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困迫之境

鮮血,剎那間就泊泊的淌了出來。

葉無雙很老練的轉動左手臂,讓鮮血順着手臂,一絲不落的滴在那凹型的石頭裡。只到那凹下去的部分盛滿了猩紅的色澤,他才趕緊把自己身上的繃帶撕了一塊,牢牢把傷口處纏繞了起來。待看到傷口不再往外滲出血跡之後,他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伸出自己的舌頭,冷酷無比舔盡手臂上殘留的血液。

放下袖子之後,葉無雙直待感覺手臂上的痛楚漸漸麻木,才小心翼翼端着那碗狀的凹石,用兩腿一手沿原路向回爬去。小胖子這時候已經沉默了下來,除卻葉無雙最初離開時他嚷嚷了兩聲,之後似乎他也並不想多浪費力氣,仰躺在那裡的小胖子,這會便若同睡熟了一樣。

若不是還能瞧見他胸膛的起伏,他整個人便如同完全寂滅了一般。

左威等幾人這時候也都閉着眼睛,盡力保存着那怕一絲體力。葉無雙在心中重重嘆息一聲後,才爬到小胖子身邊,然後用手輕輕撞了撞他,待小胖子睜開了眼睛,葉無雙就立即把這一碗,看起來差不多一百毫升的鮮血,送到了小胖子面前道“喝點吧,我剛纔和小機甲一起去弄的。”

小胖子初見到葉無雙手裡鮮血時,還是滿臉疑惑的神態,不過葉無雙卻搶先,把他心中問題的答案給說了出來。這一來自然不會讓小胖子有任何懷疑,看了看左右的孫菲菲等人,小胖子也不客氣,接過碗就輕抿了一小口,然後他也有樣學樣的跟葉無雙一樣,向最近處的左威爬去。

如同葉無雙跟小胖子說話的語氣一樣,小胖子也是溫聲對左威說道“老大剛纔和小機甲一起,傷了一隻不知名的生物,這是老大好不容易弄來的血液,喝一點吧。”

左威一愣,睜開眼睛向葉無雙看了看,才接過小胖子手裡的小碗。不過他顯然沒有喝一點的意思,跟小胖子一樣他爬到了方晴雯身邊,把小胖子剛纔跟他說的話重複了一遍。方晴雯顯然也不是固執之人,聞言她朝葉無雙射來一絲感激的眼神後,才端起那小石碗,小心翼翼的輕啜一口,便把石碗遞給了孫菲菲。

孫菲菲睜開眼,看着碗裡的血波盪漾,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才又搖着頭輕聲說道“還是你們喝吧,我生來就害怕血跡,更別說去喝它。看見這血,我不僅僅一點胃口沒有不說,還隱隱有些想要作嘔的感覺,如果強行喝下去卻吐出來,怕是就把這珍貴的血液給浪費了,這樣反爲不美。”

左威看了看孫菲菲,然後又轉頭向葉無雙道“老大。”

葉無雙自然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微微沉吟了一下,他也不言語的爬到孫菲菲旁邊,盯了孫菲菲良久之後,他忽然快速探出右手,一下把孫菲菲的牙關捏住,在孫菲菲還沒來得及反抗之前,他立即抄起方晴雯手裡的石碗,向孫菲菲口裡灌了兩下,才聲音森寒的喝道“喝下去!”

“呃……呃!”鮮血才流到孫菲菲的喉嚨,她的脖子立即就蠕動了幾下,下意識的要把鮮血給吐出來,還好葉無雙見機的早,緊捏她牙關的手稍微一轉,他便把孫菲菲那已經乾裂的上下嘴皮給封了起來,在孫菲菲瞪眼瞧他的時候,葉無雙卻是雙眼精光一現,以凜然的威壓,讓孫菲菲硬是吞下了這兩小口鮮血。

見孫菲菲吞下鮮血,葉無雙這才作罷,轉頭看看石碗裡,還有一小口趨向凝固的鮮血,他立即把石碗向左威手裡一塞,語氣嚴肅非常的說道“還有一點,你喝了吧。”

左威一愣,旋即又問道“老大,那你呢?”

“我已經喝過了。”葉無雙指指自己脣邊還殘留的絲絲血跡,向左威示意之後,才木然的轉過身體,靜靜的向礦洞一旁的牆壁處爬了過去,然後無力的坐了下來。

剛纔這一陣爬行和活動,讓他把爲數不多的體力,耗費了將近六成之多。強迫孫菲菲喝下鮮血他都是硬撐,現在見左威也喝下了碗裡的鮮血後,他頓時感覺到一陣倦意涌來,不由的想閉上眼睛大睡一覺。心內強迫抗拒着那睡意的侵襲,他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幾下,心裡暗暗向自己喝道“不能睡,一定不能睡啊!”

睡下去,就是無盡的黑暗。

對於這樣的經歷,葉無雙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最初在藍霖星上,他每次遇到類似的困境之後,都是自己喝下自己的血,來暫時緩解燃眉之急。雖然他知道這樣的做法只不過是飲鳩止渴,但是在如今的形勢下,卻是再沒有任何辦法,能讓大家活命的希望稍微延長一些。

諸如犧牲我一人,讓剩餘的朋友都活下去之類的想法,其實並沒在他腦袋裡出現過。

葉無雙並沒有那麼偉大,他只是下意識裡,覺的這個時候,必須要讓大家吃點或者喝點什麼,才能讓幾人的精神重新振奮起來,就像書上那個望梅止渴的典故一樣,雖然這裡並沒有什麼生物,但是喝到鮮血的幾人,卻總會在下意識裡期盼,或許過一會之後,就會有另外一隻生物從這裡經過,好讓他們宰殺着吃掉。

人體可是玄之一玄的一種存在,究竟一個人能有多大的潛力,從遠古時代到如今,卻是沒有誰也沒有哪件機器,能夠給出或者測試出一個正確的標準出來。

葉無雙在心裡暗暗祈禱大家都能活下去,手上卻是不停猛掐着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不要就此睡去。本來幾天沒喝水沒吃點東西,他身體就已經變至非常虛弱,再加上他這樣放了自己的血之後,他整個人的狀態便更加不堪。不過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認爲自己剛纔的做法有半點錯誤。

一切,都是爲了生存。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放出自己的血來喝,或許也不是最後一次。

可能有人覺着如此做法太過血腥,可是在藍霖星上就如此做過的葉無雙,卻並未察覺出半點不妥。就連左威喝掉那石碗裡的血後,滿臉肅穆的爬到了他身邊的動作,他亦察覺不到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左威學葉無雙一樣,靠在了礦洞的牆壁之上,一直等到大家都重新安靜了下來後,他才探出頭湊到葉無雙耳朵旁邊,儘量壓低聲音問道“老大,實話告訴我,剛纔你給我們喝的,是什麼血?”

“一隻生物的血,我剛爬到那邊就看到了它,然後就和小機甲合力弄傷了它,接到了那麼一小碗鮮血。”葉無雙顯然不想讓左威知道剛纔的事情,依照他的認知,人是絕對不會喝自己同類的鮮血的,只有在某個年代的侵略者,纔會在飢渴的時候做出這等事情。而能做出這等事情的人,無一不被冠上了畜生的稱號。

畜生,這明顯是一個不太好聽的詞句。

在葉無雙不想被別人也這麼稱呼的時候,左威卻是很肅穆的在他耳邊說道“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剛纔說的話裡面,至少有幾個不能成立,或者說不符合邏輯的地方。”

“哦?”葉無雙被左威一提醒,頓時就忘了剛纔的睏意,扭過頭來目光灼灼的瞪着左威。

左威卻是全然不在意葉無雙的目光,甚至他肅穆的表情根本沒發生半點變化,直接豎起一個指頭,他鎮定無比的說道“其一,這山洞裡有沒有生物還不好說,況且就是有生物,依你和小機甲的能力,也不會只把那隻生物給弄傷後,還讓那生物有能力逃出你們的視線範圍。”

“第二。”左威再次豎了根指頭,道“縱使那生物只是被你們打傷,卻依舊有能力逃跑,可是你用那石碗接到血液的事情,又該如何解釋。我顯然不可能會去相信,一隻受傷的生物,還會容你去用石碗接它的鮮血,但凡生物受傷,第一念頭必然是逃跑,即使是血灑一地,它也斷然不會再讓別人再擒住。”

頓了頓,左威繼續說道“第三,如果你能擒住那生物接血,那麼依照你的個性,你斷然不會再讓那生物有逃跑的機會。而且現在大家所處的狀況,你自然是清楚無比,遇到一隻生物後,你的第一個反應肯定是殺了它,然後拿它的屍體回來給大家吃肉,鮮血則作爲解渴之用。但是很顯然,你並沒有帶回那生物的屍體。”

葉無雙看了看左威,笑着搖了搖頭後,卻是並沒有打算開口向他去解釋什麼。

左威看看葉無雙的神色,也是同樣沉默了一陣,不過許久之後,他忽然一咬牙,然後一把抓到葉無雙的左臂上,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一把將葉無雙左袖子給一擼到底。

“那血,是你在自己身上放出來的血!”左威眼神不停變幻着,嘴裡卻是不停的吸着涼氣。在見到葉無雙左臂上的繃帶之後,他就什麼都明白了過來。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雖然他也曾聽說過遠古時代割股啖君的故事,可是那時候他只不過是有些不屑,如今這真實的場面出現在自己面前,左威只感覺胸腔裡一陣陣的翻騰,連他自己都不甚清楚,自己心裡此時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葉無雙卻是淡淡一笑,絲毫不那那事放在心上似的說道“這沒什麼,在很久以前,我都用過這樣的方法保全過性命。如今又遇到這樣的絕境,再一次使用出來,只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我們誰也不知道,楚雲翔他們需要多久才能找到這裡,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我們活的時間長一點,生存的機率就要大上不少。”

“我明白。”左威終是平復了自己心中的翻騰,鎮定下來之後,他看了看稍遠出的小胖子和兩女,然後咬着牙,揚揚手中的石碗向葉無雙請求道“老大,等下次的時候,讓我來!”

“你能撐的住麼?”葉無雙話音雖淡,但是他的神情卻是非常冷酷。

左威力看了看葉無雙,然後無比堅定的點點頭道“我知道,老大是想給大家留點希望。但是你一個人的血終究有限,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是爲了生存,只要能讓大家一起活着走出這裡,我想我們做任何事情都值得。兩個人加在一起,終究比一個人要好的多。”

“隨你吧。”葉無雙輕輕吁了口氣。他心裡一早並沒有想讓大家知道的意思,可是左威卻是很警覺的發現了這其中的真相,這對葉無雙來說,多少有些輕鬆的感覺。畢竟如果只是他自己一個人放血的話,那麼說不準等楚雲翔到來,把大家給解救出去的時候,自己可能已經變成了一具死屍。

如今有左威幫助自己,葉無雙的壓力自然要減輕了許多。

死,其實在葉無雙心裡並不可怕,只不過能夠不死的時候,他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夠活的久一些。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思想,相信每一個人,都有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些的心思。

繼續在這發光的礦洞裡消耗着時日,葉無雙他們也根本懶的去計算天數,反正像這樣的日子,算與不算也基本沒任何區別。在楚雲翔他們依舊沒尋到這裡之前,所有的計算都是無用之功,以並不能爲他們的生存,帶來更多的機會。漸漸的,小胖子已經無法忍受起來。

他甚至不顧惜自己的體力,餓極了之後,他四腳着地的爬來爬去,整個人顯的急噪非常。

葉無雙知道,人在飢餓到一定程度之後,必然會虛火上升從而打心眼裡產生一種急噪的情緒。對於經歷過這些的葉無雙來說,小胖子這樣的舉動自然能讓他理解。而且他還知道另外一點,那就是在這種急噪之後,如果依舊得不到食物的話,意識裡便會產生各種各樣的虛象,然後人會在這種幻境裡,面目扭曲着死去。

藍霖星上的同族,就有些人是在被亡靈圍困的絕境下,極度飢餓中死去。葉無雙對這樣的情況並不陌生,而且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他都會情不自禁去放出自己的鮮血,想延長同胞的生命。這一次也是一樣,在小胖子焦急的爬來爬去之時,葉無雙就下意識的,向身邊的那個石碗摸去。

“老大,我來!”一隻手掌很堅決的擋住了葉無雙,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眼睛的左威,掃視了衆人幾眼後,迅速拿起了地上血跡已乾的石碗。只不過他這個時候,似乎已經不能像葉無雙上次一樣,還有力氣爬到遠處避開大家的視線,在葉無雙的愕然下,左威只是稍微側了點身體躲在自己背後,就毅然用指甲劃開了自己的左手臂。

“滴答!滴答!”

葉無雙能很清楚的聽到,血液順着左威的胳膊流下,然後滴到石碗裡的聲音。

這時候葉無雙卻沒有半絲的不忍,從生死中早鍛煉出來的冷酷鐵血,甚至讓他聽到這聲音後,心裡居然逐漸升騰起一陣莫名的暴虐快感。稍微回頭看了看左威,見他手臂上血液如水般往下流的時候,葉無雙才心忖到自己也開始有些虛火上升,否則憑藉自己鋼鐵般的意志,斷然不會在心裡出現任何雜念纔對。

“夠了!”左威在後面低聲的呻吟一聲,葉無雙才憶起這時候該給他包紮纔是。從自己的胸膛處撕下一條繃帶,他快速在左威的左臂上饒了一圈,然後死死按住左威手臂上的穴位,讓鮮血不能再從傷口滲出後,葉無雙才輕吁了口氣,抹抹額頭上的汗珠,他身手指了指左威臂上殘留的血液,作了個舔乾淨的動作。

左威顯然也知道這時候,任何液體都極其寶貴,舔乾淨手臂上的血液,他就把石碗遞給了葉無雙。葉無雙也沒準備多喝,只是用鮮血潤了潤嘴脣後,他又把石碗向左威遞了回去。左威顯然沒想到有一天,自己要喝自己的鮮血,猶豫了許久他痛苦的抿了一小口之後,纔開始艱難的挪動肢體,向小胖子等人那邊爬去。

“左威,你也弄到碗血啊,快拿來!”急噪的小胖子這會已經顧不得謙讓,上次他只是抿了一小口,但是這一次接過左威手裡的碗,他一口便把血液幹了將近三分之一才停了下來,意猶未盡似的舔乾淨脣邊的鮮紅,小胖子才端着碗,如上次一樣做着相互傳遞似的接力運輸。

這一次,方晴雯也一樣沒謙讓,就連討厭鮮血的孫菲菲,在接過碗之後,也是把石碗裡最後一絲血跡都舔乾淨後,纔想起什麼似的朝左威問道“老大呢,老大喝了沒有啊?”

左威臉色蒼白的苦笑一下,虛弱點了點頭後,便接過石碗開始向葉無雙身邊爬去。只不過左威還沒爬出兩步,孫菲菲就立即“咦”了一聲,問道“左威,你胳膊上怎麼還在往下滴血啊,怎麼回事?”

說完,孫菲菲就好奇的爬了過去,一下掀起了左威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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