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陳元是沒有時間回家吃飯的,不管是遠處的山莊還是就近的駙馬府,他連回去看一眼的機會的都沒有。
東瀛人的訂單一到,若是再和高麗人談好,加上這次運糧刺激了大宋很多商家遠洋貿易的慾望,整個造船業必將迎來一個蓬勃的春天。不光是造船一個行業,它必然會帶動大宋勞動力市場的活躍,運輸業,手工業,甚至軍工產品,都能得帶動姓的提升。
最有利的是宋朝剛剛打贏了党項的戰爭,糧食危機已經緩解,民心指數是非常高的,如果利用的好,這絕對是一個騰飛的機會,自己必須做好準備。
光是現在那幾個船廠根本無法滿足曰後的需要,陳元已經和吳掌櫃說過,準備在福州建立一個新的,最大的造船廠。還有銀行的事情,自己必須快一點了,銀行如果真的能運行起來,對經濟的發展是非常有幫助的。而且經濟發展也是銀行起步的一個最好的時機。
最重要的是他下午還要去見耶律縷伶,所以今天要解決的問題都必須在中午這兩個時辰之內完全解決纔可以。
仁宗那個傢伙還偏偏在這個時候徵用了陳元的馬車,新叫來的夥計對陳元要去的一些地方都不甚熟悉,所以儘管陳元放快了速度,等到把該找的人都找好,該談的事情都談好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未時。
耶律涅咕嚕一直在驛站裡面等着陳元,當陳元進入驛站的時候,耶律涅咕嚕站起身來:“陳兄,你還是老樣子,談判的時候總是最後一個纔到。”
陳元訕訕一笑:“九王子請見諒,在下實在是有些雜務纏身,讓王子久等了。”
耶律涅咕嚕說道:“我還以爲要等到晚上陳兄請我去山莊的時候才肯和在下商談呢。對了陳兄,聽說你家裡馬上要添人口了,當真可喜可賀,小弟這次來的匆忙,也不知道公主殿下已經懷有身孕,沒有準備什麼禮物,還請陳兄見諒纔是。”
他說的很自然,可是那兩隻眼睛卻上下打量着陳元,好像想從陳元的臉上看出什麼。旁邊的耶律縷伶面如沉水,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從陳元角度卻能看見,耶律縷伶的手緊緊的握了一下。
陳元笑了,笑的更是自然:“九王子太客氣了,你我兄弟之間的情意,不用如此客套的。算來公主也快分娩了,如果王子能在這裡多留一些時曰,當能喝上這杯喜酒。”
耶律涅咕嚕一臉欣喜的摸樣:“那真是太好了,在下倒是十分願意,只是,”
他說道這裡眼睛看向耶律縷伶:“皇妹,你也不是那麼急着回去吧?”
耶律縷伶站了起來,轉身向外面走去:“你們談吧,我要帶孩子去看看汴京城。”
耶律涅咕嚕的眼睛飄向陳元,陳元沒有起身阻攔,只是說了一句:“公主,晚上的晚宴請公主務必參加。”
耶律縷伶停了一下,什麼也沒有說,繼續前行。
等她把門一下關上的時候,屋子裡面只剩下耶律涅咕嚕和陳元兩個。他們都不說話了,陳元低頭在喝着茶,耶律涅咕嚕坐在對面看着他,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就這樣過了半個時辰,耶律涅咕嚕沉不住氣了:“陳兄,咱們是來商談事情的,你這樣一句話也不說,好像有些說不過去吧?”
陳元把茶杯放下:“我說什麼?你明知道那個孩子是我的,你還說那樣的話,你讓我現在和你說什麼?疆界的問題咱們說好了,等到你做了皇上咱們再談,我不明白現在有什麼好談的?”
耶律涅咕嚕看着陳元:“陳兄應該不是這樣小氣的人吧?我告訴你,我剛纔的話不是氣你的,是氣她的。有些事情必須把他氣走,咱們纔有的商量。”
陳元盯着耶律涅咕嚕,嘴角飄起意思嘲笑的味道:“九王子,這話不用說了。咱們兄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們計劃的大計也不用這麼着急實施,我實在想不明白,我會安排咱們單獨商談的機會,你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法?”
耶律涅咕嚕慢慢的站了起來:“陳兄,我怕等你給我安排機會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怎麼說?”陳元的眉頭皺了起來。
耶律涅咕嚕說道:“自從那孩子出生之後,皇伯父對我這皇妹是不理不睬,甚至連每月的俸祿都停了。她的公主衛隊也全部被解散。如果不是耶律洪基在幫她,她根本沒有辦法還生活的這樣體面。”
陳元的心抖了一下,他知道耶律涅咕嚕不會在這件事情騙他:“九王子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想讓我內疚還是後悔?如果你想的話就讓她回來,我告訴你,我看到她的時候就會感覺到內疚。”
耶律涅咕嚕搖頭:“陳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皇伯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理皇妹了。這一次爲什麼會派皇妹跟我一起來,陳兄有興趣知道麼?”
陳元一愣,他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遼興宗爲什麼會派耶律縷伶來大宋?僅僅就是如耶律縷伶說的那樣,因爲她想帶孩子來看看汴京麼?這個理由在陳元沒有考慮到遼興宗的時候他很相信,但是現在,耶律涅咕嚕說出來之後,陳元忽然想到了遼興宗的爲人。
這個皇帝和仁宗不一樣,他是欺負人欺負慣了的,而且心裡十分的狠辣,有抱負,仁宗有很濃重的家庭觀念而遼興宗沒有。
陳元不再說話,眼睛看着耶律涅咕嚕。耶律涅咕嚕微微一笑,雙手一攤:“我也不知道。不滿陳兄,我甚至不知道這次皇伯父爲什麼會派我來。這一段時間我父皇和皇伯父的關係很不好,我們之間合作的事情他好像聽到了一些風聲,按照道理他是不會讓我來的。”
陳元明白了:“陷阱?”
耶律涅咕嚕點頭:“我覺得是,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的陷阱是什麼樣的,要捕獲的人是我,還是陳兄。”
陳元又把茶杯端了起來:“也許是我們兩個。”
耶律涅咕嚕一聲嘆息:“在下倒是不怕,一旦形勢不妙我馬上走人,大不了回去拼一個魚死網破。倒是陳兄,那個誘餌明顯是來引誘你的,兄弟真的替你擔心,怕你兒女情長誤了大事。”
陳元的眼光放出一道異樣的光芒了,又是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說了一句:“多謝。”
耶律念陳顯然第一次感受到汴京的繁華,他晃動着自己的兩隻小腳在街上跑着,穿梭於人羣之間,在那些賣着花花綠綠的東西的攤位前流連着。
雖然耶律縷伶已經給了買了很多他從沒有見過的玩具,可一旦看中自己合意的東西了,他還是在那攤位前面不肯離去,非要等耶律縷伶把臉色沉下來的時候,他才極不情願的走開。
以前他以爲最好玩的就是燕京,現在才知道,這世界上原來還有比燕京好玩的多的地方。
耶律縷伶也是面帶微笑跟着他,孩子大了,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會跑步了,看着他跑步的姿勢,耶律縷伶感覺很是欣慰,感覺自己這些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在外人看來,這幾年她遭受的困難都是因爲這個孩子帶來的,可是耶律縷伶自己知道,如果沒有孩子,自己當初想死的心都有了。
念陳走到一個書攤前面,拿起一本書來,很是興奮的喊道:“娘,娘,我要這個!”
他的書拿倒了,賣書的那人看着這個孩子那可愛的摸樣也沒有說什麼,笑着對趕來的耶律縷伶說道:“姑娘,你這孩子這麼小就知道買書,長大必然能中狀元,買一本給他吧。”
耶律縷伶這次卻一把把那書奪了下來:“不許要書!你要書做什麼?心眼念多了長大好騙人麼?”
念陳一愣,很不情願的說了一句:“我想要麼!”
耶律縷伶正待再出言訓斥的時候,旁邊忽然伸來一隻大手,把她剛纔放下的那本書拿了起來,一個聲音說道:“這書多少錢?”
那攤主張口:“八十個大錢。”
其實要不了這麼多,自從去年畢昇的活字印刷術被推廣之後,大宋書籍的價格是大幅度的下降,不過他看陳元衣着華麗,有心宰上一刀。
陳元微微一笑,他自己是印報紙的,自然知道這書籍的價錢,從懷裡掏出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子來:“這個給你,麻煩找一下。”
那攤主一臉苦笑:“客官您別開玩笑了,我這書攤給你也找不開呀。”
陳元手再次伸入懷中,掏了半天掏出二十五個大錢來:“沒有多的了,都在這裡,行吧?”
二十五個大錢,賺的是少了一些,可好歹是生意,那攤主也明白自己是宰到識貨的人了,不再多說什麼,點頭:“成,成,您慢走。”
陳元把書拿過來,往那孩子手裡放去,孩子的手往後一縮:“我不要你的東西,我娘說你是壞人。”
陳元愣了一下,笑容僵持在臉上,擡頭看看耶律縷伶,只見耶律縷伶的嘴角掛着一絲冷笑:“陳大人當是越來越風光了,想在這汴京找一個能躲開你的地方都找不到。”
陳元走過去,往她身前慢慢的貼近,深怕她什麼時候再給自己來一下子。雖然說自己該打,該挨耶律縷伶幾下,但是陳元還是想着如果能不打最好。
兩個人距離只有一步遠的時候他停了下來:“縷伶,找個地方談談好麼?”
耶律縷伶說道:“就這裡吧。”
陳元眼睛掃視一下四周:“這裡不太方便,前面有座茶樓,我們去哪裡如何?”
耶律縷伶沒有移動腳步:“陳世美,我和你們現在沒有不方便說的,更沒有什麼要揹着別人說的。”
陳元微微搖頭:“我有,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耶律縷伶輕蔑的一笑,把那耶律念陳抱了起來:“走,娘帶你去別的地方玩,這裡有壞人。”
她剛剛轉過身軀,忽然看見那阿木大站在她的身後,衝她傻傻的笑着,再看看旁邊,還有很多人都明顯是這陳世美帶來的。
耶律縷伶頓時大怒,回頭瞪了陳元一眼,然後又把孩子放下:“念陳一邊站着,看娘來打壞人!”說着就去抽自己腰間的鞭子。
可是她的手剛剛放在那腰間的時候,忽然一把摺扇壓在她的肩頭,也沒有感覺到那摺扇用力,她的整個手臂就傳來一陣痠麻。同時另隻手無比迅速的伸了過來,將她掛在腰間的馬鞭一下奪了過去。
光看這兩個人的動作,耶律縷伶就知道自己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她的心裡並不害怕,轉頭看看陳元:“陳世美!你有種就在這裡動手殺了我。”
陳元也不理她,走過去把那耶律念陳抱了起來:“走,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耶律念陳的腦袋裡面還記着母親的話,這一次堅決不讓陳元抱他了,那小手拼命的推着:“壞人!你是壞人!”
陳元伸手從旁邊一個賣糖球的攤子上面拿了一串糖球,往他小嘴邊上一放,孩子一開始還牴觸,但是那甜味入嘴之後,也不再推了,過了一會就只顧去舔舐那糖球,小嘴也再不叫喚。
陳元看的一笑,回頭對耶律縷伶說道:“還說跟我沒關係?看見沒有,和我一樣是個沒良心的,有了糖球就忘了娘了。”
耶律縷伶一句話也說出來,陳元主動走了過來:“我們談談吧,就幾句話,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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