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又跟容忍有關?可是,容忍逝去已久。他蹙眉凝思許久,兩張極爲肖似的面容,在他腦海中滑過,心中乍然生出一念,將自己都驚住。怎麼可能……他搖頭苦笑。那個人的野心,他太清楚,怎可能拿江山社稷,開這樣的玩笑?
絕對不可能。他否定了自己的假設,卻又想起了那短暫的幾日,她的反常。她拒絕自己的親近,甚至不許自己,環着她的腰入睡。曾經的容忍,卻常常宛若一個小母親,任他依賴。原本他以爲,她真的只是因爲體乏,再加上心中藏着謀害女皇的秘密,所以在極度不安之下,纔會有如此表現。
可今日的這封密信,卻讓他的心裡,又起了疑竇。但他仍然在找證據推翻自己的猜測,不敢相信,會有如此荒謬的事發生。若真的是鳳歌,怎可能輕易去死?躲過了多少暗處的刀光血影,她才活到今天,豈會如此乾脆地服輸,自盡而亡?
而若宮中那人,真是容忍,又怎麼可能指揮得動鳳歌的暗衛,來取鳳歌性命?除非……這真的是一場步步算盡的局……馮野忽然再也不敢想下去,呼吸似乎窒在胸口,指節抵在桌面上,微微發抖。
如果……如果……真的是容忍……他豈非……親手將自己所愛之人……送給了……
今相送,闇莫悔。這六個字如一語成讖,像是被人用尖利的錐子,一筆一劃地往他心上刻。難道,送的是容忍,悔的,是他自己?不,不可能。他猛地起身,瘋了般地往外衝去。他要去親眼看容忍的墓,告訴自己,這只是自己的胡亂臆想,他絕沒有做出,如此痛徹心扉的蠢事……
當馮野來到那座孤冢前,看着墓碑上的那幾個字,心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最後,閉目咬牙,一掌擊向墳頂,頓時飛沙走石。半晌,他才凝聚起勇氣,緩緩睜開眼睛,可只是一瞥,就肝膽俱裂:靈柩中,只有一襲凌亂的絹衣。他的“愛妻容忍”,已無蹤無影。
全身的力氣,彷彿在那一瞬間,被抽空,他重重跌坐在地上。淒冷的月光,映得他的臉,慘白死寂。原來,讓他悲傷的,不過是一場黑白顛倒的騙局。而真相揭開的這一天,正是他失去她的時候。
他甚至,還冷然決然的,爲她和別人,送去了新婚賀禮。曠野中,驟然響起了悲傷的狂笑聲,驚起了林中的夜尿,茫然地在樹頂盤桓,不知是何人何事,如此哀絕……
翌日,紅鸞帳中清醒過來的席容,頭痛欲裂,關於昨晚的記憶,是一片混沌的空白。當她的手,觸到自己光裸的身體,頓時呆愣住,隨後掀開被子,看到了密佈的青紫吻痕,尖叫出聲。
“娘子,怎麼了?”門被推開,彥祖出現在她面前。
她擁被起身,指着他的指尖,和她的聲音一樣發顫:“這是……怎麼回事……”
彥祖眨了眨眼,笑着向她走來:“洞房花燭,春宵帳暖?Y .N 啊。”
“你不要過來。”她拿起枕頭,狠狠地砸向他,卻被他輕鬆避過,根本止不住他的腳步。
席容緊緊裹着被子,拼命往牆角縮,聲音中恨意畢現:“你這個卑鄙小人,你說過不碰我的。”
“夫妻'',天經地義,何況面對你這樣的美人兒,能止得住慾念的,都不是男人。”他邪魅地扯了扯嘴角,目光滑向她雪白的肩頭和纖細的鎖骨,眼底似又騰起闇火。“你再碰我,我就死給你看。”席容的雙目,已泛起決絕的赤紅。
他剛擡起的手,又收了回去,彷彿極度無奈而寵溺地嘆了口氣:“小東西你真傻,現在抗拒還有什麼意義呢?昨晚我們已經將所有事情都做過,你不知道,你當時有多快樂……”
“住口,你住口。”席容發狠地撲上去廝打他,卻正中他的詭計,被他連人帶被,摟在懷裡,一隻手更是悄悄溜進被角,去尋找滑膩的''……
當席容察覺,他的手已至她腰間。而此刻她的身體被束縛得不能動彈,情急之下,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他微眯起狹長的眸子,輕笑:“小東西,你真愛咬人。”隨後手一緊,便扯開了她身上的錦被,丟落到地上。
她驚恐地蜷縮,想要藏着自己,他卻已經壓了上來。
“'',你放開我,滾。”她死命捶打他,卻被他將雙手扣至頭頂。
他低頭,在她肩上相同的位置,咬了一口,然後仰起臉,笑容頑劣:“以後你咬我,我就咬你,以牙還牙。”他甚至還故意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席容只恨不得乾脆咬死他。
而他還在耍賴裝可愛:“娘子,我現在好想親你,可是又怕你咬我,怎麼辦?”
“你敢親我,我就咬斷你的舌頭!”席容的話,似乎讓他害怕地抖了抖,無辜地眨了眨眼:“那好吧,我不親嘴了,我親……這裡……”
語音未落,他已吻上她的胸口,強烈的羞恥感,讓席容失聲大叫:“來人……救命……”
“陛下,發生何事?”門被突然撞開,於嬤嬤出現在門口,臉色蒼白,額頭還有虛汗,看得出來,她在極力忍着傷口的疼痛。
“嬤嬤。”席容一見到她,便再也忍不住,滿腹的恥辱和憤怒,化作淚水,奪眶而出。
彥祖的眼神閃了閃,很快放開了手,站起身,笑''地對於嬤嬤說:“陛下昨晚太累了,所以今天心情不太好,你好好安慰安慰她。”
然後他又轉頭對席容拋媚眼:“爲夫先出去走走,晚些時候再回來……陪你。”語畢便及時撤出房間,將席容的罵聲丟在身後……
於嬤嬤撿了被子,重新將席容裹住,將痛哭的她,抱進懷裡,愧疚地嘆着氣:“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告訴二王爺……”
“不,嬤嬤,是我自己的錯,是我太輕信這個混蛋。”席容流着淚搖頭,悔恨交加。怪只怪她太天真,居然以爲一句承諾,便能保自己平安。
卻不知男人爲達到目的,什麼下流手段都使得出來,自己昨晚,必是被他下了藥,纔會任他擺佈。可此時,即便再恨再悔,也已經來不及。她萬念俱灰。
“別這樣孩子,我已經給二王爺傳了信,不多時,他便會來救你出牢籠。”於嬤嬤心疼地拍哄着她。
聽見這句話,心如同被凌遲,一刀一刃,鮮血淋漓。她慘笑不止,連淚都已流不出。現如今,身心都已殘破不堪,她要如何見他?她已再無,想他愛他的資格。
接下來的兩天,於嬤嬤守着席容,寸步不離。而彥祖,雖然仍舊三不五時過來用言語調戲席容,倒也未再近身欺負過她。
席容自己,則如失了心的偶人,不言,不語,不流淚,終日靜默失神。直到第三日傍晚,外間有人來報,說馮野求見。她的身體,忽然開始顫抖,越來越厲害,坐在旁邊的於嬤嬤,慌忙抱住她,然後轉頭替她先回絕:“陛下身體不適,暫不宜見客。”
席容冰涼的淚,自腮邊滑下,絕望而無助。她曾經,多麼渴望這一天的到來。能夠有機會,告訴他,我是容忍,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可是,現在已經晚了。命運爲他們的愛情,安排的結局就是,錯過。
永遠都是在離幸福最近的時候,將彼此推得最遠。過了片刻,宮人又來回報,說馮野固執地不肯離開,非見她不可。
她嘶啞地吼出兩個字:“不見。”
門外卻忽然傳來彥祖的笑聲:“爲何不見?”
席容的眼中,瞬間浮起恨意,指尖深深掐住自己的掌心。
彥祖悠然進來,斜倚在牀欄旁,俯視席容:“要不然,由爲夫替你去打發他走?”
席容緩緩擡起眸來,和他對視,嘴角勾起的笑,極盡嘲諷:“彥祖,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你更卑鄙無恥?”
彥祖絲毫不以爲意,反而用一根手指,挑上她的下巴:“獵人布了陷阱,也要獵物自己走進去才行。”
“是,是我蠢,居然會相信你。”她迸發出冷笑,明明心中滴血,眼中卻無淚。
彥祖眼眸的顏色,似乎在一點點加深,撤回了手,嘆口氣:“其實對你而言,隨意而安,纔是最好的,不要總是想抗爭,那隻會讓你更悲慘。”說完,他便轉身而去,卻又在即將出門的時候停住,聲音冰冷:“記住,你是我的女人,誰再敢碰你,我變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