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太初劍石上,傳出一陣陣磨劍聲,聲音清亮悅耳,蘊含一種玄奧韻律,彷彿天地大道在此刻隱隱產生鳴動,令人心曠神怡。
對於姬文睿和離兇劍尊這樣的劍修來說,聞聽這劍鳴之聲,便讓他們感到身心一陣愉悅。
可是姬文睿二人此刻完全高興不起來,他們震驚的看着蒼冥劍尊:“蒼冥長老,您究竟……”
蒼冥劍尊轉過頭來,聲音如雷鳴般響起:“其他八大劍宗,不管是通天,霹靂,還是滄海,烈火他們,歸根結底,劍道都源出我蜀山。”
“此刻以他們爲基礎重聚,可以反哺仙天劍,然後藉助太初劍石之力,當可重鑄仙天劍。”
姬文睿神色凝重:“蒼冥長老,此刻正值神州浩土危難之際,您這麼做,未免不妥。”
蒼冥劍尊看着姬文睿,臉上露出失望之色:“文睿,如此簡單的道理,你看不透嗎?”
“老朽問你,我們爲何要擺下這座仙天太初劍陣?”
姬文睿無心糾正蒼冥劍尊對劍陣的稱謂,沉聲說道:“那是爲了要集合我九天劍盟之力,聚沙成塔,在兩界戰爭中與妖族一戰。”
通過九天太初劍陣,有希望使得九大劍宗聯手之力,在量變的基礎上,產生質變。
蒼冥劍尊淡淡說道:“不錯,集合力量,與妖族一戰,這纔是最終目的。既然如此,重鑄仙天劍有何不對?”
“仙天太初劍陣是合力,合鑄仙天劍。同樣是合力。”
姬文睿緊盯着蒼冥劍尊,沉聲說道:“但這會讓九天劍盟再次分崩離析,而且您現在施展的法儀,重塑仙天劍,很可能完全抽空各大劍宗山門大陣的全部力量!”
蒼冥劍尊笑了一下,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一股極爲高傲的鋒銳之氣,那是昔年絕大多數蜀山劍修都慣有的傲氣:“從什麼時候起。我蜀山劍修行事,要看那些廢物的臉色了?”
離兇劍尊沉默不語。姬文睿深吸一口氣:“蒼冥長老……”
蒼冥劍尊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天罡師兄和你的所思所想,老朽很清楚,無非是顧忌玄門之主,顧忌玄門天宗。”
他瘦小的身軀中彷彿有無窮劍意爆發出來。但語氣仍舊平和:“我蜀山終有一日將與玄門天宗在劍道上再一爭高下,昔年被踏碎山門之恥,也終將找機會討回來。”
“但不是現在,即便仙天劍重鑄,也不是現在。”蒼冥劍尊靜靜說道:“玄門之主大勢已成,他那柄兇劍更是徹底鑄就,兇威更盛,老朽無意憑仙天劍現在與他再次爭鋒,但這不意味着我們就要從此低頭。”
“正因爲他日要一雪前恥。我等纔要抓住每一個提升自己的機會,仙天才有再戰誅天的機會。”
蒼冥劍尊掃了姬文睿一眼:“這不是空口說幾句話,或者光憑決心就能做到的事情。要付諸實際行動的,玄門之主與玄門天宗不會原地踏步等我們,他們也在前進,我們不付出更多的努力,便只會距離對手越來越遠。”
“那和坐以待斃,慢慢自殺。有何分別?老朽不才,但不喜歡做自欺欺人之事。”
蒼冥劍尊的視線轉向太初劍石:“老朽更喜歡眼前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更喜歡付出能得到實實在在的回報。”
雖然面對的是宗門中屈指可數的宿老,但姬文睿還是靜靜說道:“蒼冥長老,我蜀山要振興,並不是在於能否勝過玄門天宗,關鍵在於我們自身。”
“不錯,只要有您和天罡長老在,便是我蜀山極度衰弱的今日,其他八大劍宗聯手也仍然不是我蜀山的對手,但我們的目光不該僅僅只盯着他們啊。”
蒼冥劍尊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姬文睿,臉上失望之色越來越重:“老朽原先還以爲,你們也是在細心籌謀眼前這一刻,誰知卻不是的。”
“你無非是在顧忌玄門天宗和霹靂劍宗、大荒劍宗、流光劍宗這些宗門關係友善,但這就讓你束手束腳了嗎?”
“玄門之主當年一劍,不僅斬斷了仙天劍,連我蜀山的脊樑也斬斷了嗎?文睿,你看看你現在,你甚至都不敢對玄門天宗生出憤怒之情,生出對抗之心,生出爭勝之意了嗎?”
“當年龍生遠遊,選擇你接任宗主之位,是爲了你老成穩重,但卻不希望你的老城穩重,變成卑微怯懦。”
“你們此前重塑劍心,就是重塑這樣一顆再也沒有鋒芒,彷彿鈍鐵一樣的劍心嗎?”
蒼冥劍尊的聲音越來越像,彷彿一個又一個雷霆在姬文睿和離兇劍尊耳邊炸響。
姬文睿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看向蒼冥劍尊:“蒼冥長老,請您三思。”
蒼冥劍尊此刻的情況雖然有些怪異,但一身修爲實力距離昔日巔峰期時已經不遠,莫說姬文睿與離兇劍尊都還只是返虛境界,便是他們返虛合道,也不是蒼冥劍尊對手,蒼冥劍尊要做什麼,他們根本無法阻止。
但姬文睿現在看着眼前的劍陣,心驚肉跳的感覺越來越重:“您現在這樣做,結果只會讓局勢突然崩潰。”
蒼冥劍尊神色不見絲毫異常,目光同樣落在眼前的劍陣之上:“局勢盡在掌握中,崩潰不了。”
他轉頭看了姬文睿和離兇劍尊一眼:“你們似乎忘了,這座仙天太初劍陣,雖然是集衆人之力共同創造出來,但揣摩創造這座劍陣的主導者,是老朽。”
“在這座劍陣上,老朽花費的心血,超過其他人總和,甚至因此耽擱了老朽自身修練,否則老朽早該和天罡師兄一樣登臨末法之境。”
蒼冥劍尊神態輕鬆:“雖然通天、霹靂他們都是守在各自山門大陣裡,但只要他們已經將我們的劍陣與其自身山門大陣相合,那他們就註定無法影響老朽現在正在進行的法儀。”
“仙天太初劍陣的創立,本來就是要確立我蜀山對天下劍道宗門的絕對控制。”
“通天和霹靂雖然都返虛合道,但在老朽面前,完全不夠看。”他蒼老的臉上彷彿牽動出一個傲然的笑容:“他們以爲自己返虛合道,就是個人物了?如果不是玄門天宗和太虛觀,只憑他們自己,真想在我蜀山面前作亂,他們還差得遠得很呢。”
“若非顧忌玄門天宗和太虛觀,老朽通過劍陣牽引之力,現在就直接將他們鎮殺在其自家山門大陣中,他們都未必能反應過來。”
姬文睿和離兇劍尊聞言,都心中凜然,蒼冥劍尊淡淡說道:“若是能將他們全部直接祭劍,對於重鑄仙天劍會更多幾分把握,不過顧忌到太虛觀和玄門天宗,便暫且放過他們。”
“兩個合道,幾個返虛,幾個元神化身,便是合在一起,又如何能比得上本宗的造化法寶仙天劍?能以他們合力共同推動仙天劍的重鑄,他們將發揮出遠超原有價值的作用。”
“現在是兩界戰爭,我人族局勢又比較危急,這其實才是最大程度集中力量啊,你們之前催動仙天太初劍陣,不也是相同的初衷?”
蒼冥劍尊雙手背在身後,背對着這姬文睿和離兇劍尊,神色平靜地看着眼前的劍陣。
但他那瘦小的身軀中,卻有洶涌劍意劍氣勃發,充斥着蜀山所在整方天地世界,並牢牢罩定了身後的姬文睿和離兇劍尊二人。
姬文睿和離兇劍尊可以清楚感到,自己稍有輕舉妄動,上下四方的虛空中便立刻會有萬劍齊發。
更讓他們心寒的是,那隱而不發的劍意中,赫然蘊含了凜冽殺意,他們毫不懷疑,自己稍有反抗干擾之舉,蒼冥劍尊真的會將他們斬殺於此。
“天下大勢紛亂,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所有人都在爭取自己的機會。”一個聲音在姬文睿二人身後響起:“別人爭得,我蜀山自然也爭得。”
姬文睿和離兇劍尊同時嘆息,說話之人,乃是太陰劍尊,他們能清楚感到,除了太陰劍尊以外,少則劍尊和關衝劍尊以及信任少商劍尊,和之前所有如蒼冥劍尊一樣,劍心蒙塵,始終混亂迷茫的蜀山大劍修,此刻都在他們身後。
這些人的狀態,都沒有恢復到昔年全盛之時,卻也已經相差不遠,但是太陰劍尊等人,也都如同蒼冥劍尊一樣,讓姬文睿感到陌生而又異樣。
蒼冥劍尊修爲高出他太多,姬文睿看不真切,但感受身後的太陰劍尊等人,他終於能清楚描述那怪異感覺究竟是什麼樣。
太陰劍尊等人,就彷彿一柄柄重新開鋒的絕世利刃,鋒芒畢露,彷彿能切開一切,無比銳利。
但這些絕世神劍,劍刃雖然鋒利無匹,可是劍身卻是扭曲的,彎彎曲曲,七扭八拐,雖然銳利,可是卻給人一種極端怪異,極端不和諧的感覺。
姬文睿沉聲說道:“你們,就彷彿一柄柄邪劍。”
蒼冥劍尊聞言充耳不聞,太陰劍尊等人也不動怒,反而微微一笑:“劍,只是劍,不分正邪,只分利鈍,關鍵在於是否鋒利,其他不過穿鑿附會罷了。”
姬文睿仰天長嘆:“你們鋒利是鋒利了,但是易折啊!”
位於蜀山的劍陣,不停運轉,近乎無止盡抽取其他劍道宗門山門大陣的力量,漸漸讓其他人感到不安和疑惑,本就對蜀山沒有完全放心的通天劍尊等人,頓時警惕起來。
而身處南荒界域通道一帶的天罡劍尊,則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