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看着魔帝如此悲切,張燕居然奇蹟般的沒有害怕。
“喂,你怎麼了?”張燕打着膽子走向魔帝。
魔帝緩緩擡起頭來,他臉上有淚痕,他看向張燕。眼睛是紅的。
“你是……陳凌?”張燕立刻認出來了。陳凌其實是她的偶像,但自從陳凌在七個月前神秘消失,她就也不知道陳凌到底是怎麼了。只知道小道消息中,陳凌似乎死了。他的大楚門也被人接管了,而其他的,張燕一無所知。
魔帝並沒有心思理會張燕,他站起身,便朝遠處走去。
沈門的沈默然已死,沈門立刻就失去了囂張的資格。沒有沈默然的沈門,沈公望根本無法鎮壓那麼多的高手。單東陽立刻知道,眼下是拉攏陳凌的最好時機。陳凌大仇得報,肯定會恢復正常。那麼,單東陽就可以和上面重新將陳凌捧起來,並統帥沈門。這是一個最好的結果。
但單東陽想要求見魔帝,卻被魔帝拒之門外。
魔帝一整天都躺在酒店的套房的牀上。
下午的時候,意外的一個人來見魔帝。這個人正是冉靈素。
對於魔帝的遭遇,冉靈素自然是知道的。但在魔帝當初家人出事時,她也幫不上絲毫的忙。而眼下,單東陽委託了冉靈素。冉靈素也知道魔帝終於報了大仇。
當冉靈素讓服務員打開房門,她看見癡癡呆呆躺在牀上的魔帝時。那一刻的心酸,難以言述。
魔帝穿着溼漉漉的黑色神袍,就像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他的眼神空洞缺乏神采。
“陳凌……”冉靈素來到牀前,輕聲喊。
魔帝轉頭看向冉靈素,忽然勉強牽扯出一絲笑容,道:“你來了?”
冉靈素點點頭,道:“你餓不餓?我們去吃東西好不好。”
魔帝搖頭,道:“我不餓,我只想靜一靜。”
“你要靜多久?”冉靈素不覺得他只是要靜一靜。他這樣子,似乎再也不會振作起來了。
魔帝道:“我不知道。”
“陳凌,你振作一點好不好。”冉靈素心疼的道:“傾城她們在天之靈,也不希望看到你這般。你以前不是跟我說過很多大道理嗎?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這些東西,都不是你的錯,你何苦還要繼續這麼折磨自己?”
“不,你錯了,是我的錯。”魔帝喃喃的道:“是我殺人太多,我的孽,全部報應在了她們身上。我千錯萬錯,我罪該萬死。”
“不是你的錯,你給我起來。”冉靈素試圖想要拉起魔帝。但她根本拉不動魔帝。
“你打算就永遠一直這樣下去嗎?”冉靈素隨後氣憤的問道。“一直這樣不死不活,你還是我認識的陳凌嗎?”
魔帝忽然朝冉靈素一笑,道:“不會。因爲今晚,我就要跟鈍天首領決鬥,我會死。”他說起死這個字眼來,沒有痛苦,反而是一種解脫。
冉靈素瞬間明白了,他現在只想求死。
那是一種怎樣的哀莫大於心死?
冉靈素忽然就癡了,她對着陳凌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次,我出事後,在酒吧裡,你念的那一段歌?”
魔帝搖搖頭,道:“我不記得。”
冉靈素起身去找了兩個玻璃杯子,然後放到牀頭櫃上,又去找了一雙筷子。她想起以前意氣風發的陳凌,再看着眼前讓人心酸心疼的陳凌,她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一邊敲擊杯子,杯子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風月何用?不能飲食。纖塵何用?萬物其中。變化何用?道法自成。面壁何用?不見滔滔。棒喝何用?一頭大包。生我何用?不能歡笑。滅我何用,不減狂驕。從何而來?同生世上,齊樂而歌,行遍大道。萬里千里,總找不到,不如與我,相逢一笑。芒鞋斗笠千年走,萬古長空一朝遊,踏歌而行者,物我兩忘間。嗨!嗨!嗨!自在逍遙……”
冉靈素幾乎是哽咽着唸完這段歌。
所有的記憶都在魔帝的心中,可一切都已經與他遠離。
冉靈素最終還是沒能幫到他任何東西。但冉靈素選擇了陪在魔帝的身邊。陪他走完這最後一程。
單東陽知道魔帝的狀況後,反而是最焦急的一個。一是魔帝確實是難得的人才,尤其是以眼下,沈門少主被殺。國家急需陳凌這樣的人才。而且眼下的陳凌,修爲已經到了天地至尊的地步。他若肯幫忙,國家簡直就已無後顧之憂。
二是在單東陽心裡,一直都很敬重陳凌。雖然在陳凌入魔後,他一直想殺了魔帝。可是眼下,單東陽知道魔帝已經恢復了心智。這是一個又繼續有情有義的陳凌。所以單東陽非常想能和陳凌再度把酒言歡。
話說回來,這一次魔帝歸來複仇。嘴上放話挺狠,但殺人其實還是恩怨分明,沒給國家造成什麼大麻煩。
西崑崙奪他的基業,這沒什麼好說的。
造神基地則是慘了一點。比較無辜啊!
單東陽爲了激活魔帝的求存之心,又聯繫到了海青璇。雖然與海青璇有仇恨,但單東陽做事就是如此,一心爲公,不管你覺得我卑鄙還是偉大,只做自己應該做的。
可以說,單東陽是一個偉大的人。他沒有那些要不得的所謂情義。他心中只有家國天下。
李宗吾的厚黑學裡曾說過,以卑鄙無恥行個人私利之事,乃是真小人,爲萬人所不恥。而行卑鄙無恥之事,卻是爲了萬萬衆。即使卑鄙無恥,也當流芳千古。
而他教人厚黑的宗旨還是想要人來以厚黑而救國,救世人。
單東陽向海青璇說了陳凌的情況。而此刻的海青璇也已經到了海南三亞,看着春暖花開。她聽到陳凌終還是殺了沈默然時,內心的感覺說不出的輕鬆,解脫,同時也知道,陳凌終究是陳凌。他要做一件事,就沒有不成的。可海青璇也知道,現在也沒有人能救陳凌了。因爲陳凌在殺妙佳時,就把他最後的一絲退路給堵死了。
面對單東陽的請求,海青璇冷漠的道:“陳凌爲了這個國家,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他犧牲的也實在是太多。而反觀國家爲他做過什麼?那麼現在,你們就放過他,讓他休息休息吧。”
“若他是想休息,我自不會多說。”單東陽道:“海青璇,我知道你對我有仇恨。我遲早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但眼下,陳凌是要求死。我縱使想救他是有私心,但以朋友身份來說,我也不想看到他死。”
“不要說你的長篇大道理了。若你真是他朋友,就該尊重他的選擇。”海青璇說道。
海青璇話鋒一轉,又道:“世人總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他人頭上,美其名曰爲他好,爲他着想。但陳凌是成年人,他爲這個國家付出太多,犧牲太多,現在他有他自己的路。不要再去逼他了,可以嗎?”
有時候,這世間,最令人厭煩的就是那句我是爲你好。讓人窒息,無法拒絕。
如果你真的是爲我好,那麼就帶着你的爲我好,滾出我的世界吧……
事實上,也可以總結爲一句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單東陽無奈的掛斷了電話。
很快,單東陽又有了一個新的決斷。他這一次帶了酒前去見魔帝。
單東陽來到魔帝所住的酒店套房時是晚上八點。冉靈素爲單東陽開的門。冉靈素與單東陽有過一面之緣,是認識的。單東陽舉了舉手中的一瓶珍藏的法國酒莊的高檔紅酒,道:“我想和他敘一敘。”
冉靈素點點頭。
她將單東陽讓進了房間。
而此刻,魔帝卻也沒有再沉睡。而是去洗了一個乾淨的澡,換上了一身新衣服。雪白的襯衫,雪白的西褲,白色的皮鞋。板寸頭上抹了啫喱膏,每一根髮絲都是精神抖擻。
他的臉上溫潤如風,這樣的他顯得再正常不過了。以前的陳凌也就一直是這般,給人無限的正能量。單東陽看見他,不由喊道:“陳凌兄弟。”單東陽心中是驚喜的,他以爲魔帝已經想通了。
魔帝回頭看了單東陽一眼,微微一笑,道:“東陽兄!”
單東陽亮了亮手中的酒,道:“我們很久沒在一起喝酒了,今晚不醉不歸,如何?”
魔帝毫不猶豫,一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