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終於將“朋黨”的事情和盤托出，客廳內頓時陷入了可怕的寂靜，幾人誰也不吭聲，也不擡頭，有扣手指頭的，有盤玉石的，還有扒拉扳指的…..
“愷陽先生！”半晌之後，黃宗羲才緩緩凝重道：
“即便是我東林復社原本內部也不是一團和氣，上下沒有一心，各種山頭林立……
而今這般，豈不是更加混亂？”
“太沖所言極是！”孫承宗也沒有駁斥他，而是微笑着耐心道：
“可是奸商們就一團和氣了？
老夫可是聽說鄭芝龍、喬大升、張羣等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而且他們家中都有陛下的妃子…….”
孫承宗沒有在繼續講下去了，因爲他看到衆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自古天家無情，皇親也好不到哪裡去啊！
試問？誰不想做皇位？
試問？哪個皇親不想讓自己一系的皇子登極大寶？
所以他們是註定不會一團和睦的，也許會勉力維持一個表面的和睦吧……
“而我們士紳呢？”孫承宗先是自問一句，然後也不等他們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據老夫所知，後宮內，出身士大夫的女子並不多，最多也就是一些南北直隸的名士之女，而且在宮中根本就沒有地位，她們所生的皇子，陛下絕大多數都連面都沒有見過……
另外，還有就是幾個國公所代表的的大明勳貴，他們也是要相互拆臺的…….”
最後孫承宗神秘一笑道：
“這麼說來，其實我輩讀書人、士紳、甚至文官還是最有利的，那就是沒有來自宮廷的鬥角，至少在這方面可以不用爭鬥……
只是，將來太子心屬何方呢？”
衆人再次不語，這國本可就是未來話語權的核心啊，要是被奸商和貴族們一直把持，那麼天下讀書人還有機會嗎？
天下百姓還有好活？
“受之！”徐驥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對着錢謙益道：
“你不是金陵公學的校長嗎，皇子皇女的教育不是你負責的嘛，你就不能想想辦法？”
徐驥雖然也是大明貴族一員了，但他畢竟是士大夫出身，還是個才當文昌伯兩個多月的新爵，不過他說完看着爲難的錢謙益，又想起了擱在自己隔壁書房的鐵券…..
“這個？”錢謙益尷尬地聳了聳肩，心道：這間屋子裡好像除了侯大真，大家都是擁有爵位的士大夫吧？難道要自己反自己？
這屁股也不對啊？
孫承宗看着錢謙益爲難的樣子，就知道這事得從長計議，於是開口道：
“罷了罷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實大家都知道錢謙益名義雖是金陵公學的校長，其實並不負責具體事務，具體的事務都是由天子的親信、王承恩的乾兒子小安子在負責，他纔是金陵公學的總教務……
而且孫承宗纔想起來自己還有個高陽侯爵的爵位呢，還是世襲莽替的，自己就是不爲自己考慮，也得爲自家子孫考慮吧！
“諸位！”他話鋒一轉，繼續道：
“瓊州府傳來的消息，想必大傢伙都知道了吧？”
這個消息整個大明誰不知道？可是這跟今天說的“朋黨”有什麼關係呢？看着衆人又是一頭霧水的樣子，他輕嘆一聲道：
“老夫說的是他們已經秘密派出了二十艘蓋倫船去尋找新領地了，將來就是海南伯爵（朱慈曉的爵位）的封地，這事依老夫看，雖然有點荒誕，但也是個出路…..
另外，袁元素（袁崇煥）還命人帶來了20萬匯豐行的匯票，讓咱們在南京仿照帝國大學和金陵公學建立寒門子書院，以此對抗奸商…..”
這些年瓊州府也陸陸續續發達了起來，一出手就是大手筆，而且還在組建新的東林黨的問題是態度頗爲曖昧，有了他們的支持，那就新的東林黨會更上一層樓。
“什麼？”錢謙益幾乎就要尖叫起來了，他也知道這幾年瓊州的發展，因爲早就在天子那裡聽說了，可是臣子私下串聯“受賄”，這可是大罪啊。
“呵呵！”孫承宗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錢謙益，他本來就是故意將這個消息透露出來，好讓錢謙益在天子那裡探探口風，而天子是不會把自己這個三朝元老、帝師怎麼樣的，所以索性這個頭就由他來開了。
“受之，這沒有什麼的，而且老夫覺得這幾年袁元素他們在海南島乾的就很不錯，開路幾個商市，雖然也是仰仗奸商獲利，但是畢竟是咱們士大夫在主導，理論上，也是咱們士大夫的地盤……
所以啊，老夫已經跟黃中五、溫長卿他們商議過了，我們也要在大明的沿海找幾塊地方建商市，至於怎麼選地方，老夫親自去選，就不相信，還沒有合適的地方了。
下個月，老夫就準備組織一次沿大明海岸線的航行，大真，受之…..你們誰願一起？咱們從上海出發，老夫向南，你們誰向北而去？”
大明的士大夫終於學壞了！
聽到這話的衆人，終於得出了這樣一個可怕的事實，不過大家都知道，過去那是在私底下壞……
現在是要把壞放在臺面上了！
這還是大明讀書人嘛？
“愷陽先生！”黃宗羲當先開口道：
“某自當去之，這是拯救我儒門的機會，怎麼能少了我黃太沖呢？”
“某也去！”
“老夫也去！”
“哈哈，好好好！有了諸位的幫襯，再有銀元開路，咱們這次就組織一次聲勢浩大的航行，也要讓陛下知道，我輩儒生不只是會空談誤國的，也是會做實事的……
另外，還要廣招天下儒生中的英才，將來管理這些商市……”
是呀，現在大明的讀書人會四書五經的不少，會八股文的也不少，甚至就是槍槍十環的讀書人也不在少數，可是會經營的讀書人又有多少呢？
除了那些出身名門，生在江南等繁華之地的讀書人，他們會看上“儒門商市”嗎？
畢竟家族利益纔是最大嘛！
“好！”徐驥扶着巴掌突地站了起來，踱了幾步道：
“這次我文昌伯就出10萬銀元，負責租借船隻和招募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