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涅咕嚕顯然對這種場面已經司空見慣了,那些焦糊的味道雖然還刺激着他的口腔,可以另一件事情卻更讓他牽掛:“耶律舒寶呢?把耶律舒寶找出來!”
一聲令下,那些遼兵開始翻地上死屍。有些還能辨認,有些卻已經被燒的連形體都沒有了。
公主的眉頭輕輕的皺在一起,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一定在壓抑着內心某種東西:“九哥,我看着他進來的,沒見他出去,想來是被燒死了。”
耶律涅咕嚕彷彿很不甘心:“沒有親手殺了這個混蛋,算是便宜他了!”
陳元看到一塊石頭,想上去坐着歇上一會。他真的有一種虛脫的感覺,如果這時候能有張牀,讓他躺一會就好了。
一屁股坐在石頭上,馬上傳來一股火熱的感覺,“啊!”陳元一下跳了起來。
衆人的目光立刻向他這裡射來:“怎麼了?”
陳元一手捂着屁股,尷尬的笑了一下:“沒事,沒事。”
龐喜匝了一下嘴巴:“沒事你亂喊什麼?”
陳元擺手向周圍的衆人表示歉意,同時四下找找,看見靠在山坡的地方有一片很平整的青草地,想來沒有被火燒着。
上去摸了一下,確實不熱,這纔敢再次一屁股做了下去。
“啊!”
陳元又是大叫一聲,一下跳了起來,這一次生意比上一次還大,不過衆人已經沒有了剛纔那種反應。
龐喜兩手一攤:“掌櫃的!你又怎麼了?”
陳元剛纔坐下的時候,發覺自己的屁股底下不對勁,軟軟的,不像是草地的那種硬度。
伸手一拔,那屁股下泥土馬上分開,露出一個人頭來。
這種情況當然嚇他一跳。
那人還活着,兩隻眼睛可憐拉吧的看着陳元,露出乞求的神色。龐喜說話的時候陳元的手指已經指在那人臉上,他本來想告訴那些遼兵這裡有人。可是那人的眼神打動了他,或許是那眼神觸動了陳元心中本來就不願意面對的一些事情,陳元最終說道:“這裡也好燙!”
龐喜一揮手,不再搭理陳元。耶律涅咕嚕也是說道:“陳兄!你能不能不要再一驚一乍的了?”
陳元點頭,在那人頭旁邊坐下,順手拿過一片從山上落下的黃葉,蓋在那人頭上,小聲說道:“別出聲哦,一會人都走了你再出來。”
黃葉下面傳來細小的聲音:“多謝。”
戰場的清掃很快結束,那些屍體都被堆起來再次焚燒。這讓整個山谷再一次充滿了那種讓人作嘔的氣味,沒人願意在這裡多留。
取出陳元等人制作的木筏,公主帶來的那些船也從下游劃了上來,衆人再次踏上去燕京的路,這一次,因該沒有人再會追來了。
那耶律涅咕嚕被公主擡到了她的船上,陳元也破例被允許登上這一艘隊伍中最豪華的船上面,而且那些遼兵這時候對陳元也是非常客氣了。
士兵就是這樣,他們永遠喜歡和尊重那些在戰場上能讓他們活下去的人。
這次埋伏打的非常漂亮,殺死馬匪近兩千人,消除了衆人面對的最大的威脅,而自己這邊除了兩個遼兵不走運被對方的射殺之外,只有幾個夥計因爲下山衝鋒太過興奮,崴了腳。
這樣的戰果足以讓遼兵尊重陳元。那公主也是在耶律涅咕嚕身邊小聲說道:“九哥,那個陳世美真的不錯,你當真很會看人。”
耶律涅咕嚕笑了一下:“光是會看人是沒用的,還要會用人。要想讓心甘情願爲我所用,必須讓他心服。我現在,就是找不到讓他心服的辦法。”
公主看看船艙中陳元和胡靜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嘴角一笑:“他要什麼?功名?錢?女人?或者崇高一些,抱負?”
耶律涅咕嚕自嘲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敢保證,你如果敢送他東西,沒有他不敢要的。但是他絕對不會爲任何一樣東西把他自己賣給我。”
公主一雙美目注視着陳元,眼神是那樣純潔,可是嘴邊卻輕輕說道:“若是真的有才,又不願意爲我所用,殺之!”
耶律涅咕嚕點頭:“嗯。”
陳元在船艙裡面輕輕的摟着胡靜的肩膀,在胡靜耳邊說道:“這一趟我們麻煩了。”
胡靜看着他:“你有什麼好麻煩的?那公主都讓你上她的船了。天天都能看到,你現在心裡一定很高興吧?”
陳元的嘴咧了一下:“我很不高興!就是因爲她讓我上這船了,說明我們再想下去,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胡靜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陳元沒有多做解釋,他知道,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和文同一樣,自己表現的太出彩了。沒辦法,當時是爲了活着。就像耶律涅咕嚕在文同選擇和宋軍合作一樣,麻煩確實很讓人煩惱,但是如果死了,連麻煩都沒有了,就不是煩惱,而是悲哀。
陳元在胡靜的腰上摸了一把:“這是賊船,上賊船容易,下賊船很難,這句話女俠總該聽說過吧?”
胡靜呵呵一笑,絲毫不知道陳元心中的煩惱:“我看剛纔那公主讓你上船的時候你跑的挺快的麼?怎麼現在說是賊船了?”
陳元嘆了一聲氣:“我不知道她要偷我什麼,若是隻丟些東西,我倒是能應付。假如他們想偷我這個人,就麻煩娘子你出手,仗劍護夫了!”
胡靜知道他是調笑,當即用胳膊搗了他一下:“你很值錢麼?”
一路上再也沒有遇到任何麻煩,找到公主手下的三千騎兵之後,安全問題總算解決了。
耶律涅咕嚕的傷勢也在康復之中,一行人很快進入了遼國的城鎮,追殺與被追殺的遊戲總算結束了。
在這場遊戲中耶律涅咕嚕無疑是獲勝的一方,他顯得意氣風發。而且,他對陳元的態度也是極力的拉攏。
一路走到燕京再也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當陳元他們到達燕京城外十里的時候,迎接耶律涅咕嚕的隊伍就已經能看到了。耶律涅咕嚕停下馬車,對陳元說道:“陳兄,真的不和我一起入城麼?”
陳元微笑搖頭:“他們是來接九王子的,在下一介商賈,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我進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王倫,若是找到貨物,我做成買賣之後會很快離開。”
耶律涅咕嚕想了一下:“如此,小王也不強留。今天晚上我在府內設宴,還請陳兄務必賞臉。”
這入城了,到了他的地盤了,在下也變成小王了。陳元倒是並不在意稱呼上的改變,只是,這傢伙請自己去赴宴做什麼?
耶律涅咕嚕繼續說道:“你的貨物儘可放心,只要那個王倫來了遼國,我定然把他找出來。若是他把貨物你的貨物給吞了,我就把他那條命給吞了!”
陳元微微一笑道:“那到不會,當初他若是想吞我的貨,大可讓那些馬賊進來把我等殺了。”
耶律涅咕嚕一想也是,點頭:“如此,小王就不多事了。這樣吧,你們不想和一起入城就在這裡等上一會,只是陳兄對燕京也不熟悉吧?我派一個人和你們同行,幫你安排好食宿,也算我略盡地主之誼。”
陳元謝道:“如此,叨擾九王子了。”
耶律涅咕嚕留下兩個士兵來,讓他們一會幫陳元一行在燕京城內安排好住宿。
回來時的耶律涅咕嚕,走進那些迎接他的隊伍的時候,他帶着那自信的笑容從馬車裡面出來,拉過一匹戰馬騎上。
公主忙的勸道:“九哥,你傷還沒好……”
耶律涅咕嚕一擺手:“無妨,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回來了,平安回來了!”
公主聽他這樣講來,也不再相勸,只是騎馬緊緊跟在他的身邊,以防不測。
耶律涅咕嚕回頭看了一眼陳元的商隊,沒有說什麼。公主卻完全讀懂了他的意思,輕輕一笑道:“九哥,我始終認爲你把事情做的有些麻煩了。”
耶律涅咕嚕手往後一指:“你是說他?”
公主點頭:“是啊,咱們擺明和他說,給他錢,給他女人,給官做,他要是不答應。我們就殺了他。我想,他會答應的。”
耶律涅咕嚕哈哈一笑:“嗯,他肯定會答應的。但是那樣的話,他不會盡心爲我做事,而且只要一有機會,他絕對是第一個出賣我的人。”
公主眼睛狡黠的閃了一下:“這樣吧九哥,我們打個賭如何?你用你的辦法,我用我的辦法,看看咱們誰能收服他。”
耶律涅咕嚕當即來了興趣:“哈哈哈,好!如果我輸了,你要什麼?”
公主笑道:“我還沒想好。”
身後,陳元看着這些遼國人越走越遠,衝那兩個遼國士兵說道:“煩勞兩位軍爺前面帶路,我等隨後跟來即可。”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把銅錢來,塞在那兩個人手裡:“區區勞駕兩位軍爺實在過意不去,小小心意,請兩位買壺酒喝。”
那兩個士兵頓時高興了,客氣兩句之後在前面慢慢的走着。
陳元卻靠在龐喜的身邊,小聲說道:“龐兄,你說耶律涅咕嚕晚上請客爲什麼要讓我去?”
龐喜哼了一聲:“不是你讓人家記住你的救命之恩麼?人家現在請你喝酒有何不對?”
陳元微微搖頭:“不對,我總是梳理不清楚頭緒。今天的晚上酒宴,想來是遼國耶律重元那幫人的慶功酒會,他讓我去是什麼意思?”
龐喜看了他一眼:“我說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如果你不想去,剛纔可以明說啊?那時候他如果強求,說明肯定有問題。”
陳元很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所以,我和你的差距就是我經常動腦子,就不需要動手。而你那腦子基本上是死的,所以天天都要動手。”
龐喜有些羞怒:“陳師爺!我現在如果動手,你說是我的手厲害,還是你的腦袋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