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釵本是存一後宮的密庫之中,直到冊封前一天娘娘纔派人取來,據掌管密庫鑰匙的人說,自上次冊封儀,至此貴妃冊封,其間再未有人出入過,而金釵到了娘娘宮中,一直放於她就寢的內室,當晚進入內室的,除了娘娘,就只有宮女芳英,次日攜木盒隨娘娘去 祭臺的人也是芳英。”
聽魑魅敘述完他所查的結果,彥祖反問:“那麼,你覺得紕漏出在誰身上?”
魍魎沉吟了一下回答:“芳英的底細,奴才之前查過,應該是清白的。”
彥祖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語氣極淡:“是麼,那就是守庫之人在說謊,或者瀆職,有人進入而不知?”
彥祖似是嘆了一聲:“也罷,那人算計得如此準,必定不會留下線索等你去查,或者,便是刻意留下線索,讓你越查越多,若是他們繼續糾纏,使針芳英推出去封他們的嘴巴,就說她見傅蓉欺負她主子,一時不服,便下毒爲主子出氣,之後善待她家人即可,反正大家 玩的把戲,都是個死無對證。”
魑魅愣了一下,又聽見彥祖的笑聲,極爲輕飄:“奴才便是奴才,爲主子送條命,也沒什麼大不了。”
魑魅在黑暗中,彷彿極感覺到彥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臉上,他之後的話說得極緩:“但是你對我來說,不止是奴才。”
彥祖起身,臨出房門之前,又像是忽然想起來,隨口問道:“魍魎呢?回來了麼?”
魑魅微低着頭回答:“還未,信上說,還得兩三天行程。”
“哦,催着他快些,現正是多事之秋,朕身邊需要人做幫手。”
“是。”
彥祖舉步踏出了那間廂房,魑魅仍留在暗處,看着他走進那片明亮的光,怔然片刻,方纔跟隨而去……
待彥祖回到內室,席容已經醒了,見他回來,想要起身,他卻只微笑着按下了她,自己也上了牀,將她攬進懷中:“今日好些了罷?”
席容點頭,隨後又遲疑地問:“聽說宮中鬧鬼?”
彥祖的眼神瞬間沉了沉,卻笑得雲淡風清:“這消息倒是傳得快。”
“我也是偶爾聽見她們在外面議論時,漏了一句半句。”席容往他懷裡靠了靠,沒有告訴彥祖,她們還說,那是傅蓉的冤魂。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容兒你無需懼怕。”彥祖摟緊她。
她的脣邊,泛開抹微笑。無論到什麼時候,他總是信任她的,從不會有絲毫懷疑。但是她心中,仍有些擔憂。因爲深知,所有的鬼都是人裝的,這必定是另一場算計。
“別擔心,睡吧。”他輕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自己卻一直睜着眼,直到天明……
次日上朝之前,他喚醒席容,輕撫着她的臉:“容兒,這些天,只怕你還要再受些委屈。”
她大概能理解,他所指爲何,手心覆上他的手背,微笑:“沒事。”隨即又撫了撫自己的腹部:“我們的孩子,也會堅強。”
“抱歉。”他再次擁抱她:“我會盡快……處理乾淨。”已經到了動手的時候,所以必須忍耐住最後的煎熬。
傅廷果然鬧得更兇,更將宮中鬧鬼之事提出來,說傅蓉沉冤未得昭雪,所以顯靈。
彥祖望着他,笑了笑:“丞相真的相信,世上有鬼魂,而不是別有用心的人所扮?”
傅廷一哽,但仍舊嘴硬:“那也未必,鬼魂之說,自古有之,何況蓉兒死得那樣慘,若是未還她一個公道,化爲怨靈,也情有可原。”
彥祖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目光轉向李玉:“朕親自去查,丞相恐怕會擔心朕有所偏袒,那麼便將此案交給李大人去查吧,他是局外人,自會更加公正。”
傅廷愣了愣,沒有於作聲,畢竟朝中官員對李玉總是多少存有幾分忌憚。
“既然你無異議,那便將此案交給李大人,所有相關人等,皆可帶回禁衛府問話,包括皇后。”彥祖扯扯嘴角:“如此丞相滿意了麼?”
“那麼李大人,朕就將此事交託與你,你務必將其中的所有細節都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彥祖下令。
李玉躬身領令,自然明白他話中所謂“所有細節”,涵蓋之廣。
當李玉來到冷宮,要帶席容和其他宮人回禁衛府時,她並未驚慌,只是從容出門,上了爲她所備的軟轎……
到了禁衛府,席容本以爲又要去上次探視彥祖的地牢,可李玉卻將她單獨送進了一間無窗密閉的廂房。
“娘娘暫時在這安歇吧,這裡應該比宮中更安全。”李玉的話,讓席容一怔,隨即瞭然。
的確,眼下,只怕這看似血腥的禁衛府,比危機四伏的後宮還要安全幾分。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金釵上喂毒,十有八九是她身邊的人所爲,卻又不知是誰。
“多謝李大人。”她輕輕地嘆出一口氣,只但願眼前人,真的值得信任。
李玉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臣對陛下所託之事,必定盡心盡力。”
他心中,同樣明白夥伴的含義。
席容擡眼看他,兩雙眸子清明對上清明。
“好”席容點了點頭,李玉退下。
而此刻,在地牢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宮女,進了那個陰森殘酷的人間地獄,無論是真的害怕,還是假裝畏懼,都嚇得面無人色。
尤其是芳英,腿不住地抖,幾乎站不穩,她記得臨行之前,魑魅悄悄跟她說的話。她必須死,因爲主子要她死。她們這種人的命,本就賤如草芥,若是聽說,至少能保住家人的平安富貴,若是違抗,只會拖着家人一直下地獄。
她現在,既希望能儘快了結,少受些苦,卻能奢望能在這個世上,哪怕多活一天也好。淚水潸然而下,她的胳膊肘又被輕輕撞了一下,側過臉,看見魑魅警告的眼神,忙用衣袖擦乾眼睛,繼續木然地走向她註定的命運。
待李玉來到地牢,便一個個叫出去,輪流審問,其餘的人,則蜷縮在一起,看着平日的同伴,被行以酷刑。真正膽小的宮女,已經止不住將臉埋在手中嗚咽。
芳英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牙關戰戰作響。
魑魅則在對面的牢房中冷冷地盯着她不動。終於還是輪到她了,她已雙腿發軟,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走到刑具前。
正當行刑之人,要將鐵索縛上她的手腕時,她忽然跪倒在李玉面前大哭:“是我……是我……做的。”
芳英將之前魑魅交代的話,斷斷續續地說完,便伏在地上不再動。
李玉卻繼續追問:“動機是清楚了,但是你的靈蛇之毒是從何而來呢?“這種毒並不易得,你既然身處深宮,必定是有外人與你接應吧。”
這個問題,只有一個答案,那便是……自盡,將所有線頭,斷於此處。
芳英能感覺得到,盯在自己背後的陰冷目光,閉上眼,心一橫,狠狠地對自己的舌頭咬了下去。
李玉似是反應慢了一步,並未及時阻止,直到她的身體歪向一側,才大喊:“來人,救治。”
人自然是再救不回來,芳英一具再不會說說話的死屍。
李玉來回踱步,似在深思,最後停在魑魅面前:“既然有人承認自己是兇手,此案本當就此告破,但是,她對作案細節語焉不詳,只怕皇后娘娘暫時還是難完全擺脫嫌疑,得在這禁衛府,再委屈幾天。”
“李大人。”魑魅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靠近,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李玉的眼神,頓時詫然:“哦,娘娘她……”
“所以娘娘不可再多顛簸,請大人體諒。”魑魅, Y,T 懇求。
“此事……待我先請示陛下……”李玉有些遲疑。
魑魅卻搖頭:“萬萬不可,陛下嚴令保保密,奴才是擔心娘娘受不起折磨,才冒死告知大人。”
李玉眸光閃動:“陛下如此不信任我麼?”
魑魅尷尬地笑了笑:“陛下了只是擔心娘娘的安全,大人不要多心。”
李玉頷首:“待我先考慮一陣,畢竟貴妃遇害,事關重大,馬虎結案,只怕衆人難服。”
語畢他便命手下人收拾善後,自己先行離去,眼底似還着些許失落……。
魑魅又坐回原處,垂着眼瞼,沒有人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
而李玉出了地牢,並未真的思慮,而是直奔宮中,將今日所發生之事,全部告訴了彥祖,包括魑魅告訴他的那句話。
彥祖聽完,只笑了笑:“看來他真是等不及要出獄。”
“陛下心中所疑之人,可是他?”李玉反問。
彥祖既未肯定,也未否定,眸中浮起一抹苦澀。
李玉看了他片刻,輕聲嘆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你與我呢?”彥祖擡眸。
李玉一怔,隨即笑道:“宴席剛剛開場,無需擔心久遠之事。”
彥祖也只是一笑:“這便夠了。”
人生路上,或許每個同伴都只能陪着你走其中某一段,所以不必奢望,朋友會永遠是你的朋友,也不必懼怕現在還不是敵人的敵人。
只是再冷再硬的心,偶爾也難免有悵然……
而就是那天深夜,彥祖密傳蔣崇進宮。
當蔣崇來到御書房,彥祖什麼也沒說,只將那封密信悠悠仍到他面前,蔣崇一見,大驚失色:“陛下饒命,臣罪該萬死。”
“你的確罪該萬死。”彥祖冷哼一聲。
蔣崇咬牙,傅廷那個老東西,居然還是將此事捅給了皇上。
“蔣崇,若不是朕對你尚有饒恕之心,此刻你應該已經被五馬分屍,而且九族連坐。”彥祖的聲音從蔣崇頭頂傳來,他不敢擡頭,伏在彥祖腳尖前,連連磕頭:“謝陛下開恩,謝陛下開恩。”
“傅廷的爲人,你應該清楚,他爲了自己,可以將所有人踩在腳下。”彥祖慢慢地圍繞蔣崇走了一圈:“莫非你還以爲,當初你退讓,放棄讓女兒進宮,便能換來他爲你保守秘密。”
蔣崇臉色慘白,原本皇上都知道。
“不要以爲,有什麼事可以瞞着朕,包括……”彥祖頓了頓,聲音變得低幽:“你去城隍廟的事。”
蔣崇的身體,頓時劇烈一顫,一個字都再說不出來。
“朕未揭穿你,是希望你能回頭,若還是一意孤行……”
彥祖的話尚未說完,蔣崇已痛哭流涕:“陛下……罪臣知錯……再也不敢了……謝陛下寬容……”
彥祖冷冷地盯着他半晌,返回玉階之上 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朕知道,奪了江山,你們不服,尤其是你和傅廷,仗着自己手中有幾分軍權,肆無忌憚,但是朕告訴你,既然朕敢奪這江山,就是必定能坐穩,順我者自會高官厚祿,逆我者死無葬身之地。”
蔣崇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彥祖登上帝位之後的親善和藹,本已經逐漸模糊了當初他的暴戾殘忍,他們漸漸麻痹鬆懈,以致妄自尊大,直到此時此刻,才又重新聞到,自彥祖骨子裡散發出的血腥味,叫人膽寒。
“陛下,臣日後,必定爲你赴湯蹈火,再所不辭。”蔣崇的聲音,已以打戰。
“很好,醒悟得還不算晚,你回去吧。”彥祖一擺手。
蔣崇簡直不敢相信,彥祖居然就這麼輕易放過自己。而在他快要踏出御書房門口時,背後又幽幽飄來一句:“該怎麼做,你心裡應該清楚。”
蔣崇的背影微微一滯……
當他終於回到府中,坐在大廳裡連喝了兩杯茶,纔算定下心來,往桌上狠狠一捶,大罵:“傅廷老匹夫,也如此對我,我必定讓你不得好死。”
就在次日清晨,傅廷還未起身,管家就慌慌張張地衝進來,口中大喊:“老爺老爺不好了。”
“出了什麼事,急個什麼?”傅廷煩躁不已。
管家也顧不得許多,將手中的紙遞給他:“這是……這是貼在我家門外的……”
他一看,腦袋便轟地一聲響。
那上面,居然是副活色生香的春宮圖,而那男子肖似他自己,女子則分明是傅蓉。
其下還有批註:叔侄亂倫,殘花敗柳宮中送;貴妃香消玉殞萬事空。
“這是誰幹的?”傅廷氣急敗壞。
管家戰戰兢兢地回答:“老……老爺……不僅府門口,據說別的地方……也有……”
“趕快,都去給我揭了。”傅廷命令。
可要怎麼才能揭得完?幾乎是一夜之間,這春宮圖,已經貼滿大街小巷,路人皆知。
傅廷在家裡,踱來踱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幾乎已不敢上朝。然而,有些事,是躲不過的。他只能硬着頭皮進宮,逃避地希望其他人不知道,或者不提及此事。
但一進大殿,衆人探究鄙夷的目光,便盡朝他射來,避無可避。他害怕那些眼神和竊笑,微側過臉,將身體掩藏在角落的陰影裡,沒了平時的飛揚跋扈。但倒黴睹學會收斂已經來不及,別人自會毫不留情地將你一踩到底。
當彥祖出現在玉階之上,傅廷猛地一抖,迅速低下頭去,和衆人一起跪拜,起來之後便又規矩地退到旁邊,再不敢像往日一樣慷慨激昂地要求申冤廢后。
彥祖的眼神在他身上微微一轉,又拐了個彎掃向蔣崇。
蔣崇隨即出列,清了清嗓子:“陛下,今日街頭巷尾有些對你頗爲不利的傳言。”
“哦?”彥祖挑眉。
蔣崇便從袖中取出一張摺好的紙:“這是在微臣府外牆上發現的,請陛下過目。”
傅廷的臉上頓時一片灰敗,幾欲出聲阻止,卻又只能乾瞪眼,身體發顫。
彥祖彷彿沒看見他的異常,只是平靜地說:“呈上來。”
有宮人過來,取了蔣崇手中之物,他依舊低垂着眼,嘴角卻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彥祖徐徐展開那張紙,傅廷再也站不住,撲通一聲:“陛下,這是毀謗,毀謗啊。”
彥祖並不言語,仔細看完整幅圖,才慢慢擡起頭來,眼神陰鷙如鷹:“丞相說這只是毀謗?”
“是,請陛下相信老臣,老臣怎敢如此大膽,做出這等傷風敗俗,欺君罔上之事?”傅廷強辯,身體卻抖如篩糠。
彥祖卻又將眼神看向蔣崇:“蔣愛卿怎麼看呢?”
蔣崇回答得頗爲含蓄:“也許真的有人在毀謗丞相,然而,無風不起浪……”
“蔣崇,你不要落井下石。”傅廷怒喝。
蔣崇此刻已明顯佔了上風,氣定神閒:“丞相,在下不過是將所知之事如實告知皇上,你不妨問問其餘各位大人,有誰家的門口沒有貼這張紙?”
其餘的人,莫不低頭垂眸,臉上更夫卻諱莫如深。畢竟傅廷得勢之後過於張狂,幾乎將在列衆人得罪了個遍。如今不明擺着踩他,已是仁慈,又有誰願意頂着風險幫他說話?
倒是彥祖,顯得通情達理:“丞相也無需過於焦慮,朕會派人去查,若是毀謗,自會還你一個清白。”
傅廷略略鬆了口氣,連連謝恩,爬起來退到一旁,在心裡飛快盤算,要怎麼堵住知情人的嘴。如今最危險的便是還留在宮中的小蘭和傅母,她們對人欺辱傅蓉之事知道得最清楚,尤其是那日在秋玉殿的苟合,若是抖露出去,他便真的徹底完了。
他心中已然對她們二人動了殺機,卻又擔心如此一來,會更惹上洗不清的嫌疑,糾結不已……
就在當晚,小蘭如平時一樣,服侍傅母上牀,兩人又回憶了一陣傅蓉,正在神傷之中? ? ,忽然一陣強風吹開窗櫺,桌上的燭火,驟然熄滅。
小蘭忙打算去點燈,卻就在起身之時脖子被人掐住。
“誰,是誰?”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艱難地問。
只聽見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蘭,你和夫人知道的事太多了,只能送你們上西天”
小蘭大駭:“我們知道什麼?”
“現在已經有人在查老爺和小姐的事,老爺怕你們亂說話,所以……”那人還未說完,一直處於呆愣狀態的傅母,突然失聲大叫:“救命啊,殺人啦。”
“該死。”那人立刻撲向牀上,想要去封傅母的口。
小蘭的頸子被鬆開,喘了口氣之後,也立刻開始尖叫呼救。門外忽然衝進來了兩個侍衛,一陣纏鬥之後,行兇的那人敗下陣來,隨即被擒獲,卻突然頭一歪。
“他已服毒自盡。”其中一個侍衛說道,然後屍體拖了出去。
另一個侍衛則點燃了燈燭,安慰極度受驚的小蘭和傅母:“你們不要害怕,皇上特意派我們保護秋玉殿的安全……”
傅母也隨之痛哭失聲。
那侍衛安撫了一陣,隨後便離開,說去請示皇上。
彥祖匆匆起來,主僕二人,便將傅廷的惡行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
彥祖的眸底,浮起一絲幽光,言語卻極爲和藹懇切,將所有的錯,都歸結於傅廷強奪硬佔,卻未說半個不字,反而十分同情。
小蘭和傅母萬分感激,自願爲傅廷一案的人證。
待彥祖走出秋玉殿,天已微明,他望着遠處黑暗邊緣的那一抹淡白的晨光,深深長長地呈氣。然後走到暗處,對那兩名侍衛笑了笑:“做得好。”
而他們的身後,正站着那名“兇手”,嘴角還殘存着“服毒自盡”的血跡……
鐵證如山,傅廷再無從抵賴,甚至,小蘭還在審訊中,順便抖出了之前傅廷的設計,在太醫給傅蓉開的藥中投毒,以陷害皇后之事,引起一片譁然。
如此一來,衆人皆罵傅廷狠毒,加之李玉適時出來說明,席容身邊的宮女芳英默認投毒,卻至死未說出毒來源何處,刻意將此事淡化爲一場無意中失了手的陷害。
彥祖即刻下令,傅廷強辱后妃,並意圖陷害皇后,凌遲處死。
傅廷不服,也曾試圖聯繫舊部,再攪起一輪風雨,逼彥祖放自己一條生路,然而,今時已不同往日,當初敢起兵與彥祖相抗,因爲他是意圖弒君奪位的亂臣賊子,討伐尚有正義之名,何況還有蔣崇相助。
如今彥祖卻是真正身居高位的君主,傅廷失勢,蔣崇倒戈,誰又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只爲救他傅廷一條命?
於是,次日,傅廷便在鬧市中的法場上被行刑,當真是千刀萬剮,衆人見之,無不心驚膽戰。如此一場以敬效尤,真正震懾了衆人。
當晚,彥祖親自去禁衛府接席容回宮。
他出現在那間廂房的門口時,席容並未表現出過多的意外,只微笑着凝望他。
彥祖走進她,將她摟進懷裡:“這次很抱歉讓你等這麼久。”
“不算久。”她仰起臉,對他眨眨眼:“我一點都不擔心,只是……想念你。”
他抵着她的額,聲音低沉:“我也想你,我們回家。”
有愛人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哪怕只是寂寞宮闕之中的,一個溫暖的小小房間。
那一晚,彥祖擁着她,細細地吻盡,她身體的每一處,卻始終沒有進入。
她心疼人的忍耐,他卻搖頭,說太醫囑咐過,現在不宜**,怕傷了孩子。
她笑得眉眼彎彎,然後又臉紅地靠近他耳邊,說了兩句悄悄話。
他愕然,隨即大笑:“容兒你真是體貼。”
“我還不情願呢,不要就算了。”她臉更是如同火燙,隨後便賭氣轉過身子。
“要,怎麼不要?”彥祖啃着她細嫩的脖頸,聲音曖昧暗啞:“我想要得緊。”
她被他吻得體酥,終於翻身抱住他,用那書上看來的秘術,爲人解渴……
她已累得癱軟,很快便在他懷中沉沉入睡。
他抱着她許久,悄然起身,爲她蓋好被子,又掃了一眼窗外婆娑的樹影,纔出了房門。
“主子怎麼這麼晚還不睡?”魑魅迎上前來。
彥祖狀似疲憊地擺了擺手:“精神繃得太緊,反而睡不着,你陪我出去Z走走。”
“好。”魑魅應聲,又爲他拿來大麾,兩人一前一後出門。清寒的風襲面而來,彥祖忽然長長地一嘆。
“主子爲何嘆氣?”魑魅問道。
彥祖搖搖頭,語氣惆悵:“曾經急於要這天下,如今真得到了,才發現這皇帝並不好做啊。”
魑魅擡頭看了他一眼,想說什麼,卻不最終沒說。兩人一路前行,不知不覺,來到春暖殿附近。彥祖站定,久久地望着殿前未熄的燈火,忽而一笑:“那份東西,我也快拿到了。”
魑魅的眼神微微一怔。
“五份,我已即將拿到四份。”彥祖的笑容,志得意滿。
“恭喜主子”魑魅躬身微笑。
“不過這一份,現在還未到手呢。”彥祖收斂起笑容,眼中精光頓閃:“眼下朝中,其他事已暫時安定,我需集中精力,先辦妥此事。”
魑魅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主子可有把握?”
“我做事,自然有把握。”彥祖的眼神倨傲自信。
“是”魑魅應聲,垂下的眸子如黑夜中的湖面般沉寂。
次日,彥祖上完早朝,將李玉叫到御書房。
“該開始了。”彥祖摸着下巴沉吟 , . T。
“我已準備妥當。”李玉答道。
“好。”彥祖點頭……
是夜,春暖殿。
忽然有人大叫:“着火了。”
頓時,衆人皆醒。
見火勢正從相鄰的安裕宮藉着風勢往春暖殿快速蔓延,最邊緣的兩間廂房已經燃起。
在殿外的侍衛見狀也匆忙進來滅火。
內室的太上皇,悠悠轉醒,似渾渾噩噩地問:“外面吵什麼?”
“着……”守着他的宮女才說了一個字,便眼珠外凸,頓然倒地。而一道黑影飛快地撲向牀邊,壓低了嗓音:“太上皇,跟我走。”
“你是誰,我爲何要跟你走?”太上皇嚷嚷起來。
來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口,然後將蒙面巾拉下來一些:“是我。”
太上皇的眼珠轉了又轉,終究未出聲。
蒙面人立刻挾着他,越窗而逃……
當春暖殿的人發現太上皇不見了,慌忙去報告彥祖。
他迅速起身出了內室,命全面搜索,但是當來人走了,他卻又神色悠然地回去繼續睡覺。
魑魅在一邊,眼中有抹深思。
次日早朝,他在羣臣尚未開口之前,一臉凝重地宣佈了太上皇失蹤之事,囑各方力量共同尋找。
尤其是李玉,彥祖讓他動用禁衛府全部人力眼線,查探太上皇的下落。
李玉領旨。
隨即彥祖又嚴令,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靠近春暖殿半步,裡面的人也要在搜身之後全部肅清。
衆人疑惑地暗暗對視,卻猜不透其中的含義。
而那天李玉下朝之後並未如平時一樣回禁衛府,而是七彎八繞,來到一處很隱蔽的院落,悄然進門。
剛走到廂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聲音,似是孩童在鬧脾氣:“我就不吃,我不認識你,不吃你喂的飯。”
李玉推門進去,微笑着說:“那我餵你好嗎?”
牀上坐着的人擡起頭來,正是失蹤的太上皇。
他望着李玉許久,終於沒有再吵,看李玉接過丫鬟手中的碗,又舀了粥吹至微涼,再喂到他脣邊,卻沒有張口,只是發怔。
李玉使了個眼色,讓丫鬟退下,然後又先吃了一口,語氣溫柔:“你看,粥裡沒毒。”
太上皇又看了他半晌,才張嘴吃下他餵過來的第二口粥。就這樣默默地吃完半碗粥,太上皇突然一扭頭,表示不吃了。
李玉便將碗放下,又拿了帕子,給他擦脣邊殘存的飯粒。
太上皇不動,任他擦完,又低一頭去玩手中的帕子。
李玉也不言語,只坐在一邊安靜地看着他。
突然,太上皇冒出一句話:“爲什麼帶我到這裡來?”
“因爲這裡……嗯……”李玉沉吟了一下:“這裡沒人會給你吃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