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圖一刀砍死沒藏訛龐的時候,陳元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蝴蝶的翅膀已經被他震動了!
他看的很準,沒藏訛龐死了,如果他不死的話,他會在日後挑撥李元昊的兒子寧哥兒殺了李元昊,然後他幹掉寧哥兒爲李元昊報仇,讓他妹妹沒藏氏和李元昊生的年僅兩歲的兒子坐上西夏國主的位置,從此開始他把持西夏朝政幾十年的局面。
沒藏訛龐現在死了,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了。
屠殺很快就結束了,一隊宋軍在上谷的外面挖好了一個大坑,把所有被殺死的党項人再度清點一遍,然後丟入坑中,埋上。還有些士兵在戰場上清掃着戰鬥的痕跡,雙方斷去的兵戈,宋軍射落的弩箭,還有地上的殘留的鮮血全部打掃乾淨。當這一切收拾好了以後,宋軍撤出了山谷,在外面紮營休整。
山谷中一片春色,那些樹枝上發出的嫩芽是那樣的招人喜愛,偶爾幾個膽大的飛鳥落在樹上,發現這裡已經沒有了危險,馬山發出它們獨特的叫聲,呼喊同伴過來立足,剛纔的血腥一幕彷彿是夢幻的境界,從未發生過一般。
山谷外面的一座帳篷內,夏隨把一張地圖攤開在簡陋木桌上,陳元,楊文廣,呼延平等人同時把頭湊了過來。
夏隨指着一道斜斜橫跨地圖的大山脈道:“這就是賀蘭山,去年党項人在這裡和遼國大戰,只要能跨過賀蘭山,他們都能打下興慶府,可是他們卻始終沒有跨過這賀蘭山脈。”
陳元看着這圖,圖上甚至連一些小路都標註了出來,比他懷中的軍事地圖還要詳細,不禁讚歎的看了夏隨一眼:“夏大人當真是厲害,這圖花了你不少心思吧?”
夏隨笑了一下:“這只是我從党項買的一副地圖,然後去找了一些經常砍柴打獵的人詢問,自己修改了一下。其中有很多路是不是真的存在,我自己都不知道。”
楊文廣看過之後卻是對陳元說道:“掌櫃的,我建議你把這圖買下來,一旦你轉手賣給遼國,肯定是一個大價錢!”
陳元知道楊文廣是在諷刺自己,他也毫不在意,繼續問道:“我們要去攤糧城,有能走得通的路麼?”
夏隨道:“從這裡到攤糧城,我從那些党項人的口中打聽到三條路,我想,不會都是假的,應該有路可以過去。特別是這條小路,很多樵夫和獵戶都和我說過。”
他的手指在山脈的一條紅線上畫了一下:“如果將軍想突襲的話,就從這小路穿過去,天黑之前絕對能到攤糧城。問題在於,咱們沒有帶路的人,必須認準方向,而且必須在走過的路上留下標記,一旦走錯還可以回頭。”
“走大路呢?”
夏隨笑了:“我看剛纔將軍扒下那些党項人的軍服,也猜到將軍會走大路,這樣路是沒有問題,就算走的慢些,明日一早也就到了。問題是路上如果我們遇到盤查的話,很有可能露底。”
說着他的手在三劍山前面幾十裡的點了一下:“如將軍所說,李元昊生性多疑,雖然他和野利遇乞兄弟兩個是金蘭之交,但是對野利家族的勢力他還是很顧忌的。在這個位置他設置了一個軍營,人數有四百人,明着說是爲了保護攤糧城的安全,實際上就是防着野利家人的。”
陳元看看地圖上,這個軍營設置的真的很講究,顯示出李元昊在軍事方面的天才。三面環山,一面傍水,如果自己是野利家人的話,有這四百人在這裡放着,根本就沒有辦法從背後插興慶府一刀的。
原因很簡單,你想把它打下來很困難,必然會驚動李元昊。但是如果你想繞過它攻打興慶府的話,士兵可以繞過去,但是你的補給怎麼辦?這個軍營就像一個釘子一樣釘在唯一一條還算是路的路上。
現在,這個軍營也攔住了他們的路。如果想冒充沒藏訛龐的部隊,經過那裡的時候必然會被這軍營中的人發覺。假的就是假的,陳元也想過留下幾個活口用來欺騙党項人,可是他生性膽小,很怕那些活口會忽然暴露自己,那樣更不划算了。
硬打?“嫂子”就嚇跑了。
不打?這個軍營卡住自己的後路,一旦出現什麼意外,他們絕對就是致命的毒瘤。
夏隨苦笑道:“這個軍營地勢佔的還非常好,只要我們通過那方圓十幾裡的地域,無論如何隱蔽行藏,均難逃對方耳目。”
楊文廣看着陳元:“大哥,把這個軍營交給我,兄弟保證幫你幹掉他,像這一千五百三十三人一樣,一個都不讓他跑了!”
陳元說話了,他的表情有些得意道:“我知道你很會打仗,但是我們在山谷是佔盡地利伏擊党項人,你這次是硬去打人家駐守的營寨,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楊文廣的表情有些頹然道:“我自會有辦法的!大哥放心,兄弟一定盡力就是!”
陳元拍了他兩下肩膀道:“你有沒有想過在外面把他們幹掉?”
楊文廣雙目一寒,冷然道:“大哥的意思是,我們想辦法把他們調出來?說就實話,就咱們現在這些兄弟,只要他們敢出來,若是讓他們回去了,我就不叫楊文廣!”
這兩天士兵們的變化陳元也看在了眼裡,他終於知道精兵是哪裡來的,訓練場上練習了一個多月的配合,頂不上戰場上的一次戰鬥!你說一百句讓士兵鼓起勇氣的話,他們也不可能發出戰場上那種和敵人勢不兩存的吼聲!
幾天連續的戰鬥下來,陳元一直想培養的那種狼性終於有了,自信也有了,宋軍將士在隊友之間的配合也更默契了,就連他們的騎術,也不再是吳下阿蒙。
陳元道:“好,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
夏隨道:“將軍,看的樣子你是已經想到辦法了,現在能不能說一下?”
陳元哈哈一笑:“當然要和衆位說一下,大家看看我這個想法可以不可以。”
“我們把部隊分爲兩股,小侯爺你帶一股人馬去攻打攤糧城,我想現在李元昊如此吃緊,野利家的家丁也不會太多,我給你一千人應該能給他們造成壓力!他們必然會求援,而離他們最近的就是這座軍營。這座軍營只有四百人,所以肯定會全部出去的。”
他剛說道這裡,那夏隨臉上就笑開了:“妙計,當真是妙計!野利家的人肯定會再找其他的援軍,找到這個軍營之後,他們下一個想到的絕對就是這些準備去接野利氏沒藏訛龐了!”
陳元站直了自己的身子:“本將軍沒藏訛龐,自然會全力救援的!”
他說道這裡衆人都明白了過來,有了這批援軍,攤糧城想不破都難啊!
呼延平很是興奮:“掌櫃的,我看可以!那野利家派出來求援的人可能並不認識沒藏訛龐,我們完全有機會的!”
陳元看了他一眼:“認識也沒關係,我們可以不讓他見人麼,拓跋衍,本將軍命你爲先鋒,負責擊敗流竄的宋軍,將王妃救出險地。”
衆人聽的哈哈大笑。
夏隨到現在終於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了,激動地道:“將軍請爲犯官主持公道。”
陳元摟着他肩頭道:“夏大人放心就是,這一戰若是功成,大人當居首功,在下定然會向萬歲說明一切。”
夏隨冷哼道:“那李元昊當真把我害的好苦!只怪犯官愚蠢,當時竟然沒有察覺出他的詭計,若是抓住那野利氏,犯官懇請將軍用她換出被俘的李士彬將軍和劉平將軍等人。”
陳元知道,夏隨當時肯定已經看出了苗頭,可他只是一個監軍,職責是監督部隊,監督李士彬。那李士彬雖然變的跋扈,可對大宋忠心未變,又碰到一個糊塗上官範雍,夏隨能做什麼?
看着夏隨,陳元忽然覺得他很適合當官,很適合混官場。他把一切的責任推在了李元昊很聰明這個理由之上!
這個理由好麼?當然好。
夏隨肯定知道自己離開大宋的這段時間朝廷對金明寨失陷的事情已經有了定論,他如果把責任推到別人的身上,那可能會觸犯到一些他招惹不起的大人物的利益!
所以他給理由是:“臣不夠聰明,李元昊太狡猾!”
李元昊狡猾已經的公認的,範雍上當了,劉平上當了,李士彬上當了,沒有理由他夏隨不能上當!
他夏隨上當之後依然在努力,孤身進入黨項意圖營救李士彬,最後配合宋軍成功行動立了大功,總比範雍要強多了吧?
陳元看透了夏隨的心思,衝他笑了一下,也沒有多說。
楊文廣說道:“大哥,我看完全可以!咱們抓了那野利氏也帶不出去,不若換人的好。”
陳元點頭:“可以,但是現在不能做這樣的打算,野利氏可是一個很大的籌碼,如果用她只換來咱們的兩位將軍,我感覺這買賣好像做的有些虧了!不管怎麼樣,先把人抓來再說。”
事不宜遲,衆人詳細的約定了一下計劃之後,包括如果楊文廣去遲了陳元怎麼辦,陳元在路上受阻了楊文廣該怎麼做,都有了一個詳細的計劃之後,楊文廣帶着一千人馬馬上就出發了。
老天很幫忙,地圖上的那條小路是存在的,雖然和地圖上的路上有些不同,但是當天黑的時候,楊文廣還是看到了攤糧城。攤糧城本是小城,可是野利家確實党項的大戶,他們把這個城當做自己的財產,所以守衛的還是相當不錯。
楊文廣跳下馬來,掠上一座坡頂,在星月輝映下,他看見城頭有着點點的火光,城門口那風燈的燈火發出黯淡地光芒。
狄青教楊文廣的,看火把可以看出對方的人數。看城頭的火把不要數有多少亮光,要看那些亮光是移動的還是靜止的,移動的是人,靜止的只是火把。從亮光的移動還能看出城牆的寬度。
楊文廣粗略的估計了一下,城牆的守衛的家丁應該只有百十人,而且從火把移動的速度來看,這些人顯然都沒有多高的警惕性。楊文廣有十足的把握一下攻破城牆!
他的嘴角揚起一絲笑容,從山坡上跑了下來:“衆兄弟!上馬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