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中秋,席府都會全家一起賞月。到了今日,之前的回憶,已經恍如隔世。她已經是一名孤女,成了一個身體還活着,心靈已死的遊魂。
一件大衣蓋上她的肩頭,她轉頭,看到秦大媽慈祥的笑臉:“小姐,夜了,早點休息吧。”在這冰冷的寒夜裡,老婦人慈愛的關懷,似乎散發着一種類似於親人般的溫暖。
席容呆呆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隱含着淚光。
“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想父母了?”秦大媽忙問,好像猶豫了一會,還是說道:“哎,這麼小就離鄉背井的,難怪。”
“我父母已經不在了。”席容低下頭,淚水滾落在手背上。
秦大媽一臉愧疚:“啊,對不起,我……”她搬了張椅子坐了過來,輕啪着她的背,聲音充滿心疼:“真是可憐。”
席容又滾落了幾滴淚珠,但還是不大習慣在外人面前真情流露,於是拿起手帕擦了擦,強顏歡笑問:“大媽,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聽你的口音好像也是京城口音。”
秦大媽擡眼仰望星空,笑容淒涼:“我也是孤身一人,丈夫已亡,孩子丟失,最後流落至此,聊度殘生。”
這也是一個悲苦的人。席容沒有安慰她,只是緊緊地握着她那佈滿老繭的手。她沒有發現,秦大媽的眼睛,散發着森冷的光,那並非倒映的月色,而是刻骨的恨意……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可這府中,卻沒有一點過節的氣氛,冷冷清清。直到吃完晚飯,秦大媽才端來一碟月餅,她才覺得算是了應了節。
“多謝大媽。”她吃了一小塊月餅,發覺香甜酥脆,不禁讚道:“真好吃,不比京城賣的差。”
秦大媽滿臉笑容:“這是我親手做的果仁月餅。”
“大媽手真巧。”席容微笑。
“小姐,我看你獨身一人在異鄉,就特別心疼。”秦大媽嘆息了聲,抹了抹眼角。
席容也嘆息一聲,想着她可能是想起了失散的孩子,拿起一塊月餅塞到她手裡:“大媽你也吃點。”
秦大媽連忙推辭:“這怎麼能行?我只是個下人。”
席容笑道:“大媽不要跟我客氣,我也只是普通人家出身,你不用把我當主子,就把我當晚輩好了。”
“小姐你真好。”秦大媽感激涕零。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席容和秦大媽擡頭看去,發現竟然是柳貝貝。
她來勢洶洶,席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貝姑娘你來這裡幹嗎?”
柳貝貝眉頭一挑:“我是來找王爺共度中秋的。”
“哦,那真是不巧了,王爺今晚不在這裡。”席容嬌笑。
柳貝貝氣得咬牙,瞪着席容:“你以爲我不知道,王爺每晚都是到你寶月樓就寢嗎?”
“是嗎?”席容又是嬌聲一笑,乾脆氣死人不償命:“那貝姑娘要不要到我牀上去等啊?”
柳貝貝果然氣得半死,破口大罵:“你這個……。”
席容眉頭一挑揚起手,柳貝貝被嚇得倒退了幾步。她還記得上次的教訓,這女人可不是好惹的,她會以牙還牙。
席容冷笑着甩了一下袖子,坐下繼續吃她的月餅和銀花茶,視柳貝貝爲無物。
而柳貝貝看到碟子裡的月餅更加生氣,以爲是馮野單獨賞賜給她的,畢竟在這荒漠地帶,根本買不到如此精美的月餅。威怒之下她伸出一腳踢翻了桌子,月餅頓時掉倒在地。
席容雙眸冰冷,語氣更冷:“給我撿起來。”
柳貝貝傲氣的揚起頭,不屑一顧。
“給我撿起來。”席容再說了一句,冰冷的語氣讓人有種莫名的壓迫感。
柳貝貝愣了愣,秦大媽也在短暫的呆愣後,趕緊打圓場:“讓. ? 我來撿吧。”
席容卻大聲喝住了秦大媽:“你給我站好,我是要她撿。”
從沒受過這種氣的柳貝貝,再也忍不住了,撲過來就想打席容,卻給她一個側身閃開,頓時撲了個狗吃屎,痛得大叫一聲。
柳貝貝的貼身丫頭本想過去扶起自己的主子,卻被席容凌厲的眼神一盯,嚇得縮回了手。
席容緩緩的蹲下身子,對着柳貝貝的臉,一雙幽深的眼眸在暗夜中閃着寒光:“你給我好好記住,不要隨便踢壞別人的東西,否則會受懲罰。”
柳貝貝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這一刻,竟然覺得脊背上升起一絲涼意,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站在一旁的秦大媽,臉上也暗暗流露出一絲驚訝。可在席容起身之後,卻又恢復了正常。這種詭異迅速的轉換,讓柳貝貝更覺得可怕,狼狽地逃出了寶月樓……
柳貝貝走後,席容蹲身撿起地上的月餅,用帕子擦了擦,然後放進嘴裡。
“小姐,都弄髒了,不要吃了。”秦大媽趕緊勸阻。
席容笑笑:“沒關係,這院子本就每日打掃得乾淨,大媽又做得如此美味,就這樣丟了有點可惜。”
秦大媽的雙眸,快速地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不再說話。
吃完月餅,席容躺回牀上休息,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到了午夜,剛艱難入睡,卻好像聽到有笛聲傳來,悽婉哀怨,如歌如泣。她醒了過來,發覺這笛聲傳自屋外,猶豫了了下,披了外衣走出房間。
半夜的院子沒有點燈,只有清冷的月色。她擡頭查看,發現一高閣處,坐了一個白衣男子,夜風吹起他的頭髮,飄逸如仙,笛聲正出自他口。
夜色濛濛,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席容迷惑,他是誰?而他好像根本沒有與好見面的打算,吹完一曲,便翩然離去。
她獨自站在院子裡,望着那個空空的樓閣,恍然若夢。緩緩轉過身子,正準備回房,卻聽到馮野的聲音:“這麼晚了,怎麼還站在這裡?”
她怔了怔,回頭看去。只見他一身金色鎧甲,在月光下煜煜生輝,好像是天神下凡。
今晚她怎麼了?是太恍惚了嘛?不然怎麼看誰都像神仙。她自嘲。此時馮野已經走到了她身邊,擡起她的下巴調笑:“你是特意在這裡等我嗎?”
她呶了呶嘴,不屑迴應。、
他不滿:“你不會說甜言蜜語嗎?就算善意的諾言也行啊,其她女人見我都……”
“是,我是特意在這裡等你。”席容受不了他的嘮叨,只好屈服。
馮野開心一笑,高興地拉着她進了房間。
她幫他解下鎧甲,竟然發現他頸邊有道傷痕,眉頭微蹙:“你受傷了?”
“嗯,差點中箭了,那支箭從我這裡擦過去了,好險。”他說得輕鬆,她卻爲他捏了把冷汗。假如那箭偏上一分,豈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低聲叮囑:“以後要小心一點。”
他心情大好:“你怕我出事?”
她瞪了他一眼,他卻興奮地捧着她的臉直親下去,吻得她差點窒息。氣喘吁吁地把他推,嗔怪:“剛回來就沒個正經。”
“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已經夠累了,回家見到人肯定要放鬆一下?”他把她抱上牀,臉膩在她頸窩磨蹭。
她無語,他在她面前,總像個愛撒嬌的孩子。“早點睡覺吧。”她給他拉過被子蓋上。
“容忍你唱首歌給我聽好嗎?”馮野嘟嘴。
席容翻了個白眼,還真的是哄孩子,居然要她唱搖籃曲。
“累了就早點休息吧。”她輕輕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馮野慢慢閉上雙眼,沒有再做無理的要求,只是在睡着前一刻,輕聲呢喃:“容忍,有你在身邊真好。”
她心裡輕輕一顫,手暫停了一秒,又繼續溫柔拍哄……
沉睡中的馮野,脣邊有一絲滿足的笑容,彷彿在她身邊,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
昨晚折騰到半夜才入睡,席容睡得比較沉,醒來時太陽已經高高掛起了,她驚訝地發現,馮野竟然也還沒走,還躺在她旁邊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