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海面出現點點帆影,藤原昆三郎很是興奮的喊道:“來了,來了,是宋朝的船帆,我看的很清楚!馬上準備鼓樂,還有,把小車都推好,整整五百艘船呀,這下我們有足夠的能力來打高麗的戰爭了!”
臉上掛着的笑容還沒有落下去,他就看見尊仁親王的眼中射出一道光芒來,盯着他看,那神色很是不善。旁邊的那些將軍和大名也有一種異樣的眼神在看着他,藤原昆三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這些話不該自己說的。
他忙的停止了跳躍,很是恭敬的走到尊仁親王的身邊:“親王殿下,宋人的船隊來了,下面該怎麼做,請殿下指示。”
尊仁親王,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該說的你都說了,難道讓我重複一遍麼?當下一揮手:“就按藤原君的意思辦吧。”
船,在慢慢的靠近,放眼望去,正在駛來的那些船的正面擺滿了木箱,從吃水的深度來看,這些木箱應該都是實的,裡面該是裝着滿滿的貨物纔對。
可是如果走到跟前就會發現,那些木箱有很多都是空的,有些甚至只是薄薄的一面木板擋住正面的視線而已。在那木板的後面,是已經披上鎧甲,拿起鉤鐮槍,做好的衝鋒準備的宋朝士兵!
特別是最近的那一艘大船,高迎喜帶着自己隊伍影藏在那木板的後面,小聲說道:“檢查裝備!”
和其他的兄弟都升做指揮使,或者都指揮使不一樣,高迎喜還是都頭,不過他手下的兄弟是整個宋軍中公認的那支最能打的部隊,直接隸屬於狄青的指揮。
這一次,他們將作爲前鋒,把他們的腳步第一個踏上東瀛這片土地。
一陣金屬碰撞聲音過後,那一百個士兵完成了戰前最後一步動作,靜靜的呆在甲板上,眼睛都盯着高迎喜。
高迎喜點點頭,輕聲說道:“記住了,等船靠岸,舢板搭好的時候,按照我們艹練好順序衝下去,前面的刀盾手要快一些,後面的不準推擠。在十數之間,我們的人要全部下船!如果前面的同袍被射殺,後面的人負責踢開屍體,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
回答的聲音很小,但是整齊劃一。
高迎喜不再多說什麼,舉起自己的手:“準備!”
看到宋朝的船隊已經越來越近,那擺在甲板上的箱子誘惑着下面每一個東瀛人的目光。
第一艘船已經慢慢的在岸邊停了下來,十幾個水手拿着把四條舢板擡了過來,大聲喊道:“停船了!”
接着,船上船帆降下,鐵錨被拋入海水裡面,那船身一陣晃動,在海面停住,水手拿着舢板往下面伸來。
東瀛人不待他們的親王下令,早有幾個人飛快的跑了過去,接住從宋朝的船上伸下來的舢板,在地上固定好了,然後衝上面的水手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已經穩當。
藤原昆三郎和尊仁親王的臉上都掛着笑容,暢想着這批物資到手之後,東瀛現在最大的困境將會馬上被擺脫。
“藤原君,你知不知道這批宋朝商人是誰帶隊的?我想,我們該好好款待他們一下才是。”
藤原昆三郎說道:“親王殿下說的是,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們誰是領隊,沒有關係,一會等他們下來,我會問的。”
話音剛落,只聽船上的水手喊了一聲:“下船!”
一切都是商船做買賣的程序一樣,藤原昆三郎笑了:“親王殿下,他們第一艘的船長應該會第一個下來,我去拜會一下,打聽清楚之後再來稟報親王殿下。”
尊仁親王一想也是,自己如果現在去的話,顯然有失東瀛皇族的體面,剛剛想說讓藤原昆三郎去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密集的,彷彿蝗蟲飛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旁邊一個東瀛的將軍卻是刀口上討生活的人物,感覺自己頭上的太陽瞬時間彷彿暗淡了一下,心中頓時大驚:“不好!撤退,快撤退!”
他拉着那尊仁親王就往後面跑,尊仁親王還不知道發生什麼的時候,只聽到一聲聲悽慘的喊叫從身後傳來。
許多正準備搬運貨物的東瀛人身上插滿了弩箭,倒在血泊之中。有的還在呻吟,有的已經沒有了呼吸了。
這一輪打擊的攻擊目標主要是中遠距離的東瀛人,這些東瀛人有的士兵,有的是平民,還有的是看熱鬧的閒人。當然,也有一些大名和將軍。
弩箭是不認得人的,它絕對不會因爲你是將軍或者你是平民就遠遠的躲開,它只按照自己的線路飛行,你站在它的飛行線路上,它就刺穿你的身體。
離的近的那些東瀛人這時候才忽然反應了過來,可是隨着那一聲“下船”,所有靠岸的宋朝船隻齊刷刷的推到面前的那層僞裝的箱子,那些全副武裝的宋朝士兵露出了他們本來面目。
高迎喜的小隊第一個衝了下來,有個東瀛人還想過來砍斷那舢板,讓宋軍至少不能這麼順利的下船,一名刀盾手一刀揮了出去,抹向那東瀛人的脖子。
宋軍刀盾手,現在使用的刀都是曾公亮特別研製的,略帶一點彎度,長約一米,寬三寸的。
這種刀的優點是輕,快,揮舞在手中根本不用費太大的力氣,而且刀鋒特別鋒利。它也有明顯的缺點,韌度不夠,也不夠長。如果和一些堅硬的兵器碰撞的話,頂多十餘下就斷掉了。
現在的技術還打造不出那種即薄,又堅韌的刀來,只能在韌度和重量上面做一個取捨。曾公亮最後放棄了韌度,這是根據前線的戰士反饋回來的結果做出的決定。
因爲宋軍都是集團作戰,靠的是軍陣。一旦軍陣被對方打破了,刀盾手要揮刀肉搏的時候,一般都沒有連續十幾次碰撞的機會,生死可能就在四五刀之間。
長度就更不用說了,對方衝到盾牌手面前,一米已經足夠,多了也是浪費。
那個刀盾手顯然知道自己手中武器的特點,所以這一刀是抹向那東瀛人的脖子,而不是砍過去的。
刀刃很窄,速度很快。劃過那傢伙脖子上的肉之後,血居然一時沒有留出來,那傢伙的嘴巴動了兩下之後,脖子滲出一道長長的血絲。他徒勞的伸手想按住自己脖子上傷口,可是血越流越多,從他手縫中間如泉水一般的涌了出來。
那東瀛人整個人倒在地上,雙腿一蹬一蹬的,發不出任何聲音來。這種死法遠比那一刀砍下腦袋要痛苦的多,血液的慢慢的流逝,和那鮮血撕裂脖頸產生的痛楚,是一個人根本無法忍受的。
他還叫不出來,因爲喉管也被切斷了。
見過殺雞麼?就是那樣。
那個刀盾手不再理他,對手還沒死,可是他絕對站不起來了。刀盾手舉起自己的盾牌,面對着迎面撲來的四五人敵人他並不恐懼,用盾牌護住自己的身體,猛的向前衝了一步,抵住兩把東瀛人正砍過來的刀。
還有旁邊的兵器怎麼辦?能擋就擋,擋不住的,相信自己身後的隊友。
衝上去比退回去要安全一些,因爲你衝上去,你身後的隊友就能有足夠的空間來幫助你。假如你往後退的話,你會擋住那些本來準備上來幫你的人。
這些,都是那本小冊子上說的。他是老兵,像他這樣的老兵都把那個小冊子看做救命的法寶,他們這樣的人沒事的時候就去看那個小冊子,儘管自己已經記得了,可他還是一遍一遍的看,爲的,就是能在關鍵的時候,讓自己的潛意識能按照這個冊子上說的方法去做。
果然,從左邊砍來的兵器被一把長刀擋開,右邊那個東瀛人的武器還沒有到他身上,一把鉤鐮槍就紮在那東瀛人的心口,將他整個人扎到在地上!
高迎喜也衝了下來,砍殺一個敵人之後,看看周圍的東瀛人並不多了,而且都處在慌亂之中,船上射擊的弩箭讓這些慌亂的敵人既不能後退,也無法得到支援,這麼好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列陣!殺!”
三十多面盾牌豎起一面盾牆,從海岸上開始慢慢向前推進。長槍手躲在盾牆的後面,從盾牌之間留出的那個小孔把自己的槍伸出去,也不看有人沒人,不斷的做着刺殺的動作。
有人,刺出去,拉回來。沒有人,一樣刺出去,拉回來。
他們的腳步整齊統一,前進之際盾牌絲毫不見慌亂。有些勇敢的東瀛武士想衝過來和他們決鬥,但是還沒等他們手中的兵器砍在盾牌上面,就被宋軍的長槍刺穿的身體。
除了一個看路的人之外,其他的宋軍都是在盾牌後面只顧往前,控制住自己的腳步就可以了。時不時有些東瀛人躺在地上阻擋了他們,那些刀盾手根本不看是活人還是死人,露出人影,先補一刀。
最後面的是二十個弓弩手,他們拿着弓弩走在最後,手裡的弩箭隨時舉着,那手指就放在扳機上,只要看到有人想從旁邊殺過來,馬上用弩箭射殺。
和高麗人作戰的時候,東瀛人的勇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一般一百多個東瀛武士,就能把那些王徽口中身經百戰的高麗將軍們趕的如同喪家之犬。
可是現在和宋軍作戰,在宋軍集體的力量面前,他們個人的勇猛根本沒有發揮的機會。
越來越多的小隊從船上下來,灘頭的陣地逐漸的鞏固了,李義站在狄青旁邊,撓撓自己的腦袋:“大哥,我還沒出手呢,這幫東瀛人就全部跑掉了!我看那陳世美這次是算錯了,像東瀛這樣的部隊,我們來一萬人就足以解決他們。”
狄青笑了一下:“他豈會算錯?陳世美是在用牛刀殺雞,他要的是速度。再說,東瀛人這次是沒反應過來,他們根本就沒有準備,以後的仗不一定好打。”
李義還是不太服氣,因爲東瀛人這次表現的太讓他失望了,他還是堅持認爲,只要給自己一萬人,自己馬上就能平定東瀛。
不過既然狄青說陳世美沒有算錯,那就算他對了吧。李義轉頭問道:“大哥,我們下面做什麼?”
狄青看看他:“你不是要一萬人麼?好,我給你一萬人。”
李義聽的大喜,正想抱拳領命的時候,狄青卻話鋒一轉:“我給你一萬人駐守在這裡,你的任務是確保這個地區在我們控制之中,兩天之後我們的補給船隊就來了,你一定要保證補給的安全。”
李義顯然不太願意,可是看看狄青那個眼色,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喃喃說道:“你爲什麼不讓劉平的人留在這裡?咱們自家弟兄,你還讓我家。”
狄青拍拍他的肩膀:“就是因爲咱們是自家弟兄,所以我才留你下來。軍功不用發愁,以後會有的。我現在不是擔心前面的那些東瀛人,而是擔心我們身後。你知道麼,陳世美已經做好了和東瀛人在海面上打消耗戰的準備。這說明他心裡對能不能在海上殲滅東瀛人的船隊也沒有信心。假如不順利的話,那些東瀛殺過來的話,咱們的後路可就在你手裡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李義是不願意也要願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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