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哦?趙恪兄也想寫詞?”

陳淵隨意一拱手,故意說出了趙恪的名字。

本來勝利在望,不想殺出一個程咬金,陳淵的心裡自然不會高興。

他是認得趙恪的,在婚宴上就是他故意譏諷趙恪讓他狂飲爛醉,在陳淵看來,蘇雨萱這等傾國傾城的人間仙子,早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至於趙恪?算什麼東西?一個沒落的將門後代,無才無德,憑什麼跟自己比?若不是蘇定方堅持把蘇雨萱嫁給趙恪的話,這蘇雨萱恐怕早就成了他的禁臠。對於趙恪這等不算情敵的“情敵”,陳淵的心中除了不屑之外,還有着濃濃的蔑視,只不過此地人多,爲了營造自己的翩翩公子人設,陳淵纔沒有出聲譏諷。

這等事,根本用不着他下場。

“你就是趙恪?”

陳淵話音剛落,他身後的大才子韓越就站了出來。趙飛揚連拱手的動作都沒有,只朝他回了一句,“是我。”

“貢院裡考了半天就出來的也是你?”韓越又問。

“還是我。”

趙飛揚淡然道。

人羣中一片譁然。

整個上樑城,有誰不知道那個考了半天就出來的考生,有誰不知道趙恪的名字?只不過沒有幾個人見過他。他這一回答,頓時成爲現場的焦點,衆人的目光匯聚在他身上,不少才子佳人打量着他,卻多的是搖頭晃腦作嘆息狀。

韓越也笑出聲。

“聽聞你還是蘇家的贅婿?”

又一石破天驚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砸進本就波濤洶涌的湖水中,頓時激起了更大的浪花。蘇家贅婿不少人是知道的,傳言的白卷考生衆人也是知道的,只是很少人會把這兩個印象重合到一起。

蘇家贅婿交了白卷?

“難怪會入贅當蘇家女婿,此等才學庸碌之輩,若不是傍上蘇家的話,恐怕再過幾輩子也難出頭。”

“有蘇家讓他入贅又如何?就憑他這交白卷的舉動,國朝怎會讓他爲官?這豈不是打了天下士子的臉嗎?”

“沒錯,只可惜了那蘇家大小姐,據說國色天香,美貌動人,可惜嫁給了這等蠢貨!”

人們紛紛議論着趙恪。

人羣中的蘇雨萱臉色有些難看,不過因爲帶着白紗矇住了臉頰,所以沒有人認出她。見過蘇家大小姐本尊的也很少,她並不擔心會被人認出。她只是有些惱怒趙飛揚的行爲,明知自己名聲不好,還敢在大庭廣衆下站出來出醜,簡直就是在給她蘇家丟臉。

偏偏她無法站出來阻止,若非如此,她定要代蘇家好好懲戒一番這個不知輕重的趙恪。

“白卷又如何?贅婿又如何?我並不在意。”趙飛揚一臉平淡道,“我與韓兄素不相識,韓兄何以如此針對我?難道是怕了?”

趙恪淡然道。

“我會怕了?”

韓越沒憋住笑,一臉不屑,“就你那點文采,也配與我相提並論?就是再讓你活三十年,都未必有我七歲的時候強!”

韓越的話有些自大,但沒有人反駁,甚至沒有人覺得不對。以普通人的文學素養跟韓越對比,恐怕真是不如他七歲的時候,天才往往不論年紀,哪怕是七歲,也能吊打一大批人。

韓越很狂妄。可是連大梁頂尖的才子都這樣看待趙恪,其餘人的心思可想而知,趙飛揚還沒念出自己的詩詞,就已經不被衆人看

好,也無法提起衆人的興致。

“蠢貨,魯莽行事不計後果,我倒要看你如何收場!”

蘇雨萱的白紗下,面容已恢復往日的冷漠,甚至還帶着一絲惱怒和埋怨。趙恪總歸是蘇家的女婿,一旦在這裡名聲掃地,對於蘇家的名聲會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有趣有趣!”

站在趙飛揚身後的趙括雙手環抱,頗有興致地注視着場上的情況,心想,“你日後能否與我爲伍,就看你今天的表現了。”

“陳公子。”

蘇雨萱終於還是沉不住氣,朝陳淵輕輕喊了一聲。她給陳淵朝着趙飛揚所在的方向使了眼色,然後衝她做出了懇求的模樣。

“陳公子知道我與那個蠢貨的事情,必然會明白我的意思,只要他幫助我,這件事情就還有轉機。”

陳淵衝她點點頭。

蘇雨萱很高興,以爲陳淵會幫助她。陳淵可不傻,怎會不明白蘇雨萱的意思?無非想讓自己求情,給趙恪一個臺階下而已。但憑陳淵對蘇雨萱的覬覦之心,他怎會放過這等打擊趙恪的機會?一旦趙恪讓蘇家顏面掃地,也許就能逼迫蘇家放棄趙恪。

將趙恪掃地出門自然是不行的,那樣會影響蘇家的名聲,可趙恪萬一某天不明不白地死了,不但不會影響蘇家,還能讓蘇雨萱再度成爲他獵物!

“韓兄,既然趙兄有作品,不妨讓他拿出來給大家看看!”陳淵對韓越說道。

他一臉真誠,倒是讓周遭不少人深感意外,才子佳人們紛紛感慨陳淵的虛懷若谷,對他的印象也愈發地好了起來。

“不行,就他這等考場交白卷的庸才,有何等資格在此做詩詞?陳淵兄乃大才,與這樣的一個豎子相比豈不是玷污了你的身份?”韓越一臉激憤道。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韓越是瞧不上趙恪的文采。可趙飛揚看得很明白,韓越根本就是陳淵的一條狗而已,從站出來寫詞到陳淵勝他,無一不是精心策劃,爲陳淵做鋪墊的。他可是大梁最負盛名的才子之一,連他都對陳淵敬仰得五體投地,其他人會怎麼想?

之前的一切,不過只是在造勢罷了!恐怕今年的科考,外戚陳氏會想方設法把這個年輕一輩的陳淵給推上去,現在就是其中的一個步驟而已。

“韓越兄,此話差矣,即便此人才華庸碌,今日之詩詞大會,他也應有上場的資格。這大梁的朝堂,不止是我們這些貴公子的,諸位寒門才子也當爲棟樑,與我們無甚區別。所以我想,還是給他一次機會吧!”

陳淵此話,傳到不少寒門士子耳中,立即讓他們對陳淵好感大增。趙飛揚心中冷笑,這陳淵確實是一個有實力的對手,不僅演技出衆,還懂得籠絡人心,恐怕這韓越就是如此才投靠他的。

“陳淵兄所言甚至,是我韓某人魯莽。”

韓越朝陳淵恭敬地拱拱手,然後對趙飛揚道,“你來吧!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可沒那麼多閒工夫等你,要是做不出來就別逞能,知道嗎?”

“不必了,一炷香的時間太久,你數到十我就能完成。”

趙飛揚道。

他也不猶豫,走上前去,立即在宣紙上提筆開動。

不過圍觀的才子佳人們都笑了,趙恪的不自量力和愚蠢讓他們無言以對,真把自己當根蔥了嗎?以爲自己是誰?數到十就能寫出來?寫出來又如何?你敢念出來給大家聽嗎?

有人不屑一顧,也有人當真,竟開口數了起來。果然,剛數到十,趙飛揚就放下了筆。他把宣紙遞給了黃衣少女,少女朝他點點頭,面無表情將宣紙拿起來。對於趙恪此人,黃衣少女也是不喜的

,知道他入贅之後,更對趙恪瞧不上眼。

但凡有文采者,誰願入贅別家?

可是,沒過多久,黃衣少女的眼神開始變得驚恐,連拿住宣紙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這?這真是他寫的嗎?”

黃衣少女有些難以置信。

“姑娘,請將此人的作品念出來吧!我等知道他寫的差,若是姑娘不好意思念出口,不妨讓我來代勞。”韓越笑道。

衆人也笑。

陳淵更是站在那裡,看熱鬧一般瞧着眼前的場景。唯有蘇雨萱面色羞憤,有種撕碎趙恪的衝動。

黃衣少女衝韓越搖搖頭。

“不必勞煩公子,由奴家來讀就可以了。”

在衆人的期待中,黃衣少女終於開口,一字一句把趙飛揚的詞作讀出,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先讀詞,而是讀出了詞牌名。

韓越心驚。

陳淵更有種不祥的預感。

“青玉案,元夕。”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唸到此處,不少人面露驚愕,此前他們還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欲嘲諷趙恪一番,然而此時心中驚駭不已。

黃衣少女繼續讀下去。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讀到此處,她猛然停下,眼中有淚花閃動,聲音也不由自主變慢起來,一字一頓,頗爲清晰。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詞罷。

全場鴉雀無聲。

韓越懵了,陳淵驚愕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蒙着白紗的蘇雨萱有些愣神,看向趙飛揚的目光中微微閃動,不知道在想什麼。就連此前一臉淡然的趙括也不知所措,良久,他才從這首詞的韻味中醒過神來。

“好,好,好。”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好詞,好詞!”

趙括的聲音也驚醒衆人。

全場頓時掌聲雷動,之前越瞧不上趙飛揚的才子佳人,此時的情緒就越是激動。還有一些自認才華驚豔之輩,想在詞中挑出一些問題,找了許久,卻仍無處下手。最後他們只得放棄,轉而爲趙恪的詞作鼓掌叫好,算是默認了他的才華。

此情此景,誰都知道趙飛揚的詞已經勝過了陳淵,只是他們想不明白,爲何一個贅婿能寫出這樣的作品?如果他真是滿腹經綸的話,爲何又會入贅蘇家?

“沒錯,真有這樣驚世駭俗的才華,何必去當蘇家贅婿?若非不是抄襲而來的,恐怕很難有人會信!”

“此等抄襲之人,簡直辱我輩名聲,若不嚴懲的話,我大梁士子的顏面豈不是被他給丟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