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 白將軍智取廣陵（二）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我左等右等始終不見人來，嘀咕道：“怎麼回事？去請個人還請了這麼久這白玉堂難道死賴在房裡不肯走了不成？”
大堂的燈火突然間全盤滅了。幾個膽小的女子尖叫起來。整個大堂霎時間亂作一團。因爲身處黑暗，人羣不辨方向，不時的有桌椅撞倒，人羣相撞的聲音。
“呀，是哪個登徒子摸了我”某小姐驚慌失措的大叫。
“誰打我？”某公子憤怒的喊道。
“別踩我啊”某不知名的女子委屈的喊着。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依然坐在櫃檯後面。因爲這櫃檯四邊都封死，只有一處是用木板隔在上面，由人進出的。所以，沒有人擠到我的裡面來，我還算是安全。
黑暗裡充滿了各種未知，我是個安於現狀的人，斷不會亂動。但是眼見着場面失控也不是個辦法。我坐着摸索着桌上有沒有什麼物件能派上用途。突然手觸到了一個棱角分明的長方形物件，掂量一下還挺沉的。我拿起這個物件，輕輕敲了下桌子，發出了不小的響聲。
這個好於是，我拼勁力氣將這東西在桌上。
這裡突然發出了巨大的一記響聲。騷亂的人羣也被驚得不由的停了下來。
一時間，鴉雀無聲。
我清清嗓子說道：“大家切勿驚慌。小廝已經去取燭火了。請各位小姐公子坐下，請勿亂動。”我剛一說完，突然這裡起了琴聲。然後舞臺上，有一絲亮光出現。
一襲白衣翩然，束髮及腰，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他手裡拿着燭火，渾身帶着柔和的光。朱脣親啓，似笑非笑的嘴角輕輕一勾道：“小姐，在下，回來了。”
突然，人羣爆發出一陣的叫聲。
“白公子”
女子尖叫着，歡迎他的歸來。混沌一片裡，只有他帶着光澤，就像是前來救贖的佛陀。可那身上偶爾帶着的邪魅，卻又昭示着他不過是那地獄裡的惡鬼，給你的不過是那片刻的光明。
偏偏，總有人喜歡飛蛾撲火。那些女子是，而我這一瞬間，也迷茫了。白玉堂，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琴聲潺潺如流水，柔和嫺靜，空靈澄清。這撫琴的手法和技巧，我很熟悉。那是青桐在彈琴。
然後，燭火慢慢的，一盞一盞被點亮。
我微笑着看着這繁華的美景。紅綢纏繞在各個的柱子上，顯得華麗且大氣。燈火明亮，座下的人癡癡的看着臺子上的那位公子。他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根玉簫來，合着琴音，吹奏着。曲子是《秋情》。相傳是遭幾百年前尚是亂世五代十國裡，齊國皇子作曲的。那齊國皇子爲了紀念他的王妃在秋日樹下，跳過極美的胡旋舞，因而有感而發。不過，這王妃最後早夭。兩人終究還是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
後世，將這琴譜編排到了玉簫上。兩重相奏，更爲深情，更爲悽婉。
可是現在兩男子相奏，原先的情趣全然失盡。而且，青桐和白玉堂本來兩人就不是真正的心息相通。幾乎是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平日裡也沒有過對話。硬來吹奏這個曲子，太勉強了。
我搖頭，臺下的女子也漸漸聽出了這之中的不和諧。兩人各自爲營，不肯相附和，也不肯相讓。玉簫和琴聲格格不入。饒是不懂門道的人也能聽得出來。
難得今日安排了這樣一個別出心裁的出場，難道就要這樣被破壞了麼？
不行
我大步走過人羣，一踮腳，飛身上臺。今天穿得便捷，沒有穿長袍也沒有系布帛。一身袖口略窄的練功裝，跳起來應該也不費勁。那胡旋舞，我曾經跳過一回。歡快明亮的節奏，要領是整個人須得靈活。該點地的時候，就點地，該轉身的時候也得轉身，腳下的功夫最是要緊。很久沒有練習了。如今再跳，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擺好姿勢，高舉手掌，一邊應着節奏，一邊拍手。待拍完兩個八拍之後，身子開始動。足尖輕輕點地打拍子，手執蘭花指，開始繞着青桐旋轉。忽而，紛飛若雲彩，忽而，矯捷若脫兔。歡快的節奏漸漸帶動琴聲。
一個旋轉，靠近白玉堂。他突然一個破音，沒有吹準。四目相對，我打着拍子，像是一簇火焰一樣，跳動着。腳尖的節奏開始急促。不停的在他身邊迴轉。靠近了，卻抓不住。遠離了，可是總覺得還是離得那麼近。
白玉堂的眼神迷離，泛着像是潮水一樣的沉醉。玉簫聲總算是和琴聲和諧起來。曲子也快要收尾了。
這曲子是二十年前昭和帝在中秋賞菊的宴會上指名要我孃親跳的。那時候還沒有我。我的孃親盛寵一時，雖是美人的階級，卻住在儲秀宮。而那時，梅姨才被分派到我孃親手下服侍。這胡旋舞便是梅姨教我孃親跳的。
宮中沒有人會，就是是有，也是不齊全的。自前朝羌無叛出之後，兩國便斷了貿易往來。梅姨因爲是高官之後，而且她的孃親的侍女是他父親從戰場上帶回來的羌無孤女，所以她纔會正宗的胡旋舞。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臺下的人，掌聲經久不息。其實，我跳得不及我孃親的十分之一。可是，單是這樣就足以讓人讚歎美輪美奐了。那，那時候，我的孃親該是有多麼豔驚四座呢？
再美好的事物都不會長久。後來，她成了瑤池貴妃，卻再也沒有跳過這個舞了。
我盈盈拜謝，然後下臺回房。大堂裡的事情都交給了青桐。今夜，我有些累了。
四日後，我收到了一張請帖，來自州守府。
狐狸難得的跑到我房裡來同我說話，正巧看見了這張帖子，便問道：“十四，又惹了哪家公子爲你茶飯不思啊？”
我橫一眼狐狸，“我又不是你，風流債滿。這是凌府的請帖。”
我一說凌府，狐狸立刻臉色僵了一下。唉，狐狸同凌府的樑子算是徹徹底底的結下了。想當初，不給凌府臉面撕了凌府的拜帖，後來又當衆給凌淺蘇難看。若不是，凌公子前去解圍，到時候，凌淺蘇受了羞辱自盡了。他就等着被護短的凌州守給整死吧
“怎麼？”我看狐狸的臉色明顯不對勁，關心的詢問道。
狐狸勾起招子般的笑容道：“我也一同去吧。”
“你去做什麼？”我覺得狐狸這提議明顯就是想整我。帶上他，我怕被凌府的人用掃把打出來啊
狐狸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子曰，不可說”說完，順手一抽，就將我手上的帖子給帶走了。
徒留我一個人還傻站在那處，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咬牙切齒的看着早就沒了人影的房門
該死的，這廝是不是剛上過茅廁爲啥這麼臭
過不多久，小廝來報說是剛剛小蘭把爆竹扔進了茅廁
額，然後這一夜，菊花香沒有開張。然後，這一夜，整條花街都沒有開門做生意。然後，這一夜，半個揚州城裡都瀰漫着夜香的味道。
爲了避難，在第二日，我帶着菊花香半數以上的人都去了凌府赴宴。出門的時候，我洗了三回，依然覺得自己身上還是一股子的屎尿味。所以，特地用了玫瑰露塗在周身。
凌家顯然也被我們這聲勢浩蕩的陣容給震驚了。開門的小廝不敢放我們一大幫子人進來，去請來了老管家。老管家也拿不定主意，去請來了凌淺蘇。
凌淺蘇倒是爽快，雖然看見我們前前後後近二十個人怔了一下，倒也沒有猶疑，直接請我們進來了。
待進了門，她將我拉到一旁，小聲道：“請貼上可沒有說請這麼多人來啊”
我無所謂道：“請貼上也沒說不能請這麼多人來啊。”
凌淺蘇一臉挫敗道：“十四小姐啊我們可沒有備那麼多人的飯啊”
“沒關係。”我拍拍她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道，“我們不介意等的。”
凌淺蘇看着我鄭重其事的道：“你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是被人追殺，全體避難來了麼？”
“難道你不知曉？”我奇怪的看着凌淺蘇。
凌淺蘇略微羞澀道：“前幾日去姑母家小住了一會，今日纔回家的。”
”既然不知道，那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嘆一口氣道。
凌淺蘇拍拍我的肩膀，大義凜然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直說。只要是我們凌府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會奮不顧身的。”
“糞不顧身啊”我看着她，突然無奈道，“還是算了吧。”
凌淺蘇拉着我去了後花園。大約同是待嫁的準新娘，我和她兩人似乎特別的投緣。從前，還未曾深交，今日聊起來，便覺得她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當日，狐狸沒有選她，實在是瞎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