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做法顯然讓那女子十分的感激,懷抱琵琶慢慢的走了過來,在仁宗面前深深一福:“民女蘇曉悠,多謝官人賞賜。”
聲音就如那銀鈴一樣動聽,仁宗笑了一下:“不用謝我,是這裡的客官們讓你唱的,聲音稍微大上一些。”
歌聲宛轉如黃鶯,像春風一樣拂過衆人的心頭,不要說那些苦力們都不說話了,就連經常聽到聲樂的仁宗,也是感覺自己的心絃被一陣陣溫柔的撞擊着。
陳元偷偷看了一眼陶醉在歌聲之中的仁宗那臉上的笑容時,嘴角不經意的微微揚起了一下。
蘇曉悠彈唱的時候就像一個含羞的女子一樣,始終不敢擡頭,時而用那種小女生獨有羞澀眼神去偷偷看上仁宗一眼。而仁宗始終在注視着她,在遇到她這樣的眼神的時候,總是衝微微頷首,示意繼續彈唱。
一曲唱罷,仁宗帶頭拍起了巴掌:“姑娘好嗓子,也彈的一手好琵琶,比之宮中的那些樂師,絲毫不遜色半分。”
陳元聽了輕輕咳嗽一聲,仁宗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正想着補救的時候,只見那蘇曉悠很是自然的又從凳子上起身微微一福:“謝謝大官人誇獎,謝謝大官人賞賜。”
仁宗擺手讓她起來:“姑娘,你練的這樣一手好琵琶,爲什麼淪落到街頭賣唱的地步?”
蘇曉悠真的是一個很好演員,仁宗的話剛剛說完,她那眼圈頓時就紅了,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了出來,如同清晨鮮豔開放的花朵上掛着一滴晨露,那樣招惹心疼。
仁宗見她哭了,當真愣了一下,正想着自己哄宮中那些嬪妃的手段能不能用來哄這女子的時候,蘇曉悠卻自己擦去了眼淚。她也沒有解釋什麼,拿起陳元放在桌子上的錢,又說了一句:“多謝大官人。”然後轉身就走了。
仁宗的眼睛卻一直盯着蘇曉悠的背影,嘴上說道:“世美,這女子定然有什麼難言的苦處。”
陳元一低頭:“是,小人也是這樣想的。”
這就是陳元爲仁宗和蘇曉悠設計的開場,開場的時候蘇曉悠給仁宗很好的印象,但是這還不夠,不夠讓仁宗喜歡上她。
陳元需要留下一個疑問,留下一個能激起仁宗探知慾的疑問,讓仁宗有興趣去了解這個女子更多一些。這是一個溫柔的陷阱,踏入的是仁宗,死的會是龐吉。
最後那句話就算仁宗不說,陳元也會替他問的。
蘇曉悠走了,走的時機非常好,但是戲還沒有唱完。
仁宗看着蘇曉悠離開,心底有着一點點的失落。這個失落只是那種淡淡的感覺,如果不繼續,他很快就會忘記這個女子的。
仁宗起身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一陣雜亂的聲音傳來,接着一聲女子的尖叫,頗似剛纔在自己面前賣唱的那個女子。
仁宗臉上變了一下:“怎麼回事?快出去看看。”
等他們從酒鋪出來的時候,只見蘇曉悠整個人倒在地上,腿上鮮血直流,衣服也有些破爛了,旁邊那把琵琶摔的粉碎,就在她的身邊。
仁宗擠進人羣之中問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蘇曉悠一臉的淚水,那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牙關緊咬,好像是很痛的樣子。
旁邊有人說道:“剛纔那輛馬車撞的!那馬車一看就是那些大官的馬車,四匹馬拉着,街上人這麼多它還趕的那樣快,這姑娘不知道在想什麼,等到車到了才躲避,沒能躲開,被撞傷了。”
衆人開始七嘴八舌的指責那輛馬車,仁宗看着蘇曉悠的樣子,眉頭皺了一下:“姑娘,去看郎中吧。”
蘇曉悠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也讓仁宗看出了一點尷尬來。
仁宗笑了一下,回頭對楊義使了一個眼色,楊義馬上明白了仁宗的意思,迅速的閃出了人羣,不過片刻,一個郎中就被楊義拉來了,還帶來一輛馬車。
郎中看過傷口之後說道:“沒事,沒有傷到骨頭,我給敷上一些草藥,休息幾曰就好了。”
仁宗點頭,對周圍人說道:“好了,沒事了,都散了吧。”
人羣慢慢的散去,仁宗這才小聲說道:“姑娘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吧。”
地點,自然也要安排好,要安排的合乎蘇曉悠現在的身份。
陳元給蘇曉悠租了一間民房,看上去很破的樣子,仁宗到了門口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進入房間,仁宗看到除了一張牀以外,整個房間空蕩蕩的,什麼傢俱都沒有,只有一條板凳。
不過打掃的倒是異常的整潔,幾件粗布衣服放在牀頭,四方四正的疊好,那被褥雖然破舊,但清洗的卻很乾淨。
到了門口的時候,陳元和楊義他們就不往裡面走了,一路攙扶蘇曉悠的那個好心的婦人把蘇曉悠扶到牀上坐着之後也就離開。
房間裡面只剩下仁宗和蘇曉悠兩個。
仁宗的眼睛四處掃了一下:“這就是姑娘的閨房?”
蘇曉悠嘴角尷尬的笑了一下:“讓大官人見笑了,這是我來京城租的房子。”
說着她居然撐着那牀頭就要站起來:“沒什麼可以招待大官人的,我來給倒杯水。”
仁宗上前去想阻止,又想到那男女授受不親,手在蘇曉悠的身前一點停了下來:“姑娘不用如此,你安心養着就是了。”
話剛說完,只要那蘇曉悠身體一晃,像是馬上就要摔倒一樣,仁宗再也不顧什麼禮節,趕忙上去一把扶住她。
蘇曉悠整個人栽倒在仁宗懷中,兩個人身上的敏感部位短暫地接觸了一下,在這一瞬間仁宗忽然感覺到那青春的氣息頓時襲上心頭,心神不由有些盪漾。
但是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決發現懷中的女子好像有些微微的掙扎,仁宗馬上放開一隻手,用一隻手扶住蘇曉悠的胳膊,將她整個人拉在牀邊坐下:“姑娘好生休息就是,郎中的診金你也不用擔心。”
蘇曉悠的臉上有些紅紅的,神情有些尷尬,這副摸樣落入仁宗的眼中,更是讓他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和自己宮裡那些嬪妃在一起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多謝大官人,只是我們萍水相逢,受官人如此大恩,小女子實在不知何以爲報,請官人受小女子一拜。”
說着她又要站起來,這次仁宗馬上兩手按住她的箭頭:“姑娘莫要如此客氣,你好生休養便是,等曰後康復了,朕,哦,再來給我談幾首曲子就是。”
蘇曉悠很是感動的樣子看着仁宗:“敢問一聲大官人姓名?不知道大官人能否相告?以便讓小女子以後銘記於心?”
仁宗想了一下:“我姓趙,叫趙黃。對了姑娘,我看你心中好像有苦悶之事,不知道能不能告訴在下,說不定我能爲姑娘排解一下煩惱。”
他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這個女子身上掩藏的故事,如果真的能幫上忙,他也不會袖手的。
蘇曉悠的眼眶又紅了,仁宗急忙說道:“姑娘慢慢說就是,在下在京城裡面還有些朋友的。”
蘇曉悠忽然說了一句:“大官人有所不知,我父親原是大名府的通判,小女子以前衣食倒也無憂,只是前年父親犯了案子,被關入大牢之中。父親的意思是讓人替小女子找個婆家嫁了,不要跟着他受苦,可是我看着他在大牢裡面,這心裡如何能忍心將他放下?”
仁宗聽的點頭:“姑娘如此至孝,倒是讓在下感動。”
蘇曉悠說道:“本想來京城尋父親以前幾位同窗,不求其他了,只要能從那大牢中出來,小女子賣唱養他一輩子都是心甘情願,只是父親以前在位的時候那些同窗多有拜訪,這趟尋來,卻見不着人影。”
仁宗看着她那梨花帶雨的面容,心中升起一股憐惜之情,馬上問道:“你父親所犯何罪?”
蘇曉悠一聲嘆息:“錯判了一樁人命案子,被苦主告上了京師。”
仁宗一聽,這在他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在宋朝這種科技手段並不先進的情況下,冤假錯案是無法避免的,就連包拯都說,他斷的案子都不敢保證是完全公正的。
當下說道:“你在這裡好生休養,朕,我去幫你問問,不曰給你回信。”
蘇曉悠淚眼朦朧的看着仁宗,充滿感激地說道:“多謝大官人,小女子知道事情難做,若是爲難,大官人不要勉強,這份情意小女子已經記住了。”
仁宗離開房間的時候,蘇曉悠的眼淚就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憧憬的微笑,首先她知道只要仁宗開口她父親就要出來了。最重要的是,只要仁宗放出了她的父親,她就有了足夠的投懷送抱的理由。
那個陳世美說的很對,如果自己毫無道理的送上門去,那仁宗肯定會懷疑的。這個皇帝不是傻瓜,若是對自己的出現起了疑心,就算接自己進宮,地位也必然不會太高。
還有,她自己也知道,作爲一個女人,這樣送上門,就顯得很不值錢了。
她的笑容慢慢的綻放,她知道自己距離那個自己嚮往的地方,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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