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大哥是四川人,聽了這話馬上站起來:“成啊兄弟,你今天是定然要和我分個高下了是麼?”
柳青點頭:“那是,上次我去你們四川,你叫了八個人喝我一個,這仇我記着呢,今天你要不趴下,我就趴下出去!”
盧方趕緊起來,正想勸解一番,誰知那柳青手指盧方:“盧大哥,你別動!沒你們什麼事,今天就是兄弟尋仇,王大哥,咱們按江湖規矩來,一對一。”
其他桌上一見這桌斗酒了,馬上都把目光投了過來,其中很多人都在推波助瀾,希望兩人真的鬥起來。
那姓王的酒也喝了不少,被旁邊的話語一激,江湖人寧可被別人喝趴下,也不能自己趴下!當下說道:“好!我告訴你柳青,喝完了這頓酒,以後別人就知道你爲什麼叫白麪判官了。”
柳青沒反應過來:“爲什麼?”
王大哥哈哈笑道:“因爲以後別人都知道,你這臉本是黑的,今天被我喝白了!”
一罈酒被分作兩份,二人也不要菜,直接抱起來就喝。
歐陽修遠遠的看着,搖頭嘆息一聲,拉了一下正在他們這桌打招呼的陳元:“世美,你看你那幫都是什麼朋友?如此有辱斯文,以後還是少結交的好!”
陳元也早就看見了。但是他深知這些江湖人的個xìng,這個時候上去不讓他們喝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歐陽修的話倒提醒了陳元,這幫傢伙法制觀念淡薄,喝了酒之後眼裡估計沒有旁人的,自己要安排好了纔是,省的他們鬧出什麼事情來。
當下喊來白玉堂:“玉堂,你看那些朋友喝的差不多的時候你要把握一些火候,別喝出什麼事情來。”
白玉堂一拍胸脯:“你放心好了,有我在這裡,誰敢鬧事?”
陳元笑了:“不是這樣說,人家來給我賀喜的,我就要讓人家高興纔是。這樣吧,你把握一個程度,等喝的差不多了,安排他們去休息一下,就在悅來客棧吧,那裡今天有不少房間。”
白玉堂點頭:“行,你忙你的,他們的事情交給我做。”
官場上的人大多是能控制住的,而那些商人們在席間也是收斂的很。唯獨這些江湖人,到了最後,大多數賓客都散去的時候,滿院子只有他們的吆喝聲。
喝到多數人都走了,趴下了,酒席都快散了的時候,他們居然自己組成一桌,能喝都坐在一起繼續喝了起來。
陳元也沒有催促他們,給他們又上了一桌菜。
陳世忠卻有些不耐煩了:“大哥,他們喝到什麼時候?”
陳元道:“不要去管這些,讓他們盡興就是了。”
陳世忠很鄙視的說道:“就數他們這些人給的禮金最少,還喝的最多,再喝,他們出的錢就被他們都喝回去了。”
陳元呵呵笑道:“這些人多是豪爽之輩,平rì根本沒有積蓄,能拿出那點禮金來,也算是盡了心意了。再說,本駙馬爺現在豈會在乎那些禮金錢?”
一個夥計遠遠的跑了過來:“掌櫃的,掌櫃的,有個人從茅房出來以後就一直在地上爬,兄弟們拉不起來他!”
陳元一聽就明白了:“酒喝高的是麼?”
那夥計點頭,陳元站了起來:“阿木大和鐵安裡呢?跟我一起去看看是哪位大俠喝高了。”
在地上爬的那人正是姓王的那位,陳元也不記得他叫什麼了,只是知道剛纔就是此人和柳青斗酒。柳青吐了一桌,已經被盧方扶走,這位大俠卻怎麼還在地上爬起來了?
陳元慢慢蹲下身子:“這位大哥,我讓人扶你去休息好不好?”
那姓王的擡起頭來,用朦朧的醉眼看了一下陳元:“呦,駙馬爺,榮幸榮幸!今天,駙馬爺跟我喝了一杯,我高興!真高興!”
陳元心中放心了一些,成,還認得人,沒糊塗就好,當下說道:“大哥想是喝高了吧?我讓人扶你去客房休息一會。”
說着正要讓鐵安裡去扶人,卻聽那姓王的說道:“哈哈,駙馬爺不必爲我cāo心!你看,我扶牆走,他穩當的很!”
周圍衆人當即都笑了,陳元硬是忍住,揮手對鐵安裡說道:“扶起來,送去客棧。”
一百個男人有九十九個喝醉過,陳元當然知道人在醉酒的時候是醜態百出的,等鐵安裡把人架走之後對旁邊衆人說道:“不要說出去,想來他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若是丟了他的面子總是不好。”
陳元的大婚就這樣完成了,還有一份賀禮,卻還沒有送到。
遠在西疆的劉平和他手下的那支部隊裡面的軍官們,一心想用一場勝仗來恭賀陳元。
可是范仲淹卻沒有給劉平這樣的機會。原因,就是因爲劉平說錯的那句話。
在這一點范仲淹是完全正確的,一個士兵可以爲死去的同袍報仇,一個將軍,卻不能帶着仇恨去指揮戰鬥!你仇恨,說明你還沒有擺脫上次失敗的yīn影。如果讓劉平帶隊的話,他很可能把這支隊伍也帶入三川口的後路。
范仲淹,韓琪,狄青,都是這樣想的。於是,劉平被留了下來。
范仲淹知道這支部隊需要勝利,他會給劉平機會的,但那是他們在前線取得了絕對的優勢之後。
現在宋軍已經殺入了党項,計劃還是那個計劃,他們商議的最穩妥的計劃。
由任富領一軍先行,狄青帶偏師引誘李元昊。而范仲淹的大隊跟在任富的身後。
在所有人看來李元昊已經沒有選擇,他只能去打狄青,因爲任富的身後就是宋朝大軍,風險太大!
而劉平這支部隊,被范仲淹部署在大宋邊境和回鹽城,在這裡等着,等着前線快打贏的時候,他們去揀現成的戰功。
所有的將士對此都異常的苦惱,耿天德和楊青等人不斷抱怨劉平,他們認爲是劉平讓他們喪失了再次立功的機會!這些士兵以陳元帶回來那一千多人爲班底組建,嗷嗷叫的就像小狼一樣,他們期待着在戰場上用實力來證明自己,他們認爲那是一個軍人該做的事情!
現在,他們只能在這裡等着屈辱的榮耀。
多數士兵因爲也變得懶散了起來,訓練的平時的jǐng戒都鬆弛了許多。在他們看來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搏殺彷彿這次不會輪到自己了,他們天天最大的任務就是安排那些逃入大宋的党項人。
這些士兵根本沒有想到,一場殘酷的考驗正在等着他們!戰爭,永遠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遊戲。
范仲淹給了李元昊兩個選擇,要麼任富,要麼狄青。而李元昊呢?他選擇了第三個!
你宋朝來了我就和你打麼?他選擇,你來我家,我就去你家。反正我黨項的家裡已經漏風漏雨了,鍋碗瓢盆都碎了,你再打幾錘子我也不在乎多幾個破洞。如果我把你們西疆搗爛了,我看你仁宗答不答應和談!
到時候坐在一起邊打邊談,想讓我撤出西疆可以呀,拿錢來,把我家給我補上。
李元昊是党項的戰神,從把握戰機這點來說,他比范仲淹要強出許多來!現在宋軍大部殺入了党項,又是步兵爲主,自己二十萬鐵騎只要突破了第一點防線,整個西疆就都暴露在他李元昊的馬蹄下來!
他並不知道他選擇的這條偷襲線路的第一點回鹽城,就是他的老冤家劉平在駐守,他也不想知道是誰,是誰都一樣,殺過去!
劉平奉范仲淹的命令,在安頓從党項逃來的難民。范仲淹雖然也收留這些党項人,可是他並沒有像範雍那般,給党項人足夠的zì yóu,還給予賞賜!他的做法是保證這些人活着,要給這些人搭建帳篷,安排他們住在固定的地點,審查清楚之後送入大宋內地。
張老漢是二十年前去的党項,當時還是李德明住持党項事物的時候,生意很好做,党項人和宋人也就像一家一樣。
可是李元昊一上臺,一切馬上就變了。党項人挑起了戰爭,先是和西北的回鶻打,打贏了。然後又和遼國打,也打贏了。接着再跟宋朝打,前期也是打贏了的。
張老漢也沒有什麼民族觀念,在党項生活了二十年了,党項和大宋在他眼裡都一樣,打仗就打仗吧,多交一些軍費就是了。
勝利的時候,雖然生意因爲戰爭變的難做,但是還能支撐下去。可是後來大宋沒有答應李元昊求和,党項的一切都變了!先是物價飛漲,接着那些難民涌入了張老漢的家中,把他家裡吃的,喝的,全部都搶走了,他也就變成了難民。
現在倒好,搶都搶不到了,所有人蜂擁逃向大宋。
他算是幸運的一個,帶着自己在党項討的婆娘,還有兩個女兒,安全的跑到了宋朝。
坐在宋軍爲他搭建的帳篷裡面,啃着宋軍剛剛發給他的饅頭,看着篝火下兩個女兒那杯火光映紅的臉龐,張老漢幸福的笑了。雖然饅頭不夠一家四口吃,可是如果有人現在問他幸福是什麼?張老漢一定會說,幸福,就是再給我半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