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那石桌上倒是真有兩個茶杯,淡黃色的茶水上飄着星星點點的茶葉沫子,肯定不是什麼好茶。
老媽道了謝示意我坐下,悄聲道:“她能見我們就算錯了。”
我坐在那東張西望,見這裡草木繁茂小徑幽暗,笑笑的院落竟別有一番色彩斑斕,就說屋子門口那棵綠籮,每一片葉子都像被人擦洗過似的,看得人眼暈,我不禁搖頭晃腦道:“不好,不好。”
這時就聽一個蒼老的女聲淡淡道:“大將軍駕到不曾遠迎,貧尼失禮了。”
老媽急忙起身道:“師太不必客氣,是我們來得唐突了。”
我扭頭一看,見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尼姑,她身材極其矮小,大概只剛到我胸口,滿臉皺紋,穿着一身灰色僧衣,只有那雙眼睛像個大姑娘似的黑白分明秋水剪瞳,只是臉上神色木然,一副古井不驚的樣子,給人感覺很不搭調,看外表,說她七八十不爲過,看精氣神,說她不到四十也有人信。
老媽一邊和她打招呼一邊用腳踢我示意我站起來,嘴上奉承道:“師太別來無恙,越發矍鑠了。”
苦梅隨口道:“大將軍過獎了。”她敷衍了一句,眼神卻始終在我身上轉着,淡然道:“這位小施主連說兩個不好,不知所謂何事?”
老媽急忙道:“小孩子家信口胡說,師太不必深究。”
我直統統道:“你這太乾淨了。”
“嗯?”苦梅略感意外道:“佛門聖地,乾淨有什麼不對?”
我嘿嘿小刀:“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雖然我對佛學沒什麼研究,但是這句最著名的和尚切口還是聽說過,用在這裡還滿合適的。
“這話說得倒有意思。”苦梅神色動了動,卻不再理我,轉向老媽道:“貧尼不擅與人結交,是以辭了大將軍兩次,沒想到將軍三顧敝庵,想必是有什麼事吧?”
她這番話說得直截了當,連起碼的應付也沒表示一下,實在是爽快得讓人渾身不舒服。
老媽鄭重道:“前段時間,令徒蘇競。。。。。。”
苦梅擺手道:“大將軍請豬,蘇競不是我徒弟,這一點還請將軍更正。”
老媽無奈道:“好吧,蘇競去找轉世劍神的事情師太想必是知道的吧?”
苦梅面無表情道:“略有耳聞。”
“那師太知不知道,轉世劍神已經找到了?”
苦梅眼中精光一閃:“你說什麼?”
“轉世劍神已經到了女兒國,而且和我見過面了。”
苦梅急忙問:“蘇競呢?”
老媽道:“師太別急,聽我慢慢說,劍神雖然找到了,可是目前空有劍神階位,因爲陰差陽錯,他獨身回到了女兒國,卻把蘇競留在了那裡,我這次來就是想請師太爲他證明身份,我也好奏明陛下把劍神送回去跟蘇競見面,以後的事再做計較。”
苦梅面沉似水道:“那麼大將軍說得那位劍神現在身在何處?”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苦梅忽然勃然怒道:“一派胡言!從一開始我就不信什麼轉世投胎之說,這無非是那些所謂法師想趁亂蠱惑人心罷了,我知道皇帝也想借此安穩民心,可是苦梅是何等樣人,你們連我也想騙麼?”
老媽也急道:“師太,事關重大,還請你三思後行啊。”
苦梅幽幽道:“在我心裡劍神永遠只有一個,斯人不再,你叫我怎麼相信你們?”
我見這老尼姑水米不進,這時是再也忍不住了,跳腳道:“你信不信的看看我是什麼階位能費你多少工夫?你是怕蘇競回來搶了你女兒國第一高手的名頭嗎?”苦梅森然道:“你說什麼?”
老媽也急忙道:“不許無禮!”
可是話已經說到這了,我也沒有再縮回去的道理,索性道:“蘇競是不是你徒弟我不知道,可是她一個女孩子爲了國家鞍前馬後鞠躬盡瘁,你這個當師父的一樣是女兒國的人,卻處處自以爲高人一等推三阻四,難怪你這麼大年紀了還是一個劍聖,你就不覺得臉紅嗎?”
苦梅和老媽同時變色,苦梅腳下微微一動,老媽已經一個箭步擋在我身前,凜然道:“師太,此人和我淵源極深,還請手下留情。”
我把老媽拉在一邊,繼續道:“你還跟我玩清高,我就不信這麼大的園子靠你自己能買起,國家平時把你供着哄着圖什麼?不說讓你肝腦塗地,連點小忙你也不肯幫,不就是讓你行行貨嗎?你這麼矯情幹什麼呀?”
苦梅怔了片刻,好像是給我罵蒙了,半天之後忽然不怒反笑道:“這可有意思了,大將軍帶了一個男人到我這,爲的就是數落老尼一頓嗎?這玩笑可開得有點大了吧?”
老媽也知道這時再也沒了退路,嘆氣道:“事已至此,還請師太勉爲其難姑且一試,一切後果都由我一力承擔。”
苦梅冷笑道:“好,那就把話說明白,如果他不是劍神怎麼辦?”
老媽道:“我願意給師太當衆賠罪,並辭去大將軍之職。”
我梗着脖子道:“我要是呢?”
苦梅厲聲:“那老尼也給你磕頭!”
我撓撓額頭道:“不行,我是不是劍神都要由你說了算的,你要說謊我們豈不是沒處說理去?”
不等苦梅說什麼,老媽正色道:“不要胡說,苦梅師太若連這一點也做不到,咱們又何必來?我是萬分信得過師太的。”
苦梅微微冷笑道:“大將軍總算還是大將軍,不像那些黃口小兒。”
我說:“你要怎麼看?”
苦梅道:“把手拿來。”
我伸出右臂,苦梅出手如電掐在了我的脈門之上,當她手指和我皮膚一觸的電光火石之際兩條灰白的眉毛驟然一抖,我看見老媽也跟着一哆嗦。
現在老媽的大將軍當不當得成已經不是我要考慮的範圍了,看老尼姑的樣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我,而且她也確實有這個能力,現在整個女兒國能攔住她的,沒有!所以我就像等着法官宣判的嫌疑人一樣,只有忐忑不安的份兒。
苦梅按着我的胳膊,久久不語,從臉色上看不出什麼,只有一雙眉毛在突突亂顫,我的心也跟着嘣嘣亂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老尼姑忽然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清澈無比,像是霍然明媚又像是帶着無窮的疑惑。。。。。。
老媽忍不住問:“怎麼。。。。。。”
她話沒說完,苦梅忽然做了一個讓我們都震驚無比的舉動:“她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聲淚俱下道:“師父!”')