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廣域城,夕陽西斜,雖然依舊處於元日旬休的時節,但是這座人口衆多的大城近來同樣取消了原本熱鬧的新年慶祝活動,家家戶戶穿素衣,掛喪縞,自發祭奠。
廣域城的四方城門,一般將會於太陽下山之際放閘關門,之後將無法再出入,所以此時夕陽的微光之下,城門口進城的的衆人腳步匆匆,更有甚者,抱起行囊一路狂奔。
忽然,廣域城南門外,不遠處的大夏道盡頭,出現了一輛馬車,此時正以極快的速度和黑暗賽跑,如果有人在一旁仔細觀看,則會驚駭的發現,拉着這輛馬車快速奔襲的竟然是一匹極爲名貴的西疆名馬。
高大威猛,渾身毛髮猶如綢緞,在夕陽之下散發着如青銅一般的光芒,是爲銅爵。
這匹銅爵馬體型尤爲龐大,甚至和身後的車廂都差不多大小,邁開四蹄急速奔襲之間,原本厚重的車廂好似整個都要向上飄起,可見速度之快。
面容俊朗的司馬安南,此時正坐於車廂前,不斷揮動着繮繩,控制着銅爵馬加快速度,對着前方即將關閉的城門猛衝,而身後的車廂之內,一聲聲少女的尖叫着聲向外傳出,幾欲將人的耳膜都刺破。
司馬安南一手拉住繮繩,一手伸出,捂住自己的耳朵,隨後張嘴向外高喊:
“遊蕊兒,你能不能安靜一會,本公子的耳朵都要被你喊聾了。”
“可是我怕啊,啊啊!”
車廂之內,少女依舊帶着尖叫的迴應聲傳出,而此時,整個馬車剛好路過一個緩坡,頓時車廂一個劇烈的顛簸,馬車內的尖叫聲更甚:
“你慢點,慢點啊!”
司馬安南聞言之後,嘴角不由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禮部尚書獨女,竟然怕快,這也太過匪夷所思,隨後司馬安南張嘴,聲音繼續向外傳出:
“太陽一旦落山,這廣域城的城門便要關閉,倘若你不想和我一起在這城外過夜,那就安靜點,這天馬上便要黑了!”
百息之後,天際之上的夕陽完全下沉於地平線,隨後廣域城那古老無比的城門緩緩合攏,就在閉合之前,銅爵馬拽着車廂玄而又玄地衝入城內,同時伴隨着遊蕊兒那殺豬般的慘叫聲。
馬車衝擊的聲勢極其浩大,因此城門內還在行走的人們紛紛向着四面八法散避,司馬安南狠狠向後拉着繮繩,控制着銅爵馬逐漸停下身形,隨後起身對着周圍神色慌亂的人們歉意地行禮作揖。
不過其動作還未做完,身後車廂的簾子被一把拉開,隨後滿臉漲紅,怒氣衝衝的遊蕊兒從中撲出,揮起拳頭,對着司馬安南便是一陣狂爆錘擊,邊錘還一邊咳嗽,就連聲音之中都帶着沙啞:
“司馬安南,今日不打死你,我遊蕊兒這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片刻之後,夜幕完全降臨廣域城,今日未穿絲綢白衣,而是一身粗素布衣的司馬安南,駕駛着馬車緩緩行駛於廣域城的大街之上,而依舊氣鼓鼓的遊蕊兒卻並未在車廂之內,而是坐在了前者的身旁,好奇地四處打量着這座目前大夏曆史最悠久的大城。
廣域城的夜晚,原本是熱鬧非凡的,但是此時卻安靜肅穆,道路的的兩邊,每家每戶的屋門口,都被民衆自發地點了一盞紅燭,散發着幽幽光芒,自遠處望去,就好似一片如夢如幻的星辰之海,又好似閃耀着光亮的盞盞燈塔,指引着逝去之人歸來的方向。
在如此舉城皆悼念的氛圍之下,遊蕊兒的心境同樣變得悲傷起來,而且隨着馬車駛過,還有許多自發在門前燒着紙錢子民映入眼簾,隨後少女幽幽嘆了一口氣,輕輕開口道:
“往年一到年節前幾日,白帝宮都會設私宴宴請百官,而家父也會帶着我,那時我就會看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小時候我天真的以爲太皇太后永遠都不會老,因爲每一次私宴她都是那麼的端莊和慈祥,而且一旦她開口,宮中發的歲錢都會漲一番。”
說道此處,遊蕊兒的眼中已經掛滿了淚珠,帶着些許哽咽的聲音繼續傳出:
“但就如爹常說的,歲月是不會繞過人的,人自出生開始,就註定了終結。”
遊蕊兒身旁的司馬安南,望着身旁的滿城燭火,俊朗的面容之上同樣滿是肅穆,接着淡淡開口迴應道:
“今兒是太皇太后老人家的頭七,我估摸着全大夏都點起了燭火,這大夏,是她的家鄉,我們都是他的親人。”
伴隨着司馬安南輕輕的聲音,這輛馬車逐漸駛進一個小巷子,而這間巷子的盡頭,有一座古老的宅子。
馬車還未接近,數道猶如鬼魅一般的身影自黑暗陰影處出現,隨後司馬安南輕輕一拍腰間,一枚鑰匙若隱若現出現,下一息,這些身影消退,來去無蹤,速度之快,甚至連遊蕊兒都未發覺。
隨後馬車停靠於宅子口,司馬安南取出腰間的鑰匙,輕輕打開,推門而入,跟隨在前者身後的遊蕊兒進入院子之中,環顧了一週之後,開口詢問道:
“這兒是何處?沒想到你這位江湖騙子在廣域城還有老宅子,真是不可思議啊,你們家族不是在錦州江陵城麼?”
“這宅子可不是我的。”
司馬安南走到院子中心,望着四周一塵不染的模樣,聲音繼續淡淡傳出:
“這宅子屬於陛下,我只是借來一用而已,畢竟你也知道,我和陛下的關係很好。”
話語落下,遊蕊兒撇了撇嘴角,明顯露出了不相信之色,隨後其擡手拍了拍司馬安南的肩膀,再次開口道:
“我原本以爲年節過後,會直接傳送回神京,沒想到卻是乘坐馬車來這光州廣域城,莫非是你這騙子良心發現,知道我爹肯定帶着人在神京站蹲守我,因此一路乘坐馬車北上?”
“那你完全多慮!”
司馬安南翻了一個白眼,轉身面向東方,順着其目光,那處黑夜之中有着一座直入天際的陰影,就好似一把幾欲刺穿天際的通天之劍。
隨後司馬安南目光閃爍,繼續幽幽開口道:
“這廣域城,接下來會很熱鬧,我們還要在此呆上一段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