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步走到她牀前,握住她瘦得只剩下了骨頭的手,滿面戾色的怒問跪在地上的一衆太醫,醫女:“璃妃怎麼樣了?”
“回皇上,皇子怕是……”太醫院的院正顫着聲,話還沒有說完,便已經被龍昊天殘戾的打斷了:“若是皇子有事,你們都去給皇子陪葬,誰也別想活着出這裡。”
院正嚇得一哆嗦,爲保命,立刻建議道:“皇上,當務之急,要儘快找到黑靈蛇的膽汁,才能解璃妃娘娘體內的毒,只有母體的毒解了,小皇子纔會沒事。”
“這個不用你說,朕昨夜便已經派人去找了。”龍昊天眸色森寒的盯着院正:“即使找到了黑靈蛇的膽汁,能解的也是璃妃體內的毒,那小皇子呢?你們打算如何施救?”
“這……”院正被問得啞口無言,璃妃體肉的毒那般複雜,以他的醫術,根本解不了。若不是之前皇帝動怒,他爲了保命,也不會說出黑靈蛇能解毒這一說。這說法倒不是他胡編亂造,而是爲璃妃娘娘會診的前一夜,有人用飛鏢飛進他屋子裡一張紙條。
而紙條上說:“璃妃之毒,黑靈蛇膽汁可解。”他當時又驚又喜,立刻去翻看醫書,果真在一本典籍裡,翻到了關於黑靈蛇的介紹。看到書上說這種蛇的膽汁,可以解百毒,他纔敢稟報給皇帝。他不知道那人爲何要幫他,他只知道當時他若是不給一個說法,會連命都保不住。
“不管用什麼辦法,朕回來之前你們一定要保璃妃與小皇子無恙。”龍昊天忍住想要將院正踢翻的衝動,厲聲警告道。
“昊,不要去。”翹璃韻握住他的手,“山裡兇險,讓侍衛去找吧。”
“韻兒,你好好休息,朕一定會帶黑靈蛇膽汁回來給你。”龍昊天安撫她一 ?Y? T 句,抽出被她握住的手,已向帳外而去。
翹璃韻看着他離開的背景,眸中閃過一抹幽暗的光,在心裡發着狠。席容,你怎麼與我爭?你憑什麼與我爭?不管是龍昊天的人,還是心,都是她的。
……
在馬上顛簸了將近一個時辰,周景瀾才一勒馬的繮繩,抱着她飛身下馬。
席容一落地,便立刻從他懷中掙脫出來。既然他已經強迫她,到了這,她也不打算再與他針鋒相對,這個時候合作找到黑靈蛇,纔是最重要的。
“就是這裡?”席容四周打量了一下,只覺得陰森恐怖。
“嗯。”周景瀾肯定的微含首。
“你對南越國的瞭解倒是真詳細。”席容的脣角掠過譏諷的弧度,明顯在說他居心不良。
他凝望着她,嘆了聲,指着右前方,“我們去那邊找找。”
“嗯。”席容依言,跟上週景瀾的腳步。
“一會兒黑靈蛇出現你不要動,一切交給我。”他回身,握住她的手。
她眸色一戾,便想抽回手。
“容兒,別掙,這裡樹木茂密,你我若是走散了,會很危險。”周景瀾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我會緊緊的跟着你。”席容擰眉回了句,見他還是沒有鬆手的意思,伸手就要去折一旁的樹枝,“你用樹枝拉着本宮。”
“容兒,別動。”他一驚,想拉她已經來不及,便擋在了她的手下。
她一驚,只見他的掌心處,正有血珠子滴落,她才注意到,那枝條上,全是小刺。
“你沒事吧?”席容歉疚的看他一眼,立刻翻過他的掌心,卻見他的掌心已經黑了一片。
“沒事。”他搖搖頭,在自己的胳膊上點了兩下,便用另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繼續向前走去。
“真的沒事?”她不放心的再次追問他,也不好意思再掙扎。
“沒事,回去我讓醫正熬碗藥,保證藥到病除。”他因她的關心,頓時心情大好,黑亮的眸子點綴着點點的笑意。
她看着這樣的他愣了愣神,有些驚訝。第一次在宮宴上見到他時,他雖然很不守禮的直直盯着她看,但那時的她神情卻是很冷。再加之昨夜對他的印象,她便以爲他的性子與龍昊天的差不多。她真有些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座冰山,也有笑得如此璀璨的時候。
“在想什麼?”脣角噙着笑意的問走神的她。
她臉頰微紅,有些尷尬的別過眼。
他看着妖羞的她,脣角的笑意漸濃:“容兒,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個樣子才最真實?”
她不解的微愣,隨即搖搖頭。她忽然發現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她的腦子總是不夠用,總是被他問得一愣一愣
“平日的你將自己保護得太嚴實,已經讓人看不到真實的你。”他在一片開闊的地方停下腳步,深深的凝着她,“你也有權利任性,有權利做個小女人。”
她鼻子一酸,緩緩擡頭,迎上他的視線,脣瓣動了動,雖沒有發出聲音,卻好似在用閃動着的晶瑩的雙眸問他:“可以嗎?”
“可以。”他重重的點頭,心疼的將這個傻姑娘抱入懷中。
她的身子在他的懷中僵住,隨即掙扎着,對他厲喝:“放開我。”
他如她所願,放開了她,脣角卻忽然綻開了一抹璀璨的笑。
席容只覺得這人有病,她都對他這個態度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
“你很喜歡笑?”她沒好氣的諷刺道。
他似很認真的想了想她的問題,纔回她:“我從小到大笑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數得過來。”
“怎麼會?”她驚訝的看着他,他可是周國皇帝最寵愛的皇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爲何會不快樂?
“有什麼不可能的?”他看着他淡淡一笑,“且不說君心難測,就單說在皇宮裡,你若是太快樂,便會礙別人折眼了。”
“你說得對。”她終於給了他笑臉,因爲他剛剛說的話,也曾是她心裡所想的。
“不過,你剛剛笑什麼?”她對他的戒備少了,不禁又好奇起來,他爲什麼突然就笑了。
“因爲你剛剛說的是‘放開我’,不是‘放開本宮’。”他沾沾自喜的回她。
她面色一窘,這才留意到他與她說話時用的似乎一直都是“我”,而非本王。難怪她一直有種很舒服的感覺。說實話,她也不喜本宮來本宮去的,但身份擺在那,總是不該忘記規矩的。“我剛剛只是太着急了,纔會失言。”她有些急切的解釋道。
她的話才一落下,便見他又笑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越是急,越是亂,剛剛又你你我我了起來。“走吧。”她尷尬的轉身,繼續向前走去,想要回避他那真誠的視線。她一直在說服自己,不能信他,他無事獻殷勤,一定沒有好事。可是,他眼中的真誠太璀璨,已經漸漸侵襲了她的心,讓她情不自禁的有些相信,他其實是個好人……
“我給你的雪梨乾吃了沒?”他連忙擡步跟上她,關切道。
“早上吃過。”她微頷首,又道:“本宮用不上那麼多,剩下的回去還給王爺。”
他眼中頓時流轉過一抹失望,卻還是溫聲回她:“那東西你留着以備不時之需吧。”
“王爺是怎麼知道本宮中毒的?”她停下腳步,靜靜凝着他,語氣沉重的問道。若不是龍昊天告訴她。周景瀾爲了這包東西,大耗人力物力,她真的會以爲不過是他恰巧聽到她咳嗽,纔會把這包東西給了她。但,顯然不是。他在回去取這包東西的時候,她還沒有染了風寒引發咳嗽。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他一早便知道她中毒了。
“夜宴後,我讓人查過你。”周景瀾並未隱瞞,實話實說回道。
“你都查到了什麼?”席容神色一緊,急切的問道。
“我只查到了你的身世,和你中的毒。”
“沒查到幽樺花之毒的來源嗎?”這是席容最關心的問題,即便她之前已經認定了是翹璃韻做的,但畢竟還需要真憑實據來讓翹璃韻的罪名成立。
“沒有。”周景瀾的回答,一下子打消了她所有的期待。
“真的沒有?”席容不是很信的反問他。
“容兒,我若是知道,一定會爲你報仇的。”周景瀾眼中一抹利芒閃過,是真的發了狠。他並未騙她,他是真的不知道。但,他相信龍浩然是知道的。只是不願意告訴人。看來,這事還要靠他自己來想辦法。若是被他知道,那麼陰毒的人是誰,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
“謝謝王爺的好意。”席容淡淡的道了謝,忽然話鋒一轉:“但,還請王爺不要再插手本宮的事情。”若是被龍昊天知道了,她準沒有好日子過,她並不想給自己招惹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至於證據,她自己會去找。
“容兒,跟我走,讓我來結束你的苦難,好不好?”他知道她吃了很多苦,所以這時難免說話也激動了幾分。
“王爺要怎麼帶本宮走?私奔嗎?”席容只覺得好笑,龍昊天若是想放她走,早就放了。更何況,她一個女人事小,龍昊天自己的面子事大,他又怎麼會將她給了周景瀾。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帶着你光明正大的走出南越國。”周景瀾一雙眼眸泛光,裡面全是堅定的神彩。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她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動容,甚至還有一絲嚮往。出宮,一直以來都是她最奢侈的夢想,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看到她的動容,難掩眸中的喜悅,激動的握住她的手:, Y . N“你答應了,是不是?”
席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眼中的那抹期待此刻已經收起。“出了一個牢籠,不過是爲了再進一個牢籠,皇子認爲有意義嗎?”
“你若是不願意與我回周國皇宮,我帶你去亙城,好不好?”他猜透她的心思,淡淡的勾了勾脣角,說得極爲安靜。
“去了亙城之後呢?”席容並沒有一點嚮往之意,冷靜的繼續問道。
“若是你喜歡亙城,我們便永遠留在那裡。”周景瀾的話,越發的出人意料,但他自己說得卻很平靜,好似早就已經想好了一般。
席容一驚,再也沒有辦法冷靜了,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成拳,不敢置信的看着周景瀾,再也說不出一句刻薄的逼問。
“你一定覺得我捨不得皇位,對嗎?”周景瀾苦澀一笑。“如果我說長久以來,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爲了皇位,只是想要保證自己可以好好活着,你信嗎?”
她動了動脣瓣,一個“信”字卡在嗓子裡,終是沒有說出口。眼前的一切,都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若周景瀾是做戲,真的有必要做得如此情真意切嗎?
“在沒有見到你之前,我想,若是父皇執意將皇位傳給我,那我也該爲周國的子民做些什麼。”
他頓了頓話,眸光一閃,似下了決心:“但,若是你不喜,我可以帶着你去亙城,隱名埋姓的過一輩子。”
“到底爲了什麼?”席容後退一步,只覺得面對這樣的周景瀾,有些喘息困難。
“你相信前世註定的緣分嗎?”周景瀾不答反問,眼中皆寫着深情。
“我不相信。”她不留餘地的回答他,也是爲了讓自己斷了念想,不再做不切實際的夢。她還是沒有辦法相信周景瀾這突如其來的示愛。
“容兒,你可以不相信我,但這一次,你一定要與我離開,我不想你再留下來在南越國皇宮,受苦受難。”周景瀾的眼中明明有失望閃過,但語氣卻異常的堅定,不容人質疑。
“王爺若是有能力帶本宮離開,本宮自然是拒絕不了。但若是想讓本宮與王爺私逃,王爺恕本宮做不到。”席容自嘲的一笑,只覺得嘴裡都是苦的。是不是在這樣的年代,女人的一生便都要依附着男人,不能自主?
“我一定會讓你光明正大的走出南越國。”這是他給她的承諾,永遠不變。只是,後來他才知道,他低估了龍昊天對席容的感情……
“王爺打算怎麼做?”席容涼諷而笑,也生也絲好奇。爲了她這個女人,兵臨城下,她是不信的。那他如何不用一兵一卒,讓龍昊天心甘情願放人呢?
“到時候你便知道了。”他深深凝了她一眼,並不想將自己的辦法告訴她,因爲那樣對她來說,太過殘酷了。
“我們走吧,趕在天黑前找到黑靈蛇。”周景瀾看了眼天色,知道此時不適合再耽擱,彎身撿了根樹枝,自己握着一端,另一端遞給她。
席容握住他遞過來的樹枝,也不再多問,隨着他向林子深處而去。
兩人大概又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到了秋名山的深處。
席容看着眼前的景色,驚得**微開,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這裡很美,是不是?”周景瀾只是微微一驚,便轉頭看向她,問道。
“是。”她這纔回神,“鬱醫女都告訴過本宮,黑靈蛇出沒的地方,都會開着妖豔的紅色花朵,但,本宮以爲這個季節,那些花兒一定敗了。”
“只要黑靈蛇活着,這裡的花兒,永遠都不會敗。”周景瀾爲了她解了疑惑,才進入正題:“你在這裡等我,哪裡都不要去,知道嗎?”
“不行,我們一起去。”她馬上反應過來,拒絕他的提議。
“你不會功夫,進去了也是拖累我,就乖乖待在這裡。”他面色冷凝,沉霾,不再有一點笑意,又恢復到了她印象中,最初的他。
“我會功夫。”她怎麼會讓別人爲了她,隻身犯險。
他自己知道她會些功夫,可是她那點功夫對付一下沒有功夫的人還可以,若是遇見了黑靈蛇,只怕是還沒有近黑靈蛇的身,便已經被黑靈蛇捲去了。這麼險惡的事情,他怎麼可能讓她去。他將身上的羽箭摘下來遞給她:“你留在這裡,幫我守着,免得別的野獸靠近,我對付不過來。”
“……”她略一遲疑,纔算是點頭應了他。
其實他騙了她,有黑靈蛇出沒的地方,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野獸敢靠近。他只是不想她以身犯險,纔會給她佈置了任務。
“等我回來。”他勾脣一笑,忽然捧住她的臉,極快的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等她反應過來,他的身影已經沒入了妖豔的紅色花叢中。
她愣愣地看着他義無反顧的向前,越加迷茫起來……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想做什麼?爲何這般待她?若說是利用,可她不認爲,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他用命來拼。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席容在花叢外等得越發焦急,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她看着手中的羽箭,驀地發現了哪裡不對。她在這裡站了一個時辰,連只小鳥都沒有看到,更不用說是野獸了。他騙了她,以爲這個藉口,不讓她跟他進去。
這一刻,她不再是懷疑他別有用心,抓緊手中的羽箭,便衝進了花叢中,滿心急切的想要尋到他。他不能出事,不能爲了她出事。她顧不上欣賞兩旁的那些花的美麗,一路從那些花上路過。只是,這花海好似沒有盡頭一般,她怎麼也跑不出去。
她這才察覺出不對,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視線環視 一圈,卻什麼都看不到,整個人已經被埋在了花海中。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去找被自己踩過的痕跡,尋找回去的路。可是,這些花都直直的立在原地,哪裡還有一點被踩過的痕跡?
她抽出了靴子裡的匕首,在面前的花杆上,用力一揮,一株花便倒了下去。她繼續向前,走一路,割一路,以此作爲記號,可是路是記住了,一個時辰下來,她卻又走回了自己割過的路。她正想不到辦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花叢中忽然傳來了一道她不算是很熟悉的聲音。
“容兒,你在哪?”周景瀾急切的聲音,一聲疊加着一聲響起。
“我在這。”席容終於看到了希望,眸中波光粼粼,盡是激動。
“站在那裡不要動,等我。”周景瀾又急,又喜的立刻迴應她。
“好。”席容應他一聲,便依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大約過了半刻鐘,便見一道人影閃現,還不待她看清那人的容顏,便已經被來人急切的抱入了懷中。
“爲什麼不聽我的話?不是告訴過你,在外邊等我,不要進來?”他將手臂收得緊了又緊,在她耳邊,聲音顫抖的怒斥着她。這還是認識以來,他第一次對她動怒。
“我……我擔心你……”她被他突然的反應,嚇得吶吶的就說了實話,等她意識到了這話不該說出來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他高大的身子一怔,微拉開些兩人的距離,眸色深了深,已經俯頭吻上了她的紅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