聲，而後是她和店小二的私語聲。
“走，快回去睡覺吧。”
“奶奶。怎麼那位姑娘哭了，你還這麼開心啊。大哥哥正在欺負人家呢。”
“你啊小點聲。小孩子還不懂，待你長大了也要這麼欺負你的娘子的。”
“不，我纔不會叫我娘子哭呢。”
祖孫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我的意識裡開始燥熱，不安。眉心疼痛起來，我伸手想去摸，不料一個冰涼柔軟的物體已經先我一步，敷上我的眉心。它溼潤着我的眉心，一下一下的舔舐着。像是一隻小貓，在我心裡使勁的撓着。
模糊裡有個聲音，含糊不清的說着：“十四，十四。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你便不會這麼痛苦的了。你可知道，最初你看到我的時候，給我吃的便是一碗打滷麪。那滋味我如今也不能忘懷。什麼時候，你再煮一回給我吃呢？”
我的意識漸漸陷入黑暗之中。
這城就是通州城地方就是這個縣城。天下大雨，青石板的路被雨沖洗得一塵不染。街上的空無一人，大家都各自去避雨去了。周遭是清一色的白牆黑瓦，水墨畫一樣的景色和長着青苔的石階。
一雙露白掐邊繡花鞋，一把十六骨紙傘，一身黃色長裙，黑髮披肩，不飾珠翠。噠，噠，噠，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個女子，走在這無人的小巷子裡。
地上躺着一隻奄奄一息的白狐，眯着眼睛，躺在大戶人家的後門牆沿下。
青色的傘撐在上方，空氣裡帶着女子好奇的聲音：“可是死了？”
狐狸的眼睛睜開了一下，又立刻閉上，像是就聽懂了人話，想這個女子表明自己現在的處境。
女子蹲下身子，摸了一下狐狸的皮毛，思索一會道：“皮毛可是上等的貨色，若是拿來做衣服一定漂亮得緊。”
狐狸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像是聽天由命了一樣。
女子皺皺眉頭，漫不經心道：“真無趣。就算是殺了你，你也不害怕。看你就像是個木頭似得，修行了這麼些年，卻是這樣姿態實在是可悲，可悲可悲啊”
她像是老夫子一樣的話引起了那白狐的不滿，白狐睜開眼睛，像是探究一樣的看着女子。
女子看着狐狸看她，立刻也盯着他猛看。一人一狐，小眼對大眼的樣子十分的有趣。
半響，女子撲哧一聲笑了：“你贏了。好，我便救你。不過從此之後，你就要跟着我。我去哪裡，你也去哪裡。”
狐狸支撐起綿軟無力的身體，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場景轉換，我一下子從那江南寫意山水畫裡走到了一副屏風刺繡圖上。外面的漫天的花樹，小狐狸被安置在茅草房裡的藤椅上。女子給這狐狸餵了藥，之後又將它擦乾。
而後突然茅草房裡一聲驚呼：“怎麼是這樣的”
我連忙跑到房裡去，那小狐狸安然的睡着，可是那女子手裡拿着一塊麪巾，十分驚恐的看着狐狸的毛皮。
我湊近了仔細看，才發現那狐狸身上的毛居然是捲曲的。這可真是一直奇特的狐狸。
那女子顯然也是對這狐狸皮毛表示震驚。被女子那麼一叫，狐狸也轉醒了。大約是藥效果比較好，她立刻就站起來了，之後看着那女子突然開口：“這地方的出口在哪裡？我會自己走的。”
我被白狐開口說話這一事實給大大的驚嚇了一下。以至於，後來那女子說了什麼都不知道，硬是是大呼小叫了好久才鎮定下來。而後，待我回過神來，那白狐早就捧着一碗麪條吃得是津津有味的了。
我看了一眼黃衫女子，心想此女實乃一代英雌，必是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色之輩，看見畜生說人話，居然還能這麼鎮定，果然是高人。
狐狸吃飽之後，女子又給他端來一碗水。狐狸一飲而盡，最後用爪子摸摸嘴巴，嗤之以鼻道：“面可真難吃。這是我吃過世上最難吃的麪條了。”
女子笑一笑道：“你這狐狸嘴巴好刁，有的吃都不錯了。挑三揀四的，信不信我將你扔出去。”
狐狸無所謂的躺着道：“反正，你遲早都要將我扔出去。早些不是更好麼？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
女子看着狐狸這樣毫不在乎的說着這些落寞的話，生氣的一把將它拎到自己面前，怒罵：“別將我和那些上品仙人相比。他們都是些老頑固，我隱居此處就是看不慣他們。你個小狐狸，你今日說我遲早要將你扔出去，我偏不我要留着你，從此之後我去哪裡，就帶你去哪裡。你別想跑開我。”
狐狸眼皮子都不擡一下，明顯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女子怒了，扔下狐狸匆匆而去。
茅草房裡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隨後，女子風風火火的跑出來，一邊跑一邊還興高采烈的喊：“找到了。找到了。”
狐狸被女子的聲音吵得不行，半支起身子探出頭瞧了瞧女子。女子跑到白狐面前，伸出手掌，一個晶瑩剔透的珠子就放在掌心。
狐狸霎時瞪大了眼，原本懶洋洋的的身子也不由緊繃着，前掌跳到了女子的手掌上，不可置信的說：“這，這是？”
女子點點頭，頗爲自豪道：“這是我修行了上千年化出來的一顆元丹，你吃下它，便能立刻飛昇。”
狐狸臉上的喜悅突然褪盡，冷冷的看着女子道：“你爲什麼要做這等事情？你想從我身上拿什麼好處？”
女子拍拍白狐的臉頰，一臉天真的道：“我說過要留你長久。可是，你這個狐狸樣我實在是不喜歡，你現在又沒有能化身爲人的功力，那麼只能用我的元丹將你蛻變成人形了。”說着，上上下下打量白狐，點點頭道，“放心，你畢竟是隻上千年的白狐，媚骨天成，化作人形必然是傾世無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