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雖然死守住了城門,卻士氣大挫。而城外的軍隊,再攻過這一輪之後,竟有退回原處安營紮寨,不久就炊煙四起,似乎剛纔的浴血奮戰,只是城中人的幻覺。
皇帝聞訊大怒,卻不敢親自上城樓查看,因爲他知道彥祖的箭術,天下無雙,怕自己會中冷箭而亡。
彥祖則在後方的大本營,悠然自得。他不急。天楚之都,乃是一座孤城,四面不接壤。而且平時城中糧草均是由其他地方調來。他不信圍到入春,他們還不彈盡糧絕。何況他堅信,不需要熬過整個冬天,即可拿下。
如此對峙了好幾天,皇帝開始着急,將守軍將領召集起來商議,而這一次,居然還特意去了棄用已久的金鸞殿,可見其對此事的重重。
夜鷲的舊部將傅廷建議偷襲突圍,卻被原夜垣手下的蔣崇否決,說彥祖一定正在等這個機會,只要這邊一開城門,他們必當藉機而入。
雙方爭執不下,最後皇帝煩躁地揮手喝止,不甚了了。
到了此刻,皇帝和當初的彥祖陷入了同樣的僵局。畢竟當初各自爲政,所以現在要想真正統領夜鷲和夜垣的舊部,讓他們齊心協力地爲自己效忠,並非易事,而他也不可能將自己的親信擅自插到各自軍中,怕招人的反感忌恨。現在只能左右權衡拉攏,頗爲吃力。
但他仍不甘心,尤其是想到當初法場上那驚鴻一瞥,就覺得心中急切難忍。自那天起,他幾首衣不能寐,那張臉,和記憶中的容顏重疊混亂得分不清。過往的情景片段,又變得那樣清晰,彷彿伸手就可以觸得到。這樣的感覺,,多麼讓人狂喜。
他一定要得到她,來填滿自己這半生的痛性遺憾。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在所不惜。反覆思慮掙扎,皇帝找來了自己的親信,俯身耳語一陣。
那親信隨即便上了城樓,讓人用竹籃吊他出城,舉高雙手,往陳閱大軍的營地慢慢走去。這邊的人見狀,忙去稟報彥祖。
彥祖沉吟片刻:“帶他來見我。”
那人見了彥祖,立刻跪倒,說是由皇帝屬意,前來求和。
“求和?”彥祖冷笑:“他現在,有何資格求和?待你們糧草斷絕,我便能一舉攻入城內,殺他個片甲不留。”
那人環顧左右,湊近彥祖跟前,低低說了幾句。
彥祖的眼神,頓時變得複雜......
皇帝提出的條件,讓彥祖陷入掙扎,最終擺了擺手:“你且回去告訴他,我需要時間考慮。”
“是。”那人離開。
彥祖走到帳外,仰頭看那萬里蒼穹,沉沉地嘆了口氣。
“彥祖,該上藥了。”背後傳來席容的聲音,他一怔,忙回過頭,見她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不遠處,用纖白的手指止住被風吹亂的髮絲。
心中一暖,他走過去攬住她,爲她將散發攏到耳後:“都說了只是些小傷,不用管。”
“那怎麼行?”席容嗔怪,拉着他進了旁邊的寢帳,拉緊了門簾,給他解開衣衫。
這一次,他真的是受了太多折磨,全身傷痕密佈,尤其是胸口,烙鐵的印跡更是觸目猙獰。
席容眼中,滿是心疼,用指尖蘸着清涼晶瑩的藥膏,一點點細緻地抹在他的傷處。
而對彥祖來說,被席容這樣輕柔地在身體上觸摸,是另一種難耐的折磨,每一次都幾乎恨不得,立刻要了她。
可是最近顛沛流離,她的月事提前來了,他只能強忍慾望。
當席容爲他抹腰上的傷時,一眼瞟見那處若隱若現的挺立,頓時臉一紅,輕握着拳頭捶了他一下:“色狼。”
“也就是看見你我纔會變成狼”他吻了一下她滑膩的後頸。
“我纔不信,你打仗都還要帶女人呢。”她撅嘴,軍帳中都還有美女在側。
彥祖一愣,隨即大笑:“你還在吃陳年舊醋?”
“我就吃醋,怎麼了?”不知道從何時起,她發現自己再也大度不起來,哪怕明知道等他有朝一日登位,三宮六院只是慣例,想起來仍舊覺得胸悶。
彥祖的眸色變深,伸手摩挲她的臉頰:“我就喜歡你吃醋。”
沒有哪個在愛情中會不想獨佔對方。吃醋,才說明真正在乎。他的**讓她的呼吸微微發緊,停頭避過他的手,:“好了,別鬧,藥還沒上完呢。”
接着爲他將傷處都料理好,又將衣裳重新給他穿上,還特意將腰帶系得略微鬆一些,生怕衣料的摩擦會碰着了痛處。
彥祖微笑着任她擺佈,像是聽大人話的孩子。有時候覺得跟她在一起,有種被呵護寵愛的感覺。真好。爲了這樣溫暖的她,或許,自己應該捨棄一些東西。彥祖嘆息。
“怎麼了?”她聽見他的嘆氣聲,仰起臉來問他。
他搖頭:“沒怎麼,我只是覺得,世間之事,或許真的是有舍纔有得。”
她望進他的眼底,隱隱覺得那裡,似乎有遺憾的神色,敏感地問:“你是不是因爲我,放棄了什麼......”
“怎麼會?”他急急地打斷她,將她擁入懷裡:“又瞎想。”
席容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穩健的心跳,輕嘆一聲:“彥祖,我知道你心中懷有大志向,所以不要因爲我而牽絆你,否則未來你會遺憾,我也會內疚。”
“真的沒有,你不要多想。”他抱緊她安慰,眸中卻依然有抹憂色滑過......
果然,第二天夜裡,那個人又來了營中,轉告他皇帝的話,說若是明日還不答應言和,便將那樣東西毀掉,即便他攻城進入,也永遠再得不到。
彥祖攥緊了拳,卻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揮手讓他離開。
而他在帳外,恰好遇到過來給彥祖送茶水的席容。
那人見到她,想起皇帝對她的急切渴望, ,,N不由得上下打量她。
她被這眼神看得極不自在,快步進了營帳,低聲問彥祖:“剛纔出去的那個人是誰?”
彥祖頓時一怔,支吾兩句。
她更覺得奇怪,又回想起方纔那人的穿着,並不像是陳閱軍中的士兵,倒像是......
“是不是城裡的人?”她脫口問道。
彥祖見瞞不過去,只得點點頭。
“他找你言和?”席容雖不精通戰事,但眼下之勢,她也能看出,必定是彥祖穩佔上風,皇帝若是派人來交涉,只可能是求和,而無法平等談判。
但未何感覺彥祖的神色間,這般猶豫?
“他們提出了什麼條件?”她問
彥祖遲疑了一下,笑了笑,終於還是將實情說出:“一樣我夢寐以求的東西。”
席容怔了怔,終究沒有再追問,究竟是何物。
兩人沉默半響,她輕聲開口:“其實迂迴一下,也未嘗不可,畢竟若是雙方開戰,最遭殃的,必定是城中百姓,況且......弒父奪位,也會留下不好的名聲。”
彥祖嘆氣,若是按照皇帝的條件,自己的確可以同時得到天下和那樣東西,到時候將他丟進冷宮廢殿當個太上皇,也未嘗不可。
然而,就只怕皇帝的企圖,並非求和這麼簡單,他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席容。
他眼中的擔憂,被她瞥見,心頭一凝。難道其中牽涉到自己?她又想起那日在法場上,皇帝癡傻異樣的神情。儘管彥祖那日作了解釋,可她始終覺得,似乎沒那麼簡單。
她當時雖然慌亂,但的確聽到他喊了個“蕊”字,蕊究竟是誰,爲何皇帝在看見她的真容之後,會叫出那個名字?這些疑問,一直在她腦中盤桓不去。
“彥祖......”她終於再次問出了口:“我是不是......長的跟某個人......很像?”
彥祖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刻又鎮定自若地笑:“是啊,和鳳歌嘛。”
席容搖頭:“不是,我是說除了鳳歌之外的其他人。”
彥祖撇嘴:“世間有兩個長的很像的人就夠巧合了,怎麼可能還有第三個?”
這話說得倒也有理,可席容仍舊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難道......皇帝見過鳳歌?
不可能,莫說兩國國君,不可能輕易得見,就算真能見到,鳳歌也是常年蒙面,見過她真容的人,寥寥無幾。這其中,究竟還有何蹊蹺,她思慮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